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想扶她起来,但又不太敢靠太近,露水见状羞愧地垂下头,“初一那日是奴婢对不住您。您放心,现在奴婢身上没有,没有那种……”她难以启齿,只把头垂得更低。
宋知意不忍心地握了握露水的手:“别这样说,我只可惜自己帮不上你,你收下银子,吃些糕点,往后好好照顾自己,山穷水尽往往也是柳暗花明,没什么大不了的。”
露水怔然抬了抬头。
如今苟富贵在皇上跟前得脸,宫里的主子们待她总是又鄙夷瞧不起,又略略施舍些好处期望她能为她们所用,露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既没有利用也没有轻蔑的坦诚温柔了。说起来这位废太子妃也同样是可怜人。最终露水忍住泪,收下东西,真心祝愿道:“期望日后奴婢还能在宫里见到您。”
“嗯呢。”宋知意笑着应下。
待她们回去后,却听冬青说,六皇子来看望他的三皇兄了,才稍稍拦了拦,六皇子就要坐地哭闹起来,没法只得请人进来。
宋知意本能地不喜欢这个六皇子,况且这时候赵珩尚未醒来,她加快步子去外厅瞧了眼。
六皇子生得又矮又胖,由内侍抱着才坐上厅堂里的紫檀木大交椅,一双小短腿晃来晃去,拨弄着腰间各种华贵玉佩,见到是知意进来,就嚷嚷问:“怎么是你?我三皇兄还好吗?”
宋知意款步走到他对面的交椅坐下来,不徐不疾道:“托六弟的福,你三皇兄不怎么好,你来看望,却两手空空,岂非是心不诚?”
六皇子年纪虽小,但生在人心各异的深宫,多少也能听出些好赖话来,当即就不乐意地从腰间取下两块玉佩,“呵,我怎么算是空手,给你给你。”
不要白不要。宋知意示意冬青去拿过来收起。
六皇子跳下凳子,很有架势地在四周打量一番,眼神直往内室里头瞟。
宋知意怕他扰到赵珩,再闹出什么是非来,便说:“如今六弟来过,等你三皇兄醒了,我自然会告诉他你的一番心意,我们这院子没趣,六弟不如早些回去找五弟玩耍。”
六皇子的手学着皇帝平时的模样负在身后,语气不满:“怎么没趣,你不是在这吗?对了,我正想问你,三皇兄平时会发疯打你吗?”
宋知意皱皱眉,不答反问:“他昨日真打你了?”她总觉得依照赵珩那冷漠寡言的性子,不喜欢谁时,定是一句“滚出去”直接赶人,又怎会有闲心特意找棍子动手?
六皇子却立刻拉起袖子露出一块红痕,“当然!父皇都为我做主了。”
宋知意瞥了眼,不以为然地“哦”了声。
就那点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小屁孩睡觉压出来的呢!
六皇子见状登时来气:“昨日三皇兄不给我赔礼道歉,你既然是他的皇子妃,那就你给我赔礼道歉好了!”
宋知意:“……?”
她好笑道:“要我给你赔礼道歉,也成。”
六皇子这才满意。
谁知宋知意起身走到他身边,话锋一转:“除非是我打的你。好了,来吧,你伸手出来给我打一下,我立刻道歉。”
六皇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连退几步,“你敢!”
宋知意笑了笑。
六皇子当即哇哇大喊起来:“快来人去请父皇和母妃,三皇子妃也要打我!”
