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瑜贞公主,未嫁之前听说定国公之子少年英雄,英武俊朗,后又听说萧元盛字贞劭,便觉得这是命定的缘分,天作之合,痴缠着要嫁给萧元盛。萧元盛早与刑部侍郎许由之女定有婚约,瑜贞仗着公主身份,暗地里逼女方主动退婚,事情传扬开来,弄到圣上脸上无光,匆匆给她定下驸马出降。
萧元盛哼了一声,你该去街上支个算命摊子。
赵嘉道:使君不必烦恼。在下今日打听到一桩秘事,暂且还未传开。
什么事?
北戎要与我朝和亲,圣上把惠王的女儿封了公主,打算开春后嫁去北戎。但是近日北戎突然变了卦,点名要娶瑜贞。
萧元盛这几日以养伤为由,甚少出门,听见这个消息不由有些意外。
容丘和他一样想法,冲口就说:瑜贞是个寡妇。
赵嘉道:北戎人那讲究这一套?瑜贞和太子都是元后所出。圣上看在元后的情分上,对瑜贞宠爱有加。北戎人听说她新寡,立刻便改了主意,点名要她。
容丘道:圣上会舍得让亲女和亲?瑜贞又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萧元盛不屑道:圣上不想和北戎开战,连岁贡都不肯断,难道会为了一个公主去得罪北戎?依我看让瑜贞嫁到北戎是板上钉钉。
容丘原本不喜瑜贞,对她一直缠着萧元盛颇有怨言,加之后来在萧元盛的婚事中搅的萧、许家两家家宅不宁,听见这个消息先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又同情起来,嫁到北戎可真是太惨了,听说北戎王比圣上年纪还大。
萧元盛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这几日,瑜贞不顾颜面,三番两次上门找他,原来是北戎求娶,她急于想要找个夫君。
赵嘉又问:使君的奏议圣上可准了?
萧元盛嗤道:有蔡源那个老匹夫唱反调,准了才怪。
赵嘉呸道:这几年朝廷靠着他敛财,百姓早已把他骂死了。就是他出的馊主意,让朝廷发行盐钞,让商户出钱购买盐钞,去产盐地凭钞购买盐,可商户拿钱买了盐钞,朝廷又发行新钞,需要商户补钱以旧钞换新钞。商户好不容易换完新钞,没几天又要重来一次新盐钞,逼着商户不断掏钱以旧换新。长此以往,朝廷的信誉都被他这个老贼给败光了。
萧元盛道:所以他一定会劝圣上同意用票引来代替实物岁贡。届时榷场商户拿着茶引,绢引回来换取银两,他必定又会仿效盐引,造出新的茶引,绢引,盘剥那些商户补钱,以旧换新,搜刮一轮。
赵嘉道:北戎若是不肯接受票印,一定要实物岁贡呢?
北戎翻脸岂不是正好?陛下不想开战,想继续拿钱来换太平。萧元盛叹了口气,依我看,只有北戎先挑事,圣上才会应战。圣上老了,不复当年。只知道吃丹药求长生不老。
赵嘉意味深长道:使君勿急,公主死活不肯嫁到北戎,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第54章
萧元盛在留邸躲了一个多时辰,估计瑜贞已经走了,方才带着容丘回了定国公府。
赵夫人没好气道:你待在京城本就时间不多,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动不动去留邸呆着,生怕我和晴儿烦你是不是?
