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束微微一笑,知道是陈婆子自己的主张,便轻声道:“妈妈有心了。”
陈婆子恭敬道:“当不得夫人夸奖。夫人,请。”
程嘉束本是做好受罪的准备的,不想陈妈妈是个有眼色的,并不肯得罪她。说是由程嘉束擦洗,陈妈妈也都是选好,一样样拿起来,小心翼翼递给程嘉束,教她如何先用软毛刷轻刷一遍,将纹饰中的积尘刷去,再用湿布巾擦净,最后再用干布擦拭。
祭器大都是铜制,也有几件银器金器。亦有几件还有青金石等装饰,造型古朴,华美异常。
这些物件程嘉束是一件都不认识,难免好奇发问。陈妈妈也有心卖好,一样样仔细讲给她听:
“这个是盛水的,是祭祀前用来净手的。这几个都是盛五谷的。这边几个都是用来放肉食的,只是盛放的肉食也各有不同,不可混淆……”
虽说祭祀之事是一府主妇主持操办,可她们这些管事的也需得对祭礼清清楚楚才行。若主子有些地方错漏了,还需得这些积年老人出头指正。故而这些管事虽是下人,对于祭祀之事的了解,却是丝毫不比当家主母差。
程嘉束边擦洗器具边与管事婆子聊天打发时间,倒也不觉得时间难捱。
便是中间冯妈妈出来看几次,都瞧见程嘉束确实是在擦洗祭器,陈婆子也不曾插手帮忙,也就安心回屋里烤火去了。
虽说陈婆子安排人送的热水,清洗起来并不受罪,可也毕竟有这许多物件,程嘉束擦了一个下午,也是累得腰酸背痛。
只是这些事情,说起来只是婆婆指点儿媳妇家事,若为这个就抱怨叫苦,也只显得自己这个儿媳妇不识好歹。
程嘉束也不会犯这个浑跟祈瑱说什么。疏不间亲。那是他亲生母亲,母子二人几十年的亲情,岂是她这个一时得宠的妻子能说道的。
故而晚间见了祈瑱,夫妻二人帐内私语,程嘉束只是平顺道一切都好。
次日再去清安,程嘉束照旧在外头等了一盏茶功夫,这才进去服侍裴夫人梳洗。
只裴夫人方梳洗完,便有小厮求见。
原来是常顺差了小厮过来,道是祈瑱要随都督巡视五军营,此去需得两三天才回,叫小厮回来收拾衣物行囊。
裴夫人不由蹙眉:“出去两三天的差使,怎的都要出发了才知会?”
小厮恭敬回道:“回老夫人,原本随同巡视的不是咱们侯爷,是都督府里一位姓刘的大人。只他家早上差人来报,他家老太爷早上起来不好了,刘大人需回去侍疾,这才临时换我们侯爷随同。”
裴夫人不由心疼儿子:“这几日雪都没有停过,大冷的天去巡视,可真是遭罪。”
又睨了程嘉束一眼:“你还愣在这里作什么?还不快去回去给侯爷收拾东西去。”
程嘉束神色不变,不疾不徐朝裴夫人行了一礼:“是。儿媳告退。”
虽然程嘉束刚搬过来,对祈瑱的院子布置还不大熟,可柳枝柳月两个,原本就是在祁瑱院子里伺候的,对祈瑱的衣物饰品都一清二楚。便是外头催得急,二人也是快快地将两日的衣物收拾了出来。
将包袱交给小厮,程嘉束又去颐德堂服侍。只是心中难免隐隐不安。平日里知道有祈瑱在,便是对他并未十分信任,但也知道,他不会放任裴夫人行事太过。
如今祈瑱忽然离京,程嘉束再如何镇定,也不过刚回侯府两日,此时不免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回到颐德堂正院,裴夫人问了两句,便挥手叫她退下。转头唤了祈妈妈给她点了水烟,自己躺在榻上抽水烟。又叫程嘉束跪坐一旁给她捶腿。
前两日裴夫人使唤她,多少还有些顾及,只是今日格外不客气。一会儿说捶轻了,一会儿又捶重了,骂程嘉束:“程家好家教,便是这么教养女儿的?连服侍长辈都不会。”
程嘉束知道这是裴夫人觉得祈瑱这两日不在家,故而行事便少了忌惮。
只是人在屋檐下,也只有低头,她并不徒做言语争辩。裴夫人说什么,便应什么。
第88章 程嘉束出府
裴夫人骂了程嘉束几句,见她跟个面团似儿的,没半分脾气,哼了一声。她原本就气恼祈瑱自作主张接程嘉束回来。如今天赐良机,祈瑱这几日不在,焉有不趁机收拾程嘉束的道理。
抽完一袋水烟,裴夫人懒洋洋道:“程氏,去给我端盏茶漱口。”
丫头们知道裴夫人的习惯,早就备好了热茶,当即斟了一盏递给
程嘉束。
程嘉束接过茶盏,摸摸了杯子,见温度适宜,便双手奉给裴夫人。
茶刚入口,裴夫人便一口喷出来,又狠狠将茶盏朝程嘉束扔去,骂道:“毒妇,这大冷的天,竟给我斟这样的凉茶,是我害死我不成?”
