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啊,”竹听眠把手机给她,大声提醒,“你砸我一个手机试试,我不是李长青,你最好清醒一点想想自己有多少钱能赔。”
果然如同料想的一般,竹听眠才说出“钱”这个字,周意全立马就收敛了很多。
“我是来开民宿的,”竹听眠看她也没胆接过手机,冷笑一声把电话揣回衣兜里,再继续说话时,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已经是怒喝,“你俩这么欺负我的人,想干嘛!是不是打量我好说话!”
“你懂个屁!”周意全朝地上啐了一口,“又不是你家在矿难里死了人!你们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老太太实在爱嚷,竹听眠当然不可能和她争吵,只和王爱说话。
“你还活不活?”竹听眠问,“你丈夫是李长青害死的?哪个法院判的?你把文书拿来我看看?”
面对这样的质问,王爱身子微微颤抖,可母亲也同时看向她,好像她但凡敢说出一个稍有偏颇的字眼就是大逆不道。
“陈小胖那么可爱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不讲理的母亲,”竹听眠换了一种说法,“还是说陈小胖在家里也是吃这些?”
她说着,伸手指了一圈桌上那些菜。
“你也没拦着陈小胖今天出门不是吗?我相信你并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母亲逼着他长青叔吃生肉吧?”
王爱身子晃了晃,被说得偏开头,不去看桌上那些东西。
“我是没有孩子的,”竹听眠缓声说,“但我知道你儿子最喜欢钢铁侠,而且最近长高不少,衣服需要买140码,期中考试是全班第三,不爱吃青椒,特别喜欢吃草莓,一张口就能塞进去三个。”
她在王爱的沉默里告诉她:“这些都是李长青讲给我听的。”
竹听眠说得一顿,先吸了口气自我平静,才能继续问出口。
“如果不是疼爱和喜欢,如果只是出于愧疚,李长青真的有必要细致到这一步吗?王爱,你这么多年不见他,是因为你真的打心眼里怪罪他,还是因为你心里清楚你没办法怪罪他?”
“李长青也是别人家的儿子,”竹听眠的声音染上了哽咽,“是他的错吗?他真的错到,在那么努力之后,还要到你家来受这样的羞辱吗!”
她拎起那碗生肉用力摔去地上。
月色如练,更显那些血肉残汁触目惊心。
王爱无法辩驳出一字一句,只能睁圆了眼,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些碎片,好似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出一个答案。
周意全已经快要疯了,要不是齐群拦着人,她真会动手,挣扎着怒斥竹听眠没资格管她家的事情。
竹听眠问她:“你就把家管得很好吗?你快把你女儿逼死了你知道吗!”
“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还没资格管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桌饭菜的惨状实在刺目,或许是因为周意全的每一声高喊都在不停地刺激到竹听眠的神经,又或许t是因为更久远的理由。
总之竹听眠高声喊起来。
“什么样才算有资格!你有资格困住你的女儿让她一辈子走不出阴影,你有资格让你孙子耳濡目染,最后也变成你这个样子,继续去伤害别人是吗?!”
竹听眠扒开贺念,一步迈去周意全脸边。
“你就是这么当妈的?就因为你生了她!是不是!”
怒吼的时候需要大口喘气,肺叶膨胀又收缩,吸进去不少寒冬空气,冻得整个喉咙口都开始发痛,一路蔓延到耳道里。
竹听眠都快要分不清是在吼谁,总觉得在模糊的视线里,恍恍惚惚地,在周意全身后,她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已经在她记忆中存在了许多年,竹听眠看向谁,那道影子就随着目光一同划到谁的后面。
她怒斥周意全实在太过自私,又转向王爱,“你看不到吗?你非要毁掉你的孩子吗?”
寒风里泪珠的温度变得异常烫人,冬月分明是遥远地挂在天上,月光却像是灶炉上将将打着的火,温温吞吞地煮着世界。
身在其中,起初并不会感到任何不适,等到发现真的无法忍耐时,已经泪流满面。
“你还过不过!”竹听眠对着王爱大喊,“谁都可以用你的过去绑住里你,你还过不过!”
左右手都被人虚虚扶住,是齐群和贺念,他们都震撼于竹听眠此时的状态,即便不知道她爆发的原因,但也实实在在因她的神态而动容。
“竹听眠,竹听眠,”齐群喊她,“冷静一点。”
“你别摔了。”贺念说。
竹辞忧则是怔怔地立于原地,听清了这些话,觉得自己脸上又挨了一耳光。
“你想想你自己,你还要这样,你的孩子十年之后就会和你一样!”竹听眠吼王爱。
在急促的呼吸里,她一偏头,终于看清了站在周意全身后的那道影子,所以她听见自己拼尽全力朝她大喊。
“那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你不能爱她吗!为什么不能爱她!”
