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挥手命人进来。
来人是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向皇帝行礼请安时道自己姓名是伍怀仁。
宋知意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也未见过此人,心底困惑,不明这到底是敌还是友,一颗心不禁高高提起来。
靖阳侯夫人的神情也有些奇怪,一时没有出声。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伍怀仁身上。
伍怀仁行过礼,仍跪在地上,“皇上,晚生有愧。昨日途经郊林,亲眼见到一伙手执利剑的蒙面黑衣人扛着一个大包袱往密林深处走,当时误以为山贼作乱,文弱之身不敢上前沾惹是非,唯恐祸连己身。然今日见到靖阳侯世子,恍然才觉,昨日那伙匪徒里为首的身影正是世子,晚生不敢再有隐瞒,特向您禀报。”
原来是友!宋知意大喜,总算松了口气。
只见靖阳侯世子瞪大眼睛,噫噫呜呜地伸出手,挣扎要坐起来。
靖阳侯夫人脸色不妙,忙蹲身下去听。
座上慎妃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厉声问道:“你可知欺君罔上是什么罪名?”
伍怀仁抬起头,不卑不亢,“我所言若有半点虚假,此生便自断官途,还请皇上明察秋毫。”
皇上审视地打量一番,点点头。这个年轻人他有印象,此次受邀来马球会的进士里也确有此人。
适时,落眉也赶了回来,提着一手脚被捆束的黑衣男子,并一口大罐子。
黑衣男畏畏缩缩看一眼靖阳侯夫妇,一个劲儿朝皇上磕头,“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都是世子爷叫小的去寻毒蛇毒蝎来,说要给三皇子一点苦头吃……”
苟富贵将那口罐子呈上,皇帝只瞥了眼,便嫌恶皱眉挥手,怒指靖阳侯道:“你自己瞧瞧!”
罐子又被苟富贵拿下来,宋知意后怕地看了眼,便佯装被吓得跌倒在地,再也忍不住地哭诉道:“父皇,就是这些毒物咬得殿下奄奄一息!靖阳侯世子如此胆大包天,今日敢害父皇的亲儿子,明日岂非要谋反了?”
此话一出,四座皆陷入一股死寂。
皇帝脸色铁青,狠狠拍了下桌案。
宋知意也学着靖阳侯夫人先前那般,抹泪哽咽,“可怜殿下昨夜昏昏沉沉,不断梦呓,说母后回来了,母后在朝他招手,要带他离开!”
慎妃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好端端地提先皇后做什么?她急急要开口,焉知皇帝铁青的脸色俨然多了抹肉眼可见的愧疚,斥道:“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慎妃被震慑住,讷讷不敢再言。
底下靖阳侯夫妇莫不如是。
就连噫噫呜呜疯狂挣扎的靖阳侯世子,也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皇帝拧眉沉吟,思忖如何作罚为妥。遥想当年,老靖阳侯救驾功勋卓著,又有先帝赐下的免死金牌……
宋知意见此,索性抹了泪,再告一状,“父皇,先前有一回靖阳侯世子出郊外跑马,偶遇儿媳在钓鱼,言辞挑衅,更是放狗恫吓,可见他早已对殿下不怀好意。”
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此狂徒如此行径,你怎么不早报上来?”
宋知意惶恐地摇摇头,虽有满腹委屈,但也很是懂事地说:“儿媳以为事小,私了便是,父皇日理万机,心怀天下,怎好分神?谁曾想,靖阳侯世子一直怀恨在心……还请父皇给儿媳做主!”
皇帝终究是叹了声,暗道陈太傅选定的这个儿媳真是不错,虽生在偏远岭南,可既有孝心又有分寸,皇帝温和了语气抬手道:“好了,你先起来。”
言罢,皇帝厉色看向靖阳侯夫妇。
靖阳侯自知事已至此,逆子恐要祸连全家,不得不舍了。原本早在昨夜他便要带这个逆子来向皇帝请罪,可惜夫人看着逆子一身伤,死活不准,硬是拖到此刻,本以为亲妹娴妃能帮着扳回一局,岂知三皇子妃有备而来。
短短一瞬,靖阳侯果断跪了出来,叩首道:“皇上,臣教子无方,以至吾儿轻狂犯上,目无尊卑,重伤三殿下,请您赐死他偿还三殿下所受的痛楚罢!”