他身边那两个内侍急忙对个眼神,有个匆匆跑出去。
想来这是一贯作风,或许昨日在听松阁也是这般。毕竟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宋知意嫌恶地皱眉,眨眼间却有了个好主意。
……
皇帝正与娴妃在天香阁下棋,六皇子身边的内侍急匆匆跑来禀话时,娴妃执在手里的棋子都“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上,满眼忧虑地说:“轩儿这孩子就是重情义,昨夜睡着了,梦话都在说今儿要去看看他的三皇兄,还要请他三皇兄回听松阁住,那边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皇帝的目光这才从棋盘上抬起来,无奈说:“你以为人人都似那个逆子一般狂暴猖獗吗?知意这孩子最是懂礼识大体,不会打轩儿的。”
娴妃嘟嘴起身,以退为进,“皇上说得在理,那臣妾去把轩儿叫回来,免得再吵着三皇子静养。”
皇帝对弈的心思被这一扰,倒也没了兴致,思忖片刻干脆也起身,过去看看那个逆子罢。到底是先皇后唯一的血脉。
这厢二人一前一后出门,却差不多同时来到琼安院。
娴妃还没进门,泪水就已先涌上眼眶,伸出手做出要护住儿子的架势,怎知一声“轩儿”还没出口,就被屋内的景象给惊住了。
只见六皇子手里拿着鱼竿,而宋知意摔倒地上,眼圈通红,一幅被欺负惨了却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六皇子心慌地看向娴妃,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
“六弟既然想要我的鱼竿,大可直言,我又不是不给,何必动手来抢,还要推撞人,撞了我倒也无妨,只怕撞疼六弟昨日被打疼的手啊!”宋知意声音不大,刚进门的皇帝听得正清。
娴妃咬牙,一把拉过六皇子,刚要说些什么,宋知意又看向皇帝,抢先一步道:“还请父皇切莫怪罪,我本来想趁着雨停再去湖畔钓两条鱼,给您带回宫里去的,殿下重病缠身,不能时时在您跟前尽孝,我身为殿下发妻,实在心中有愧。”
得,这话全叫她说了。
娴妃恨恨地瞪一眼过来。
皇帝重孝道,自然也喜欢孝顺自己的儿女,如今瞧儿媳如此大方懂事,不免和缓语气:“你有这份心,朕很欣慰,来人,先扶三皇子妃起来吧。”
冬青老早就候在一旁了,闻言急忙扶主子起来,宋知意作痛苦状,“哎呦”一声。
皇帝蹙眉看向六皇子,目光严厉带着责问,六皇子简直懵了,明明此刻摔倒在地的应该是他!现在却被这个宋知意先摔了!
娴妃见形势不对,忙上前一步道:“轩儿年纪还小,难免性子冲动,闹误会也是有的。”
皇帝不大高兴:“再小他也有七岁了,难道还不懂长幼有序的道理,还是你平时没教?”
娴妃脸色一白,分明昨日皇帝说的才是“轩儿才七岁”,如今就变成“也有七岁了”,这字虽一样意思却截然不同。
六皇子看自己母妃这模样,刚张嘴想哭,以往他一哭父皇就心疼了的,可谁知皇帝不耐地道:“好了,你一个皇子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有闲工夫少上蹿下跳的瞎胡闹,给朕回去将金刚经抄个一百遍,给你皇祖母祈福。”
啊?一百遍?金刚经?
六皇子嘴一瘪,要知晓他连千字文都没认全呢,可父皇威严的脸色摆在这,哪里还敢发出半点声音。
皇帝将娴妃与六皇子赶了回去,才进内室瞧了眼三儿子。
还没醒,一张六分像他三分随先皇后的脸庞苍白得厉害。
皇帝叹了声。
其实昨日他又何尝想罚这个病弱不堪的儿子。实在是这性子太傲了,要么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要么句句呛人,屡次当众让他这个皇帝下不来台,他可是九五至尊!雷霆皇威岂容如此挑衅冒犯。
皇帝也没有多待,片刻就走了。
宋知意行礼恭送圣驾离去,很多想说的话埋在心口,说不出来,等她回来,却见床榻上赵珩睁开了眼。
原来他早就醒了。
“幼稚。”赵珩语气淡淡。
宋知意却不以为然,轻哼一声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个不懂礼的小胖子,凭什么次次都是他得意?皇上明明也晓得他的德行,昨日却还冤枉你,难道要白淋一场雨吗?”
