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待了大半日,便回去了,宋知意也不闲着,马上在院子前后左右转了圈,找个适合种树的地方,最终选在两院中间的花园,就在那颗枣树的旁边。
上回赵珩说那枣树是野生的,却能生长得如此茁壮,想必风水和土壤都不错。
第二日一大早,旭日东升,万里无云。宋知意准备好了所有的工具,便去听松阁。
赵珩竟难得醒得很早,看起来精神也还行,见她兴冲冲的模样,就说:“走吧。”
宋知意笑盈盈地给他推轮椅,到了院子也是她撸起袖子和落眉吭哧吭哧松土挖坑,把小树苗好好栽种下去,最后浇水时,她才把桶挪到赵珩身边,“喏,说好了陪我种的,你可不能闲着。”
赵珩无奈地叹了声。她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跟他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谨慎恭敬,不过赵珩却也没说什么,依言接过来水瓢,给树苗们浇水,等浇透了泥土,最后一瓢水他舀到了宋知意面前,颇为嫌弃地看了看她手上蹭到的泥渍。
宋知意无辜地眨眨眼,伸手出来,用他缓缓倒下的水流揉搓清洗,边好奇问道:“殿下,你自幼生在皇宫,养尊处优,今日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脏兮兮的农活吧?”
赵珩见她那手一瓢水没洗干净,遂又往桶里舀了一瓢,语气平静说:“有年青州大旱,颗粒无收,我下去察看时,与百姓开渠引流,种过几日庄稼。”
“哇!”宋知意好生惊讶,顿时用种意外又敬佩的目光看向赵珩,她完全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能体恤民情到这个地步,难怪那么多人夸赞他,其实也没夸错。
宋知意洗干净了手,接过冬青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又问道:“那你去过岭南吗?”
赵珩放下水瓢,眼眸跟着垂下,默了默。
岭南瘴气横行,民生艰难,若是那年泰山祭天大典母亲与妹妹没有出事,他原本准备等瑛洲水灾平稳,便顺道去看看的。
可惜,终究是出了变故,他在塞北三年,黄沙刀剑为伴,杀红了眼,被抬回来时,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
宋知意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骤然阴郁下来,也不敢问了,忙叫他去看刚种好的小树苗,大方道:“等以后挂了果,第一个给你尝,我尝第二个。”
赵珩沉默地顺着她目光看去。
春日清晨的朝阳格外温柔,小树苗绿叶青葱,随风轻轻摇着,生机勃勃。一旁枯黄的枣树枝叶似乎也长出了嫩叶。
庆嬷嬷取披风而来,见到这一幕,不禁感慨道:“春来万物生,真是好兆头。希望殿下过了生辰,也如这小树般重获新生,康健顺遂,否极泰来。”
“那是自然。”宋知意下意识点头赞同,可是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怔愣看向脸色平静的赵珩,“今日竟是你的生辰?!”
赵珩薄唇微抿,蹙眉看了眼庆嬷嬷,那神情仿佛在责怪庆嬷嬷多嘴。
庆嬷嬷自然不敢再说了,只是默默朝知意点了点头。
三月初十,是赵珩的二十一岁生辰。
往年合宫夜宴,觥筹交错,携礼登门庆贺的王孙贵族络绎不绝,更盛者,东宫库房有放不下的时候。
然而如今,宫苑凄清,无人问津。就连上次皇帝来,提起这事也是责怪赵珩不让着六皇子。
宋知意起初是惊讶,等想到了这层,心情又变得有些低落,她作为局外人尚且如此,那历经世态炎凉的赵珩应该更难受吧。
宋知意叹了声,在赵珩身边蹲下身来,神情真挚地看着他说:“这可是我认识你后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我到今日才晓得也就罢了,怎能如此敷衍了事,我一准得给你补个独一无二的生辰礼,保证是你从来没有收到过的。”
赵珩心神微动,不禁抬眸对上知意的视线,些许期待被他藏在无波无澜的语气里:“哦?”
宋知意不喜欢他那样黯淡无光的眼眸,拍着胸脯说道:“我要把天上最亮的星星摘给你!”
“哼。”赵珩不由得冷笑一声,丁点儿期待也没了。
摘星星月亮,那是油嘴滑舌的坏男人用来哄骗无知少女的浮夸话术。
如今倒好,他反被一个无知少女用天真烂漫的眼神给哄骗了。
需知,这世上没有神佛,自然也没有谁能上九天摘星揽月。
当夜即使是宋知意给赵珩亲手做了碗长寿面,他脸色也不太好,神情郁郁也不怎么说话。
宋知意回去后却是神秘兮兮地忙活起来。
接下来,赵珩一连两日不见她过来听松阁,脸色更是阴翳,终日寡言,看什么都不顺眼,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
庆嬷嬷看在眼里,不忍心,就劝道:“殿下,您想见她,何不妨去琼安院看看?如今天朗气清,总闷在屋里也不好。”
赵珩讥讽地冷笑一声:“谁要见她?以后都不准她过来。”
庆嬷嬷无奈道:“您嘴上这么说,可老奴知晓,您心里有皇子妃——”
“你真是老糊涂了。”赵珩倏地回眸瞪了庆嬷嬷一眼,语气凶狠,“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只会花言巧语的骗人精!”
她夸下海口胡乱吹嘘,如今知晓办不到,干脆就晾着他,连一句话也没有,他早该明白了的,人情比纸薄,没有谁会愿意终日陪着个快死的残废磋磨光阴,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还不知跑到哪里去快活了。
赵珩缓慢地推着轮椅离开,背影落寞,独留庆嬷嬷在原地叹气。
庆嬷嬷想,刚才我也没说您喜欢皇子妃啊!您恼羞成怒,岂不正中心事!