靖阳侯世子恍惚以为听错,吓得浑身颤抖,忙不迭爬出来要拖拽父亲的双腿。
可靖阳侯面容冰冷,一把将其挥开。
毕竟儿子死了一个还可以再生!
靖阳侯夫人见状,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皇帝亦是微惊,靖阳侯不以免死金牌换回儿子一命,开口竟是赐死!
最后皇帝到底是下令重打靖阳侯世子一百大板,入诏狱,永不得袭爵,至于是否赐死,待观赵珩病情。
靖阳侯夫妇教子无方,亦有过失,罚俸三年,银钱作为补偿归给赵珩与宋知意,靖阳侯夫人的诰命也被剥夺了。
事已至此,宋知意自然再无其他话说。
待出了营帐,她忙拦住方才那位伍怀仁,要重谢他直言作证,毕竟只是一个无官身无背景的进士,站出来作证便是彻底得罪靖阳侯了。
焉知伍怀仁摆摆手,道只是举手之劳,也不敢要知意的谢恩,便连连退下。
伍怀仁到了马球场外,才长长叹了声,从身后拍拍坐在草地上的俊逸郎君。
“成了,你也别忧心忡忡的了。”
“当真?”卫还明豁然起身。
伍怀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坐下道:“骗你做甚?你要实在信不过我,怎么不自己去作证?我方才在圣上跟前,可是吓个半死,生怕哪句说错了就被砍脑袋。”
卫还明遥望被道道矮墙阻隔的马球场,远方锣鼓声传来,他眼前浮现昨日栀栀张扬明媚的笑容,只是摇头默然坐下。
他怎么不想自己去呢?
可他不能去。
不远处,拿着银钱追过来的宋知意看到那熟悉的挺拔背影,慢慢顿了步子。
第46章 亲!狠狠地亲!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太过熟悉,光是一个远远的背影,宋知意便知那是卫还明,也才明白了,怎么一个素无来往交情的伍怀仁会冒着得罪靖阳侯的风险,毅然站出来为她作证。
她攥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忽然有些惭愧。
这份恩情岂是银两可以衡量的?
于情于理,她都该过去道一声谢。卫兄孤身来京都,也不知考试顺不顺利,官途有没有着落,他却这般不求回报地默默帮她。
可宋知意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迈出步子。她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曾为太子今被废的皇子,如今身在京都,不比岭南,马球场更是人多眼杂,若被谁看到,总归不好。
想必卫兄选择托付好友为她解围,也是这番考量。
宋知意把银子收好,转身离去。
霍昔年一路找过来,总算在西北角的沙地外看到宋知意,然而她低着头心不在焉的,霍昔年快步跑过来问道:“你去哪了?可是觉得皇上的处置还是太轻了?”
宋知意回神抬起头,对上霍昔年关切的神情,弯唇笑了笑,挽住霍昔年的手臂感激道:“今日多谢你相助,否则落眉一人很难擒住那连夜逃跑的贼子。如今皇上已下定论,我怎样觉得也不重要了。”
霍昔年狡黠一笑,压低声音附耳道:“其实皇上赐不赐死那狂徒也无关紧要了,因为他本也没多少活头。我方才瞧见靖阳侯夫人还在求娴妃,说是剧毒深入皮肉经脉,就连宫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他这样子再挨一百大板,不,恐怕五十大板都挨不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宋知意怔了一下。
靖阳侯世子乃是一个身体康健生龙活虎的成年男子,中了蝎毒蚁毒尚且如此,那赵珩病弱不堪的身子,还怎么熬得过?封太医说性命无忧,该不是宽慰她的说辞吧?
霍昔年显然也看出知意眼底的忧虑,问道:“三殿下如何了?”