程嘉束见裴夫人将茶吐出来便有准备,微偏了偏身子,那茶盏便未砸到她,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明知裴夫人是刻意为难,程嘉束也没有办法,只有低头行礼:“是媳妇的不是。望老夫人恕罪。媳妇再重新给老夫人沏盏茶。”
裴夫人却不依不饶:“谁家媳妇伺候婆母跟你一般,没有半分诚意孝心。不过叫你服侍婆母两日,便大错小错不断,分明没有将我这个婆婆放在心上。罢了,我老婆子也不敢要你伺候,你去外头跪着罢。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一室丫环婆子皆不敢言,祈妈妈待要劝解,见裴夫人脸色,也不敢多言。她虽说是祈瑱派来的,可也不过是个下人,也就敢在小处上给程嘉束行个方便。此时裴夫人刻意为难,便是她劝了也无济于事。
况且,天底下做婆婆的,有几个不为难媳妇的?夫人出去跪一会子,让老夫人消消气,她那个时候再求情也来得及。
祈妈妈想到此处,也低头不再多言。反而是冯妈妈,上前来请程嘉束:“夫人,请。”
程嘉束看了冯妈妈一眼,转身出了厢房。
冯妈妈替她掀了正堂的帘子,道:“夫人见谅,劳烦夫人就跪在正房台阶下罢。”
冷风灌进正堂,吹到身上,程嘉束不由打了个激灵。她看看自己身上只穿了室内的小袄,便道:“劳烦妈妈,将我的袄子取过来罢。”
冯妈妈皮笑肉不笑道:“老夫人没有吩咐,奴婢可不敢擅自做主。”
程嘉束抬眼看了这个婆子一眼,她默不作声走下台阶,转身对着正堂,直直跪了下去。
冯妈妈见她跪下,便也掀帘子进屋。这么冷的天,她可不会在外面守着。院子门口还有婆子看着,谅夫人也不敢偷奸耍滑。
程嘉束上身单薄,只幸好她腿上穿得厚实,还戴了护膝。便是寒风吹在身上,腿上却还暖和。
此时天色一片晦暗,又是零星飘起了雪花。这几日天冷,雪断断续续地,便没有停过。不过片刻,台阶上便积了薄薄一层雪花。
程嘉束跪了盏茶功夫,她身上单薄,已开始觉得寒风往骨头里钻了。只正堂还是没有动静。
她看着地面,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程嘉束自认为自己没有远大志向,亦没有什么铮铮铁骨。有了彦哥儿之后,她所求的,无非是跟孩子安稳平淡地过自己的日子。当然,如果可以,尽量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从前想离开祈家,也都是因为,只有离开祈家,才能远离是非,保证自己跟孩子的安全,也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受别人摆布。
后来改变态度愿意回祈家,是觉着有祈瑱护着,想来她母子是没有了性命之忧。既然现成的安稳日子在眼前,又何必非要去过那颠沛流离,前途未知的日子?
