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罢,她今日没空见你。”
寝殿里,婉瑛午睡才醒,坐在铜镜前,春晓正替她梳头。
见皇帝进来,所有伺候的宫女们安静地退了出去。皇上和娘娘在一起时,总是不喜有旁人在场,这是承恩宫里不用明说的规矩。
姬珩执起镜台上一根眉笔,替婉瑛描起眉。
她的眉形本生就很完美,眉若远山青黛,不过随意描补几笔,就能很好看。
姬珩握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随即满意地点点头,将眉笔放下,说:“方才碰见有人来给你送糕点,是宫里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朕是不是该换个厨子了?请个江陵来的厨子怎么样?”
他的口吻漫不经心,仿若随口一提。
婉瑛微怔,茫然地抬起眼。她刚睡醒时,脑子总是有些迟钝,过了半天,方才觉察出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犹豫片刻,她垂下眼睫,闷闷地道:“我以后不吃了。”
姬珩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后,揉了揉她的脸,笑了。
“不,还是吃罢,小九喜欢便吃。”
*
六月,天气越来越炎热,御苑池子里头的荷花都开了。
崔毓容兴致冲冲地跑来承恩宫,要拉着婉瑛去摘莲蓬,莲子可败火,莲心能入药,不管是拿来熬汤,还是做点心,都很合适。
婉瑛一到热天便犯懒,不爱动弹,但不好扫她的兴,还是出门了。
管池子的太监听说贵人要采莲,连忙殷勤地送了船只过来,又点了个小太监摇桨。长篙一撑,小舟便晃悠悠地离了岸,往藕花深处去了。
满池芙蕖灼灼,天上日头虽然毒辣,但坐在舟中却不觉得热,微风吹拂水面,带来凉丝丝的风,吹在身上格外怡人,一扫夏日之燥热。
莲叶遮天蔽日,有些甚至比坐着的人还高,崔毓容贪玩儿,摘了莲叶顶在脑袋上挡太阳,还给婉瑛和春晓一人做了顶帽子。她摘了满船的莲蓬,忽然瞧见田田莲叶之间,一朵荷花亭亭玉立,随风轻摆,引来蜻蜓飞舞。她伸手想要去摘,胳膊却短了点儿,便大着胆子站起来,探出身去摘花。
这船本来就小,包括摇桨的小太监,一共坐了四个人,分两边对坐,她这么一站,船只失去平衡,晃动起来,似马上就要翻船。
春晓吓得扶住船舷叫了一声,婉瑛柔声提醒:“阿容,小心不要落水了。”
“放心罢,慕姐姐,我摘来这朵荷花送你。”
崔毓容回头一笑,然而就在她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她就因为没站稳,身子一下往前扑腾,掉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泼了众人满头满脸。
船已经划到池心,这儿的水特别深,她落水后,连声救命都没能喊出来,就跟个秤砣似的沉了进去。
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春晓都看傻眼了,立刻扭头冲划船的小太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救人啊!”
小太监哭丧着脸:“我……我也不会水啊……”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只听“扑通”一声,船上的婉瑛不见了,只留下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
春晓这回是真吓着了,扑去船边,冲着池面撕心裂肺地大喊:“小姐——”
姬珩刚散朝就听说了婉瑛落水的消息,连朝服都来不及更换,急匆匆地赶到承恩宫,奴才们见他进来,齐刷刷跪了满地。他顾不得这些,掠过他们就朝寝殿走。
内间,婉瑛坐在床榻上,被春晓拿了床厚被子捂着,正一勺一勺地喝着驱寒的姜汤,头发湿漉漉的,像刚从水中捞起来。
姬珩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拉着她左看右看,眉头紧皱。
“我没事。”
看着面沉如水的他,婉瑛不知为何有些胆怯,小声道:“阿容更严重一些,她呛了水,眼下有些高烧,太医说可能会落下肺疾……”
话没说完,姬珩就阴着脸打断:“是她推你下水的?”
“不,”婉瑛立刻否认,不知他怎么想到这上头去,“当然不是,是她落了水,我去救她。”
“你为什么要救她?”
婉瑛有些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当时船上的人除了她都不会水,难道要她见死不救么?
看他急得一脑门儿汗的模样,婉瑛只当他是担心自己,便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我自小在船上长大,水性很好的。”
“水性好也不是你跳进池子里的理由!水这样凉,把你冻出病来怎么办?万一你救不上人,自己反而出事了怎么办?知不知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婉瑛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训斥,人已经懵了,他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么?
她尝试着想辩解:“我不过是想救人……”
姬珩再一次厉声打断:“救人自有奴才去救!用不着你来操心!”
“等到人来就晚了,她可能会死的。”
“死了就死了!”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漠,婉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像头一回认识到,也许他生来就是如此凉薄冷血,人命在他眼中如同草芥,不值一提。
姬珩气得不轻,疑心在眼底缓缓浮现。
他长于深宫,自然知道宫里并不存在毫无心机的人,为了争宠,后宫的女人手段层出不穷,必要的时候,赌上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崔毓容同样出身南方,同样是小官之女,再加上那张与婉瑛有三分相似的脸,前朝大臣们能搜罗出这样一号人物,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先前不过是看她有几分能耐,能逗得婉瑛展露笑颜,所以才容忍她几分,此刻他的耐心已经见底。
“吕坚!”