宋知意摇摇头,“我得先回去看看。今日的马球赛便不能陪你打了。”
“不妨事,三殿下身子要紧。”霍昔年怎是不懂事理的娇纵女子,当即便道,“你那边若有难办的,差人过来寻我便是。”
宋知意连连道谢,与霍昔年作别后便赶回了宫苑。
琼安院一切如常,庆嬷嬷在厨房里忙活着煮羹汤,不像是有意外的样子。
宋知意稍稍安心,进了主屋却听到四皇子赵景的声音。
如今她是愈发讨厌这个赵景。
昨日情况危急没人手时,赵景听说了也是那将信将疑的模样,甚至都没有跟去瞧瞧,今日在营帐里与靖阳侯夫妇对峙,赵景更是不见现身帮着说句话,眼下倒好,什么都尘埃落定了,他就来了。
宋知意一点也不想跟这种人共处一室,便转身出去,准备等他走了再进来和赵珩说话。
焉知赵景那厮一瞧见她身影就愤愤冲过来,“喂”了声,“你站住!都怪你昨日慌里慌张的没把话说清楚,害我不能及时去营救三哥!”
嗬!这厮倒打一耙的本事莫不是跟靖阳侯夫人学的?
宋知意顿时来气了,叉腰进来瞪着赵景,毫不客气回怼道:“你少在这儿装好人扮无辜挑拨是非!事情经过是如何你心里清楚。”
说罢,宋知意一眼也不愿多看赵景,噔噔噔跑到内室坐在床边,娇声委屈地唤赵珩:“殿下!你看他!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赵珩仍躺在床上,眉宇微微皱着,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宋知意,见她完好无损,一张娇美白皙的脸蛋也不见任何异样,心口有根紧绷的弦略略松缓下来,他侧眸看了眼赵景,眸中情绪莫辨,只是语气淡淡地道:“好了,你少说两句吧。”
“三哥!”赵景一幅还有许多话要说但又迫于兄长威严不得不隐忍下来的表情。
宋知意见状,作势要俯身去亲赵珩,黑葡萄般乌黑晶莹的杏儿眼却是挑衅地瞥向赵景。
赵景跺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宋知意得意地轻哼一声,这才坐直身子,谁知竟是见到赵珩一张微微泛起红晕的冷峻脸庞。
赵珩意识到她的“小心思”,窘迫得匆促别开脸,轻咳一声,严肃问道:“如何?”
宋知意心想他定是误会了,她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亲他!不过眼下自然当做什么也没有,一五一十向赵珩复述了遍今日对峙的经过原委,以及皇帝是如何惩处靖阳侯一家的。
当然,她下意识略过了卫兄找人助她这一茬,又着重提了靖阳侯世子有多惨。
赵珩听闻,默了半响,不知在想什么。
宋知意看了看他的脸色,虽苍白孱弱,但好似也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嘴唇的乌青倒是又淡了些。
想来或许封太医的医术更厉害?
这总归是好事。
赵珩沉思,宋知意想了想,也不多打扰他休养,这便轻声出去,回到偏院拿纸研墨来。
她得给陈太傅写封信,引荐卫兄和伍怀仁。
今日事虽了,然保不齐靖阳侯一家怀恨在心,对卫兄和伍怀仁不利,她爹爹虽也在京都为官,到底还是时日浅,根基不深,恐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比不得陈太傅这位门生故旧遍布天下的老臣,起码让他们先有个依靠庇护,否则她真的内心难安。
这封写罢,宋知意还是给爹爹也写了封,而后交代冬青一并送回城。
梅香收衣裙进来,见知意眼下有两抹淡淡的乌青,心疼道:“您忙上忙下定是累到了,等用过午膳便补个觉吧?”
“嗯呢。”宋知意昨夜蜷缩着睡得不自在,脖颈还有肩膀酸痛了一上午。加上事情一切顺利,倒也能睡个安心。
等到晚间时候,庆嬷嬷与王嬷嬷做好晚膳,她神清气爽地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跑去主屋看赵珩。
谁知,赵珩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他羸弱地倚靠在榻边,一双漆黑的眼眸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宋知意欢快的步子顿时变得迟疑起来,边走过去边问:“怎么了?”说完,她看见赵珩手里攥得紧巴巴的两封信,表情一变,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在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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