赵夫人的怨气一旦发作起来就没个头。萧元盛深知母亲的脾气,若不解释清楚,别想得到清静。
我并非不想在家多陪陪母亲和晴儿,去留邸也是迫不得已,萧元盛有点难堪的搓了下额角,是为了躲瑜贞。
赵夫人明白过来,不由气道:她那个没脸没皮的样子,我都替圣上臊的慌。
萧元盛借口养病不见外客,她依旧三天两头登门拜访,醉翁之意,阖府皆知。萧毅在世时升迁靠的是实打实的军功,萧家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赵夫人知道自己性情强势,侍候不来公主儿媳,所以当年就对瑜贞避之不及,如今更是。奈何她公主身份,又不敢让她吃闭门羹。
赵夫人叹气:晴儿她娘也是个命短福薄的,若是好端端活着,那会又让瑜贞缠上来。我现在担心万一圣上赐婚。
正说话间,管家从外间递进来一个拜匣,言明是十七王爷派人送来的。
萧元盛打开拜匣,里面是一张两寸宽的梅花笺,赵斐邀请他今夜前去百花楼赴宴。
身为边疆大吏,他不便与朝中亲王来往过密,以免引来猜忌。不过这位十七王爷赵斐是个例外,他从不参与朝政,是出了名的闲散亲王,吃喝玩乐是一把好手,因母亲越贵妃在宫里深得盛宠,圣上也由得他在京城随心所欲。
萧元盛心里掂量一番,也不愿意得罪这位闲散亲王,于是便在傍晚时分带着容丘前往。
百花楼新建,开张没几日,萧元盛第一次来。站在楼宇之外,便闻见浓郁的花香越墙而来。楼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九曲回廊造成花瓣模样,中间挖渠引来温泉水,两侧种满牡丹芍药,梅花,迎春,此刻尚是寒冬腊月,这些原本开了春方才绽放的鲜花,被暖气熏蒸催开,千娇百媚,奼紫千红,置身楼宇之中,花香扑鼻,暖意融融,如身处三春盛景。
萧元盛举头看着楼上数间雅阁,也不知赵斐身在那一室,正准备招呼酒馆来问。
头顶传来一声,贞劭,我在这儿。
赵斐依在栏杆上,衣领半开,手中举着一杯酒,喜笑颜开的对他招手。
萧元盛抬头看去,不禁眉头一抽。赵斐和瑜贞长的有点像,偏偏今日他头上还插着一朵芍药花,有点女气,乍一看更像瑜贞。
萧元盛抬步上楼,进了雅阁。容丘和赵斐的几名侍从留在外面等候。
屋内四角烧着火炭,桌上摆放着火锅炉子,愈发燥热,难怪赵斐衣衫轻薄,衣领都解开了。萧元盛本来就不怕冷,这一入温室,瞬间便出了满头汗。
赵斐热情万分的招呼他坐下,毫无芥蒂的说:快脱衣服。
萧元盛解了外氅,挂在屏风后的衣架上,趁机四下打量一番,屋内摆设无不雅致精美,显见花费不少。
王爷好雅致,找了这么个好地方。
这是京城那几家最有钱的商户合伙建的,前几日才开张。赵斐得意的指着雅阁上的牌匾,上面写着谪仙两字。喏,这间雅阁送了我。我便是不来,也不会招待别人。
萧元盛心里冷笑,朝廷对商户盘剥的厉害,动不动抄家夺财。京城这几家豪商,恐怕也是心惊胆战,生怕那一天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于是便耗费巨资打造这样一个酒楼,除了挣钱,主要为巴结朝中权贵买个平安。
赵斐给萧元盛倒满一杯酒,你难得回京一趟,想见你一面也不容易。上次与你喝酒还是三年前。
萧元盛知道赵斐不会平白无故的约请自己喝酒,索性直问,王爷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事?
赵斐嘻嘻笑道:想请贞劭替我弄几匹好马。自从北戎取消了茶马互市,宝马良驹已是千金难求。
萧元盛笑:这个容易。
那我先谢你了。赵斐将酒杯递给他,萧元盛盛情难却,一饮而尽。
酒杯刚落到桌上,突然外面珠帘辟里啪啦数声脆响,好你个十七!喝酒也不叫我。从外面走进来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赵斐连忙起身,拱手赔罪,阿姐恕罪。阿姐快请坐。
萧元盛一看来人,恨不得拔腿就走。
瑜贞媚眼如丝的望着他,娇声道:真是巧了,贞劭也在。
萧元盛硬着头皮行礼,见过公主。
免礼。
瑜贞外面穿着一件白貂大氅,脱掉之后,内里竟是一身火红长裙,她故意将貂衣搭在萧元盛的外氅上,然后婷婷袅袅的走到他跟前。艳丽繁复的裙裾从他的靴上扫过去,轻盈的一落,状若一朵红莲飘下去。
瑜贞毫不客气的坐在赵斐的位置上,轻扬着下颌,冲着萧元盛嫣然一笑,坐呀。你也太拘礼了。和十七在一起就这么随意,怎么见了我就拘谨起来,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微臣不敢。
她娇嗔的瞟着他,什么敢不敢的,想见你一面可难如登天呢。每次去府上,夫人都说你不在家。
萧元盛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道直勾勾的目光,勾着他的脸。心里又气又恨,却无奈只能忍着。
这是什么酒?闻着不香呀。瑜贞端起酒杯,不屑的撇撇嘴,对赵斐道:你下去把我车上的好酒拿上来。
赵斐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很识相的飞快闪出门外。外头便是他的侍从,非得他堂堂亲王亲自跑去拿酒?