她以为为了自己跟孩子的将来,自己能够忍受旁人的刁难与折辱。
但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忍受不了。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归属,所以她不介意旁人的无视与冷待。然而这种当面的羞辱,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
当羞辱赤裸裸地砸到头上,程嘉束才想起,她从前想要的,不仅仅是安宁富足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自主与不受摆布的人生。
只是,她嘴上说着不信祈瑱,但在他日积月累的示好之下,终究还是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屈服于安稳富足的诱惑,忘却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从我没有坚持自己本心的那一刻起,就做错了……程嘉束想。
既然错了,那现在回头,也不算晚。
而至于所谓的前程。
程嘉束自认自己对儿子的爱纯粹而赤诚。她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打造一个舒适的环境,想法设法替他找老师,让他尽可能学习成长,有存活于世的本事。
可是,时至今日,她发现,她其实不是一个为了孩子能够牺牲一切的母亲。
她已尽到自己所能,至于其他,她亦有不能放弃的坚持。
程嘉束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腿,漠然转身,朝院门口走去。
颐德堂守门的两个婆子正在门房里烤火。见程嘉束过来,赶紧起身相迎。
程嘉束目光淡淡扫过二人,吩咐道:“开门,我要出去。”
婆子被她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说什么。赶紧打开门,程嘉束裹紧身上的夹袄,跨过门槛,大步而去。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
她俩也就是在程嘉束跪在台阶下时唏嘘两句,后面便没有再理会。婆婆磋磨儿媳妇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
一个婆子小心翼翼问:“方才你可听到,正屋里可有人出来叫夫人起来?”
另一个婆子也是诧异:“没有啊。这大冷天的,院子里有个动静,我们这里都听得到。也没有听到正堂里有人出来啊?”
这婆子奇道:“那,那夫人怎的就出去了?”
两人互视一眼,都觉有异,赶紧去正堂回报。
程嘉束一身寒气回到了主院。柳枝柳月二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抱来火盆手炉,又忙不迭地倒热茶,又要去厨房里使人烧姜汤。
程嘉束制止她,叫杏姑:“你去找石婶石叔,叫石叔套车,我们等下就回别院。让石婶赶紧收拾东西,收拾好之后,叫上彦哥儿来我这里,我们一起走。”
屋内几人皆是大惊失色。程嘉束见杏姑张口要问话,抬手制止她:“你快些去。我回头与你说。”
杏姑见程嘉束那神情,也不敢再耽搁,匆匆便出门去了。
柳枝柳月两个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柳月便小心问道:“夫人,出了何事了?怎的忽然要回别院了?可曾回禀过老夫人?”
程嘉束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曾。是我自己决定要回去的。”
颐德堂里的事,她也不好细说,只是问道:“我这次是自己决定要回别院的。并不曾征得老夫人应允。你二人是随我一起回别院,还是继续先待在侯府里?”
柳枝柳月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觉得为难。
她二人原本就是在祈瑱院子里伺候的丫环,祈瑱身边原来的凭云、听雨嫁人之后,也就她俩平日里最得祈瑱信重。而后头祈瑱把她二人调到别院伺候程嘉束,也足以看出祈瑱对程嘉束这位夫人的重视。
柳枝柳月也不是驽钝之辈,明白祈瑱的用意,故而她二人便是到了别院,并不曾有半分怨言,对程嘉束也极是恭敬。
这回祈瑱将程嘉束接回京中,柳枝二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哪里知道,回府不过三天,夫人便竟要再回别院。
柳枝为人稳重,觉得夫人还是年轻气盛了些,不免劝诫道:“夫人,您在别院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岂有再回去的道理?自古媳妇伺候婆母,都难免辛苦劳累,便有不妥之处,好歹等侯爷回来再说呀。您这般径自回去,怕是难免要惹人非议。”
柳枝自觉自己是为程嘉束着想。只是程嘉束一则下定了决心,不愿意委曲求全。再则,她也是对裴夫人实在警惕非常,裴夫人从前便敢对她下手,谁敢保证她不会趁着祈瑱不在的时机,再下狠手?
只是这话程嘉束并不好向二人分说,她也不勉强柳枝柳月两人,便道:“既如此,你二人便暂且留在侯府。若侯爷问起来,你只管实话实说便是。”
柳枝见程嘉束态度坚决,颇感无奈,只好勉强道:“奴婢本就是服侍夫人的,哪里有不顾夫人自己留下的道理。只是侯爷回来,也确实需得有人回话。不若叫柳月留在这里,奴婢随夫人一起回去罢!”
柳月闻言,不由感激地看了柳枝一眼
。
柳枝却是意兴阑珊。
她二人上回去别伺候,是侯爷的意思。这回夫人这般恣意行事,将老夫人狠狠得罪了,以后再想回京,怕是难了。
她自然不想去璞园。可是她跟柳月之间,她资历更都老,柳月处处以自己为首,那出了事,也只有自己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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