赵珩默然半响,没有说话。
又下了整日的雨,到第二日才放晴。
皇帝一行总算起驾回皇城了,宫苑恢复冷清,赵珩命人将他抬回了听松阁,似乎一日也不愿多待在琼安院。
宋知意本来就时常弄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倒也不好多问,只是随着天气一日日变暖,赵珩的身子始终不见好转,终日药汤为伴,连床也起不来。
封太医每次看诊完,总是沉默地摇头。
眼看宫苑里的银丝炭也要用完了,过了时节,宫里不再送,每次送东西来也越发敷衍了事,宋知意不烧炭不打紧,可赵珩自淋过雨总是打冷战畏寒,若说汤药续命断不得,这炭火同样。
于是宋知意就同庆嬷嬷商量着,干脆自己去外边采买好了,反正出宫时也带了不少金银细软,总等着宫里也不是回事。
庆嬷嬷不敢收她的银子,“老奴也给殿下收拾了的。”
宋知意只好不再说什么。
赵珩每日虽大多时候都在昏睡着,可也知晓这些事情。三月初,春光明媚,他勉强起得来身子,被知意推着出了庭院透透气,门外何宗保刚与人把采买的货物搬进来。
赵珩似自嘲地喃了句:“今时要买,烧完了下次呢。”
宋知意下意识道:“下次就是夏天了,天气更热起来,哪里还要烧炭。”
“明年呢?”
“明年你就好了呀!”
赵珩眼神古怪地盯着宋知意,她怎么觉得明年今日他还会好,而不是已经死了呢。
宋知意从花圃里捡了根桃木枝,在赵珩头上比比划划,又觉得不够贵气,干脆扔掉,问他:“殿下,下次我给你束发好吗?”
赵珩没所谓地说:“不必。”
宋知意就又问:“那今晚我给你按一按腿好吗?我学了古籍秘方,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赵珩还是淡声说:“不必了。”
如今空空大师开的药浴他也泡得少了,封太医渐渐开不出有用的药方,就说停一阵,观察看看。
停一阵是什么意思,他比谁都明白。
这次换作他问宋知意:“上次你钓到了鱼,我答应满足你一件事,你还没说是什么事。”
宋知意都快忘了这茬,没想到赵珩竟一直记得,如今提起,她拧眉思忖一番。
赵珩想,或许她会提和离,其实他写下放妻书,上呈皇族宗庙,可为她免了守皇陵,至于再嫁,他就管不着了,或许她也会提回家,再或许,她会要华贵的——
“殿下,你陪我种颗橘子树吧!”宋知意忽然兴致勃勃地说。
赵珩始料未及,语气迟疑:“……就这?”
第33章 谁喜欢那个花言巧语的骗人精!……
“这怎么了?我就要种树!你可不能反悔!”宋知意叉腰看着赵珩,语气是少有的霸道,一张珠圆玉润的脸庞在春光里分外明媚。
赵珩无奈。
忍不住想,这可真是个傻子。
种颗树,要等树开花结果,少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然而那时候他或许白骨入土,早已不复人世,她要棵木讷的树能干什么,既不如金银珠宝实在,也不如权势地位好用。
等赵珩回过神,宋知意已俯身近在他眼前,一双水洗般清澈晶莹的杏儿眼探究地盯着他,他目光有些仓促地别开脸,仍是淡声说:“那就随你吧。”
宋知意顿时眉开眼笑,马上就跑回去写信给宋爹。
没两日,收到女儿书信的宋连英就准备好了两颗上好的小树苗,不过他一时抽不出空来,又怕女儿等久了不高兴,就由宋婉送来了。
宋知意见到娘亲也是很高兴的。
宋婉看女儿过得还成,也勉强心安,不忘宽慰女儿:“你爹说估摸着这阵子你大哥就要调任回京了,虽然官职还不定,但一家人在一起,遇事好有个照应。”
宋知意听得这个好消息,惊喜不已。若是大哥回来,她再受欺负总算能毫无顾忌地诉诉苦了,大哥一准会给她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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