他扬声唤来人,面色阴沉:“着人将崔氏提去慎刑司,给朕严加拷问,看她背后究竟何人指使!”
婉瑛愕然抬起眼,下意识攥住他的袖口:“不,阿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摘花……”
“是不是故意的,查了就知道。”
他瞪向一旁的吕坚:“还不快去?”
“是。”
吕坚点头哈腰,就要领命而去。
婉瑛见阻止不了,一时急得头脑空白,突然抓起案几上的瓷碗就往地上一摔,“啪”地一声巨响,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吕坚被迫停下脚步,跪了下去。
事起突然,连姬珩都没有预料到,一时之间愣住了。
婉瑛指着门外道:“去!尽管去!干脆也将我拿去慎刑司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认识她!不该出门!是我害了她!”
话说完,两眼已经赤红,泪珠滚滚而落。
她说话向来轻声细语,还从未像这样摔碗发过脾气,以至于姬珩都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生气。美人含怒,更添几分风情,看得他喉咙发痒,干坐了半晌,终于还是没能抵得过内心的渴望,抱着她哄道:“别哭了,是朕的错,朕不让人押她去慎刑司了,好不好?”
婉瑛不乐意让他抱,几次三番地推开他,他却如牛皮糖似的黏上来。
不知不觉间,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姬珩上了床,将她压在下面,乱七八糟地吻她。
不论怎么偏头躲避,都躲不开那温热的唇,他身子又重,压得人喘不过来气,推又推不开,婉瑛烦得不行,含泪赌咒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姬珩扑哧一笑:“那可不行。”
“我是说真的。”她满脸坚定。
姬珩打量她神色,略带遗憾地说:“好罢,只是小九不肯出门,那今年谁陪朕去塞外围猎呢?”
婉瑛不发一言。
姬珩转而平躺,将她搂在怀里:“可惜啊,小十六在草原盼得望穿秋水,就等着某个人来呢。唉,看来这回只好让她失望了。”
他望着帐顶长吁短叹,突然,袖子被人扯了扯。
低头,撞入一双泪光盈盈的瞳眸。
“我要去。”她小声说。
第54章 出巡
金秋九月,阴山山脉层林尽染,敕勒川水草丰美,塞上牛羊遍野,匈奴、鲜卑、羯、氐、羌、女真等各部酋长率领族人陆续迁徙到阴山脚下,等待大楚天子的到来。
雁门关外,王师出巡,旌旗招展,甲光耀日。
骑兵们身着玄色铠甲,扛着天子纛旗,威风凛凛地在前面开道,步兵们手持戈矛,步伐整齐地扈从在后,多达数千人的庞大队伍行进在雁门古道上,却是除了马蹄声与车轮声,一声咳喘不闻,无一不彰显着大一统王朝的强大气势与军事实力。
“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女真族酋长完颜希,率部前来,迎接上国天子。”
说话的男子身穿女真贵族服饰,头上戴着毡帽,辫子垂在脑后,肩头立着只海东青,微微欠身行礼。
他个头魁梧高壮,虽然汉话说得不怎么标准,但说话声音嘹亮,正是姬芸下嫁的丈夫。去年他的父亲乌里束因病去世,他在与几个兄弟的斗争中胜出,当上女真族的酋长。完颜希是他的汉族名字,他的女真名叫盈哥。
姬珩亲自扶他起了身,和颜悦色地同这个妹夫交谈。
一旁的史官三两笔记下这将会名垂千古的一幕。
婉瑛也下了车。
这一路虽然是坐着宽敞马车,在驿站休息时,驿丞也会送上最松软的棉被与可口的饭菜,但毕竟是长途远行,她还是吃了些苦头,可当她看见牵马而立,朝她微微笑着的人时,她又觉得旅途中的一切辛苦疲惫都是值得的。
“小九!”
“幼仪!”
时隔四年未见,两人终于重新紧紧拥抱在一起。
久别重逢,喜悦是难以言喻的。
抱了许久,姬芸终于放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半羡慕半嫉妒地笑道:“你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啊?一点变化都没有!”
婉瑛抿唇浅笑:“你的气色变好了。”
“你是想说我变黑变胖了罢!”姬芸笑着打趣。
相比起四年前,她的皮肤确实是晒黝黑了一些,身形也比少女时期更加结实,但婉瑛一点也不觉得难看,反而认为有种健康的美。
姬芸叹气:“成了婚就是会胖,谁让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呢。”
说到这里,她将身后的两个孩子推出来,向婉瑛介绍。
成亲的第一年,她就为丈夫生下一对龙凤胎,现在孩子已经三岁了,哥哥叫完颜浚,妹妹叫完颜姗,最小的女儿出生才没多久,还在襁褓中,有个乳名叫明月,因为外面风沙大,所以没抱出来。
婉瑛弯下身与两个孩子打招呼,小女儿完颜姗比较害羞,一下就藏去母亲身后了。
大儿子倒是胆子大一些,个头高高的,一看就很强壮,按照女真族的规矩,四周头发都剃了,只在头顶扎了条发辫。他眼睛瞪得溜圆,呆呆注视着婉瑛,说了一句不知所云的话。
婉瑛不解,抬头看向姬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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