又两日后,宋知意才出现在听松阁。
不出意外的,大门紧闭。
可是偏偏窗扇开了一道。
宋知意来到窗边,探进半个身子往里打量,果然一下子就看见背对着她坐在案前看书的男人。
“殿下?”她声轻音软。
赵珩猛地将书册一合,像是积攒了多日的怨气一下爆发出来,语气恼得跟吃了枪.药似的,很是阴阳怪气:“难得你还能想起我来。”
宋知意嘿嘿一笑,坦言道:“我一直想着你呢。”
赵珩眉心一跳,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把这样意味不清的话语说得如此大言不惭,他转身过来,却见窗前无人,脸上不由得浮起愠怒。
难道耍着他一个残废很好玩吗?!
下一瞬,身后的轮椅被人推动。
赵珩发怒的寒眸倒映出宋知意璀然含笑的脸庞。
也不等他质问,宋知意直接推着轮椅出门了,语气欢喜雀跃:“走咯!”
赵珩简直黑了一张脸。
此女胆大包天,不过是欺负他不良于行。
他无可奈何地被宋知意推出了院子,然而她脚步还不停,看这架势是要出宫苑的门。
赵珩终于忍不住怒问:“你要带我去哪?”
宋知意:“去乘舟泛湖!”
“瞎胡闹!”赵珩厉声。
宋知意这下停下步子,俯身看着他,委屈道:“我都问过封太医了,如今暖和,可以去的,况且我都说要给你摘星星,咱们就去一下嘛,好不好?”
赵珩黑沉的眸子不由得浮现一抹诧异,原来她真要给他摘星星吗?
罢了,他已经许久不出门,不如趁着现在还能动,去看看外面是怎样的风光,否则死后,再无机会。
再者,他也想看看宋知意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好半响过后,赵珩勉为其难地默许下来。
时已三月中旬,又逢天气晴好,宫苑外草长莺飞,春光明媚。
一艘船静静停在湖畔。
何宗保见他们来了,忙笑着招手,帮把赵珩的轮椅顺着铺设的板道推上去固定好,宋知意这才上来,一面检查四周,确定无误后就开船了。
这条湖很宽,绕着牵云山蜿蜒而去,岸边密林郁郁葱葱,等船驶进湖心,又是另一番清幽静谧的景色。
赵珩身处其中,一颗燥郁的心竟也缓缓变得平和宁静。微风抚过他冷峻深邃的脸庞,他阖了阖眼,听到山上悠然的钟鸣。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意忽然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你看那儿。”
赵珩睁开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本是不经意一瞥,谁知目光触及,却微微怔住了。
船行驶过山阴来到开阔处,傍晚的夕阳毫无遮挡地落下来,万道霞光,如金缕交织,映照得湖水波光粼粼,而船行过后,又摇曳出一道似凤凰展翅高飞般的恢宏壮阔之景。
“殿下,你快伸手。”
赵珩听见宋知意这样说,他转过身,静静看着她,没有动。
宋知意干脆自个儿从湖里捞起一捧金光来,动作小心又珍重地递过来,“浮光跃金,正是璀璨星辰,送给你。祝你岁岁平安,早日康复。”
赵珩几乎下意识伸手去接,谁知惹得宋知意哈哈大笑,她眼睛弯成了月牙,眸中光亮却比那捧金光,比星辰还要耀眼夺目万分。
说来奇怪。
赵珩曾是太子,身居高位,京都美艳如云的世家贵女自是不曾少见,她们有的姿容倾城,有的仪态端庄般般入画,有的学识渊博出口成章,可他看她们,也不过尔尔,心无旁骛。
即使是面对三者兼具的魏国公嫡女,他的前未婚妻,他所能想到的,大抵也是这样的女子可担一国之母,可掌管纷乱后宫,可使他专心朝政民生,便足矣。
偏偏此刻,一个容貌不是最美,才识也不过人,甚至有点呆呆笨笨古灵精怪的宋知意,竟反倒叫他看得入迷了。
他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嫣红唇瓣,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落在他嘴角的轻吻,青涩莽撞,一触则分,可又是那么印象深刻,他心底有根莫名的弦被拨动起伏着。
暮色四合,天地间一片暖调的昏黄。
船还在往前行驶,前边蓦然出现一个个顺风飘荡而来的五彩花灯。
宋知意笑完,还要伸手去捞花灯,可惜还没捞到,自个儿先被赵珩往船里捞了捞。
赵珩严肃的语气:“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捞你。”
“哼,才不要你捞呢。”宋知意抬头看向天边,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升起,她便笑盈盈问,“我还能给你摘月亮,你要不要?”
赵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伸出手。
哪知宋知意狡黠一笑,轻轻在他掌心拍了一下,“不摘不摘,不然你明年过生辰我送什么好呀!再说了,我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就没人捞咯。”
第34章 一儿一女从天降
夜幕降临,星河升起。
小船缓缓划回湖畔,其后五光十色的花灯也随风飘荡而来,仿佛为他们点亮回程。
少女一颦一笑,明媚似锦,天真烂漫,哪怕冷傲如赵珩,也不禁在心中想,这应该是他此生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辰了。
没有奢华贵重的礼物,也没有谄媚动听的奉承,只有一颗纯粹的真心,却千金难换。
下船后,宋知意把提前准备好的披风给赵珩披上,边问他:“你冷吗?”
赵珩应该是冷的,二月那场雨淋在身上的寒至今没褪,只是此刻他心绪被拨乱,一时觉察不出来罢了。
宋知意便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冷冰冰的。宋知意推着轮椅走得更快了些,嘟囔说:“哎,我本来打算天黑前就回去的,谁知道泛舟兴起,又耽误了。”
“你的生辰,是何时?”赵珩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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