云桑踏进金辂车,炭火的热意拂在脸上,扫去了山中的凄清。
车内俨然一个一应俱全的小房间,榻案皆有,温暖又舒适,云桑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队伍很快就启程了,流云被交给了羽林卫照料,自在地跟着其他马匹一道走,慢悠悠走着,若不是冬日山中没有鲜嫩绿草,怕是还要低头啃两口。
果然如云桑所料,去拿玉锁的江见没有立即回来,应是被陛下留下说话了。
莫风也跟着队伍一道,因为他要跟着陛下回去领他应得的万金。
云桑探头出去看时,就看见莫风正跟几个年轻面嫩的羽林郎吹嘘着他的江湖赫赫威名,偏生这又是那些年轻郎将最爱听的奇闻轶事,很是聊得来。
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江见回来了,看脸色十分疲惫,像是干了多大的事累着了。
云桑早早脱去了她的斗篷,在车内烤着炭火,见他这副模样笑问道:“怎么取个东西累成这样,莫不是陛下让你去搬山了?”
先是叹了一声,江见挤过来贴在云桑身上,长吁短叹。
“差不多了,逮着我说了几箩筐的话,有我那倒霉父母的事,长安的事,还一直追问我从小到大的日子,我本不觉得多苦,但他那神情,就好像我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似的,一通下来我是又困又累。”
将自身的重量浅浅地压在少女软绵绵的身上,江见喋喋不休地嘀咕着,云桑轻笑着从果盒里拿出一个红枣,填进他嘴里道:“那你吃个枣,好好补补气血。”
既是娘子给的,自然什么都是香的,江见将那颗枣衔进嘴中,咀嚼的同时将脑袋歪在云桑脖颈间,得寸进尺道:“ 这个可补不了我的气血,要娘子。”
被江见拱着脖子,又说着这样隐晦但火热的话,云桑觉得身上更热了。
这及时提醒了云桑,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二人的云桑谷,此处人多眼杂,可不是江见随意胡来的地方。
推开他就要贴上来的脸,云桑肃着脸叮嘱道:“我告诉你,外面都是人,你不可再像谷中那样,被人瞧见了不得了!”
这一驾金辂车要是晃起来,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来,营帐里更是不行,被火光灯光一照,更是无所遁形。
反正只要还在路上,云桑坚决不能让江见胡来。
“那背着人亲亲可以吗?”
江见知道,娘子虽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但不是所有的事都由着他的,一旦遇上要紧的,是半步也不会让,像个胀气的河豚,坚决异常。
江见自然也不喜欢他和娘子的亲昵事被外人看了去,但若是亲亲都不能,那实在是太惨了。
被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眸盯着,云桑心神摇曳,饮了一口茶水平稳心绪。
“可以,只千万不能被旁人瞧去。”
这给了江见很大的安慰,他趁热打铁,立即扑上去索要了。
被吻住的云桑总是怕有人将车门打开,将她和江见看了去,心惊胆颤不说,眼神也飘忽着。
江见意识到了她的不专心,眼尾晕红,带着笑往车门那瞥了一眼道:“没人会进来的,娘子你太紧张了,嘴巴张开些……”
是了,陛下不会贸然进来,王内监最多是在外面请示,别人就更不可能了,云桑觉得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
放平了心态,云桑扭回了注意力,依着江见的话照做,二人很快便投入了进去。
……
此番陛下只是打着巡游的幌子,所以很少往百姓中间凑,也不想扰民引起沸腾,羽林卫多行于郊外山野这等清净之处。
这就给了一些心存歹意的人可趁之机。
大约是半月后某一日夜里,云桑与江见在陛下的帐子里用了晚饭,云桑先回来了,但江见又被陛下拉着说了会话,没能跟着她一起回去。
云桑理解,人老了就是这样,尤其对上刚寻回来的孙子,陛下总是想同江见多说几句。
将身上斗篷脱下,随行的宫人送来了一大碗甜羹,云桑在陛下那吃了不少鹿肉,有些撑,想着等消消食再喝。
今夜江见回来地很快,还没将九连环解开,就见人老鼠一般冲进来了。
“真受不了,看着挺严肃一老头,怎么话起家常来这么厉害,尤其又喝了点酒,更絮叨了,唠叨得我头都大了,尽说些我那倒霉鬼父亲的过往,我都要听吐了。”
虽然江见小时候也向往过父母,也感恩两人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给予他生命,然他从未见过他们,更遑论浓厚的感情,做不出热烈盈眶的模样。
于他而言,父母是与他拥有最亲近血缘的陌生人。
“人老了都爱唠叨,何况是陛下这般,失手害死了章懿太子,便更伤怀,以前只能暗自神伤,现在有了你,自是有了倾诉的对象。”
“便多担待些,若实在不喜就当耳旁风,或者悄悄岔开话题。”
这是云桑跟爹爹学的,爹爹说遇到那些个话不投机还要缠着他不放的同僚时,便用这个法子。
听爹爹说得多了,云桑也就学会了。
“九殿下。”
江见也觉得此法不错,正点着头,外面传来了王内监的声音,是来送甜羹的。
大约是前几日从她这里知道了江见爱吃甜食,陛下便时常送来些甜口的食物。
没人惹他时,江见是最和善不过的,笑嘻嘻地去同王内监打招呼,因为在乡野长大,丝毫没有什么架子,还热情烂漫,这样的孩子最套长辈喜欢,王内监被江见一张嘴哄得笑逐颜开,带着笑脸回去了。
甜羹送到了江见心坎上,他还没坐下,便吞了几口,余光瞥见云桑手边一口未动的甜羹,催促道:“娘子怎么不喝,等会凉了吃了不好。”
云桑指了指自己还微鼓的肚子,叹气道:“方才吃太撑了,还没消化,暂时喝不下去,还是不勉强了。”
听这话,江见便不催了,只喝着自己的甜羹,含糊不清地赞叹道:“皇帝的厨子果然不一样,一碗甜羹也做得这样好,感觉比我还……噗!”