萧元盛此刻彻底明白过来,是瑜贞利用赵斐把他钓了出来。
雅阁里只剩下瑜贞和他,萧元盛思量着自己如何找个借口马上走人,正欲开口,却见瑜贞将艳红的指甲伸入酒杯中,沾了一些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贞劭。
萧元盛气到脑子发懵,没想到嫁人之后的瑜贞,比当年更为放肆,胆敢这么赤裸裸的调戏他!
有人居然私下里造谣,是你夫人许氏是被我吓死的。我真是冤枉。瑜贞抬眸望着萧元盛俊朗的眉眼,幽怨道:我有那么可怕么?能吓死人?
萧元盛冷冷道:公主勿信那些谣言。许氏产后病故,与公主无关。
瑜贞娇嗔道:你这么想就好,我怕你也误会我。
眼看赵斐迟迟不来,萧元盛再也忍不下去,起身道:臣还有事,先走一步。
瑜贞居然也没拦着他,从桌上端起酒杯,红艳艳的嘴唇朝着他努了努,喝了这杯酒再走吧。
萧元盛无奈,只好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等等我看十七上来了没有。瑜贞提着裙子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咦,十七跑哪了?
说着,她关上窗户,回眸冲着萧元盛一笑,眼波无比妩媚,十七请的是萧郎,该走的人是我。萧郎请坐。
萧元盛突然觉得浑身燥热起来,总不至于听见一声萧郎就起了反应吧。
奇怪,这酒是赵斐准备的,方才两人还喝了两杯,赵斐和他都没事,怎么瑜贞给的这一杯酒有问题?
难道是瑜贞的指甲里藏了东西?她方才沾了酒写他的表字。他被她这个撩拨调戏的动作弄的尴尬羞恼,愤懑之下并未留意她端起来的那杯酒,是不是她动过的那一杯。而且他也绝想不到,瑜贞堂堂公主之尊,会做出这等毫无廉耻之事。
你是不是不舒服?瑜贞靠了过来,一股浓郁的幽香顿时让他体内的燥热再加重了几分。
他本想立刻离开,却发现腰下异样,袍子根本无法遮挡。外氅挂在衣架上,他不想失礼更不想被瑜贞看到,只得站着不动,想要强行运气将异样压下去。
瑜贞走到他跟前,披帛从她的肩头滑下去,露出雪白的胸脯,上面绣着艳丽的牡丹花。
白花花一片展露面前,越发勾起身体里的邪火,萧元盛目光无处可放,暗暗呸了句不知廉耻。
我那点比不上许氏,你宁可娶她,也不要我?她幽幽怨怨的望着他,一双眼睛勾魂摄魄,许氏病故,我的驸马也死了,萧郎,你看,这就是缘分。兜兜转转我们就该在一起。
萧元盛哑着声问:你在酒里放了东西?
对啊,你不是躲着我么,我偏偏生米煮成熟饭,让你这辈子都躲不开。瑜贞扯着萧元盛的腰带,往自己怀里一带。
公主得罪了。萧元盛顾不得体面,推开瑜贞,疾步走到衣架前,取了外氅披上。
容丘和赵斐的侍卫守在门口,萧元盛满面赤红的出来,容丘还以为他喝醉了,忙上前扶住他,问道:使君喝多了?
萧元盛没心情也没功夫细说,压着体内的燥热疾步朝着门外走去。
容丘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到了马车前。萧元盛坐在车里,虽极力克制,却依旧难以掩饰窘态,气喘吁吁,面红如潮。
容丘是习武之人,顿时觉得车里的萧元盛不对劲,碍于萧元盛的身份,他没好意思说出媚药两个字,试探着问:使君你是不是中了毒?
萧元盛哑着嗓子道:去找个医馆。
不用了。从容丘的身后走出来一个人,黑衣轻裘,带着一张傩舞面具。
容丘听声音像是熟人,试探着问:佛狸?
萧元盛见惯了他戴面具的样子,知道是他,不禁失笑: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话音落下,一颗药丸塞到了他的嘴里。
第55章 [此章节已锁]
元正给假七日,因为楚定坤的案子,沈从澜岁除这日方才带着阿永启程回京。出了城门,他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来到高岗的一处凉亭上,朝着出城的官道,翘首张望。
不多时,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徐徐前来。沈从澜不知不觉露出笑意,目光跟随着那辆马车,眼见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亭外的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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