太无力了。
亲身经历过又亲眼看一回,自己都还没能活明白,又忙不迭去操纵下一代的命运,终而又复始,一条条命铺展开几十年的潦草,不同的名字将同样的伤害继承,又发扬。
悲剧的形态不一,源头却始终相似。
太无力了……
李长青并非有心耽搁。
毕竟今晚的事儿最先传回家里,谁都忍不下,他是劝完三叔又去劝老妈,再一转头,三婶和奶奶已经拎着锄头要出门。
这头将将平静下来,又接到电话说竹听眠提着斧子去了陈家。
李长青的这颗心也跟着一道提了起来。
等他赶过去,首先瞧见陈家院门洞开,却听不着里头有什么动静。
冬风乱荡,在巷道里刮着卷着,勾扯住任何能翻动的东西,铁片扳指吱呀哀鸣,一声叠着一声。
等等,哪来的被掀的铁皮?
李长青凑近声源,心惊地发现门上有两道劈出来的豁口,他忙不迭奔进院里,看见一院的人,坐的坐,站的站,个个沉着脸,也都粗粗喘着气。
王爱和周意全分坐桌子两边,竹听眠则是被齐群和贺念围着坐在花台上歇气。
李长青平日里不怕冷,今天倒是装备齐全,戴了帽子,连衣服领的拉链都扯到下巴,一瞧就是为了遮掩什么。
竹听眠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过来我看看。”
李长青瞄了眼王爱母女,依话过去,顺着竹听眠的手势弯下身,同时问贺念:“没事吧?”
“没,”贺念回答,也趁着竹听眠扯开李长青衣领的时候往里看,不由为此“啧”了一声。
齐群当场就“卧槽”了出来。
青紫抓痕花里胡哨地横在他脖子上,甚至耳朵下边都有道血迹。
“我真是……”竹听眠松开手,转头看朝王爱那边,“动手是吧?”
王爱没说话,这倒也正常,但是周意全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就很反常了。
贺念朝他简单解释,本来吵得不可开交,竹听眠吼累了之后歇了会,突然说:“李长青这些年照顾也照顾了,钱也赔了,但其实一直没有查出来矿难到底是谁的错。”
“这样好了,你们签个字,日后要是查出来那不是李家的过错,你们就赔钱,道歉。”她如此建议。
“就是这么开始沉默的。”贺念对李长青说。
李长青低头去看竹听眠。
这个人本来今天还开开心心地弄了个漂亮发型,刚才应该没少激动,以至于发丝散了几缕在颊边,眼睫也湿哒哒的,成簇地粘在一起,月光打在上头,随着她呼吸而闪烁。
哭了还被冻了,以至于鼻尖都挂了层红,和眼眶的颜色一样。
大冷天劳动她出来折腾这一场。
李长青心疼得不行。
他指了指花台,轻声说:“台子上灰啊。”
竹听眠掀起眼看他,又重新倔强地去瞪周意全,“签是不签,说话!”
“我们凭什么签!”周意全本身看到李长青就来气,又被这小妮子逼着说话,语气里憋着一万吨愤怒。
“你还带人来砸我家门,我今天非要把你抓起来!”
“不签是吧?”竹听眠点点头,“行,我们先去验伤,看看你俩打李长青这件事怎么判,我们谁都不要好过。”
眼看着又得吵起来,王爱却蓦地站起身,她说:“我签。”
竹听眠看着她。
周意全再次被激怒,抡圆了手臂去打王爱,“你是什么人啊!人家明摆着欺负我们!活该你死男人啊!你是个什么人啊!”
这话实在太难听,齐群骂了一声:“你嘴巴干净点,一把年纪不会说人话还是怎么着?”
“你个小杂种!”周意全回头吼他。
竹听眠登时就站起来,“你他妈再骂一遍?!”
她这句可没人能料到,毕竟小竹老板平日里和空气说话都带着三分笑,今天拿斧头劈门已经足够让人大跌眼镜,这会居然还爆了粗口。
贺念用口型感叹了一句。
齐群愣怔一瞬,表情立马由阴转晴。
周意全被吼懵了,立刻就要还嘴。
“老太太!”李长青先拉住竹听眠,朝周意全冷声喝道,“你再骂一句,今天真收不了尾。”
周意全看清场面,眼中有惊慌划过,却不愿服输,但声音已经低了下来,“一个二个的,以为我真怕你们?”
她像是没能撒气,下一个动作居然是回身又扇了王爱一下,随口的咒骂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母亲的范畴。
“真别骂这种话。”贺念劝这一句,已经是出于一个人类的立场。
所有人都瞧着王爱,她活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站在原地,就那么瞧着竹听眠,声音更大了些:“我签!”
“你明天来民宿找我,”竹听眠扒了扒脸两边的头发,她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说话都发虚,“再见。”
王爱又叫住人,踌躇了会才问:“我儿子,今晚可以在你那待一晚吗?”
她回头看了被砸的东西,深深呼吸,然后咬牙说:“我收拾收拾。”
周意全已经一屁股坐地上哀嚎起来:“作孽啊!作孽啊!!!”
竹听眠扫了一眼那老太太,问贺念:“最近房价多少?”
“标间170含早。”贺念回答。
于是竹听眠就对王爱说:“你听到了,明天过来补交你儿子的房费。”
王爱抿着嘴点头。
竹听眠又说:“你家的门,我会尽快联系人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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