上一刻还在捧着碗轻快地喝粥,下一刻却忽地呕出来一滩血,刺目的红映在眼中,云桑吓了一条,也不玩九连环了,随手一掷扔在了地上,琉璃环碎裂开了。
“江见,你这是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江见如此模样,一瞬间心绪乱起来。
“粥里有毒……”
“娘子千万别喝。”
艰难地说完江见运转内力,忍着剧痛将毒血排出来,以致于云桑见他后面又吐了不少带着黑色的血。
往日鲜妍红润的面色也变得惨败无比,额间汗珠迅速凝结,唇色煞白。
几口黑血吐出来,江见撑着地喘息,安慰她道:“好在我有内力,毒血都被我吐出去了,死不了,娘子可千万别哭。”
听到这句保证,云桑才忍回即将掉下来的泪珠,转而嘀咕道:“粥是陛下身边的王内监送来的,他是自小跟着陛下的老人,最是忠心,定不是凶手,那陛下那边……”
如今陛下可是他们的契机,若是真丢了性命,不止是他们的麻烦,也是长安的动荡。
念此,云桑率先奔出去,想要提醒陛下勿要饮那甜羹。
江见不放心,撑着身子跟着跑了出来,正巧看见那个羽林卫姚副将扯住陛下袖袍,挥刀要砍的姿态。
云桑瞳孔紧缩,只觉天要塌了。
……
时间回到一盏茶前,承宁帝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目光有些恋恋不舍。
王内监奉上了一碗甜羹,承宁帝只是看了一眼便恹恹无力道:“油腻的东西吃多了,胃有些难受,便不吃粥了,拿下去吧。”
王内监应了一声是,又将粥原样端出去了。
外面坐在羽林郎中吃饼子的姚副将听见了陛下肠胃不适并未饮粥,神色蓦地变了。
九殿下那边已然动了手,今夜若不能将陛下一道解决,他暴露也是早晚的事。
这会坏了王爷的大计!
想到后果,姚副将咬着牙,站起身朝着陛下的营帐朗声道:“陛下,末将有事禀报,臣刚才擒住了一名意欲行刺杀之事的细作!”
一句话将清寒的夜冲得火热起来,四下郎将皆站了起来,神色警惕。
羽林卫护卫陛下,不怕明刀明枪,就怕这样见不得人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就害了人性命,还让他们一时寻不到。
明亮的营帐中,姚副将看见陛下的身影动了起来,最终跨了出来。
“细作在何处?”
这样一不小心便要人性命的事,承宁帝自不会怠慢,批着外袍便出来了。
姚副将也是第一回干这样诛九族的大事,见陛下出来,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生了一丝退意,然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还在景王手下效力,双亲也在景王手中,他定了定心神。
“请陛下随末将来。”
姚坤做羽林卫副将也有个五六年了,当初还是自己将人点上去的,承宁帝没多作怀疑,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谁承想,便是靠近他的那一刻,承宁帝忽见他露出一副凶相,紧接着呛的一声长刀出鞘,就要向他脖颈间劈来……
“陛下!”
“保护陛下啊!”
这一瞬间,无数人惊叫出声,往承宁帝跟前扑,尤其是王内监,嗓子都喊破音了。
“陛下小心!”
这也是刚来到这里的云桑看见的一幕,也跟着惊呼出声。
长刀的刀刃被冷寂的月色映出雪色的寒光,眼看着就要劈在陛下脆弱的脖颈上,云桑只觉耳畔飞过一道银光,带着冬夜彻骨的冷风,将她吹得瑟缩了一下。
模糊的夜色中,那抹更细小的银光飞快划破空气来到了长刀前,只听一声清脆但又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刀身发生了偏转,没有落在承宁帝脆弱的脖颈上,而是割破了承宁帝宽大的衣袖,跌坐在地上的同时,也逃脱了姚副将的桎梏。
丧失了最佳良机的姚副将被终于赶上来救驾的郭将军一脚踹翻在地上,上去就是在姚副将腿上砍了两刀,确保他无力逃跑,又经验老道地扭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或者吞毒什么的。
知道自己错失了良机,等待自己的将是无间地狱,姚副将面露惶恐,呜呜在地上扭动着。
“陛下~”
跑得最慢的王内监又哭又笑地将承宁帝扶起来,大大松了一口气。
云桑却没时间去管别的了,因为银色流光飞过去之后,她听到身后又是一阵咳血声,转头一看,人佝偻着腰又是呕了几口血,干脆晕了过去。
“江见!”
云桑又是慌里慌张地跑回去,将跌倒在地的江见抱起,对不远处的众人喊道:“快来个医官,他中过毒!”
一听这话,刚救完陛下的众人又赶着去救九殿下,忙作一团。
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后半夜才睡着,云桑也是如此。
虽然医官来给他诊断过,说毒已经清了大半,还有些余毒也被医官清了,言江见会醒来,但她还是很怕江见至此一睡不醒。
担惊受怕地守着,又跟来探望的陛下说了一番中毒的来龙去脉,直到后半夜实在困倦得受不了了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不见江见身影。
迷蒙间的脑子总是不大清醒的,云桑那一刻甚至冒出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着难道是江见夜里咽气了,被羽林卫抬出去埋了?
转念一想,简直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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