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没有了颜色,温度也变得忽冷忽热,桌椅板凳都在极端的变形。
一切都在扭曲。
“陈厌?”南蓁看着他眼里的空洞越破越大,他手在不住地颤抖,眉间的痛楚与茫然一同迸发,他整个人都失常了。
像被人剥夺了呼吸,他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喉间发出微弱的嘶呼,脸色瞬间变得青白,豆大的汗珠像是凭空出现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脸。
他发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南蓁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迅速扶着陈厌起身离开店内其他人的视线,室外的热浪轰然来袭,陈厌有瞬间的恍惚。
“南蓁…”
他哆嗦的唇瓣已经白了,短暂的清醒让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他正极力克制着身体里的恶魔不要出现,眉头紧皱着,黑眸里的光几乎碎裂,“公司……”
“好,好。我知道。”南蓁心跳得飞快,面上却镇定得没有一丝异样。
店老板追出来让她付账,她咬牙把陈厌送到车上,回头付了钱,拿出陈厌身上的手机打给了柯周维。
柯周维刚休息一天,一见陈厌的号码就忍不住紧张到浑身冒汗,深怕又被叫回去加班。
他颤颤巍巍接起,“老板…”
“是我。”
“…南小姐?”
女人清冷的声音绷紧到了极限,“我发给你发个地址,带上他平时用的药马上过来。”
柯周维闻言猛地一怔,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原本松弛的语气瞬间紧张起来:“我立刻过去。”
挂了电话,南蓁手都在抖。
她想起那天在观澜云,陈厌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倒下去。
脸色苍白,宛如一具尸体……
不行,现在没有时间给她害怕了,陈厌还在车里等着她,她必须尽快带他回家。
深呼吸稳定了心神,南蓁坚定地转身上车。
-
柯周维来的很快。
但陈厌已经睡下了。
他躺在南蓁床上,侧抱着她的枕头,脸紧紧贴在上面,眉间偶尔不安地蹙起,不自觉把枕头抱得更紧,眼见他用力到连自己的呼吸都不畅快了,南蓁过去轻声哄他松松手,他便又循着声音依到她手臂,手握着她,乖乖地贴着,许是知道真的是她,陈厌没有使劲,怕伤到她。
他好乖,又虚弱得不堪一击。
南蓁摸着他的脸,心软得连呼吸都不舍得太重。
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门铃响了。
门外是满脸焦灼的柯周维。
他拎着一个黑色小皮箱,里面装着陈厌的常备药。
南蓁给他开了门,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老板呢?他怎么样?这次是在哪里?周围人多吗?不行,我得先给方总联系,他的公关团队会处理那些外露的讯息。”
他说了一通,南蓁却只是脸色淡淡地看着他,“药呢。”
“在这…”他突然噤了声,想起来她还不知道陈厌生病的事。
等等,如果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药?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说得太多,柯周维降下声调,神情凝重地说:“请先让我看一看老板。”
南蓁默许了。
她转身,看向那边半敞开的房门。
柯周维快步过去。
房间里静得异常。
没有狂躁的嘶吼,没有痛苦的呜鸣,甚至连粗重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南蓁出去后,陈厌又睡得不太安稳,但依然很沉。
他累极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没日没夜地在公司里熬着,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柯周维庆幸他这次发作的并不厉害,又诧异今天的突然。
自从南蓁回来后,陈厌已经很少发病,那次在观澜云,是最后一次。
他平时那样雷厉风行,意气风发到柯周维都快忘记他还是个病人。
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柯周维回身看见坐在沙发上等待解释的女人,一怔。
南蓁一身朴素的运动服,清淡的五官面无表情地浸在夜色里,很有几分迫人的冷。
某种程度上,她跟陈厌很像。
或者说,是陈厌跟她很像。
直到今天柯周维才发现,他沉默的姿态,很有可能是和她学的。
客厅里灯都开着,南蓁却还嫌不够清晰,她没有抬眼,盯着茶几脚上一块花掉的漆,她淡声:“你来的很快。”
柯周维不知这话的意思,只觉后背一凉,“我是他的助理。”
尽忠职守,只是本分。
南蓁也不跟他兜圈子,视线落到他手里的黑色皮箱上,“说说吧,里头都有什么。”
“南小姐,这是老板的隐私,我无权……”
“阿普唑仑是什么药。”
她突然发问,带着答案的眼神利得像刀,泛着温柔的寒光。
柯周维面色一凛,或许是知道他今天无法回避,他肢体紧绷又慢慢放松,“很抱歉,我并不清楚详情。”
他说的是实话。
他跟着陈厌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在他知道陈厌的状况之前,他就已经在长期服药。
“之前…都是方总处理突发情况。”
南蓁蹙眉。
突发情况,好简单的四个字。仿佛陈厌只是一台没有血肉的机器,出了问题不会痛苦,更不会受伤,只要关掉电源休息一下就是了。
她声音更冷了:“把他给我叫过来。”
柯周维不敢违抗,出去打电话了。
方力何在饭局上,跟几个发行方的老总吃饭。
接到柯周维的电话,他偷摸溜到洗手间接的。
“又怎么了?”
“方总,老板他……”
他话没说完,方力何蓦地变了声调:“他又发病了?”
他压低的焦急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南蓁脸色很难看。
柯周维一时不敢说话。
方力何:“喂?说话啊!你想急死我?”
柯周维嘴角动了动,“我们现在在…南小姐家里,您尽快过来一趟吧。”
“南蓁?跑她家干什么?!你想死啊,你不知道陈厌……”话到一半,方力何猛然意识到什么,紧急刹车,语气直转急下,“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客厅里死一样寂静。
南蓁充满压迫感的低气压简直如乌云盖顶。
到底是一起生活过的人,他们就连发脾气的流程都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陈厌杀气更重。南蓁…起码允许他喘气。
方力何过来还要一会儿,南蓁起身回房照看陈厌,留下柯周维,“随便坐。”
柯周维汗流浃背:“……”
他还是站着吧。
三十分钟后,飞车赶来的方力何终于到了。
他才从酒局下来,身上烟酒气很重,脸却煞白。
恐怕是被吓得。
“到底怎么回事?!”他咬着牙问。
柯周维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没出声。
不一会儿,门开了。
南蓁走出来。
她回到客厅,仍坐在刚才的位置,气势不减。
面前两个大男人并肩站着,低着头,手背在身后,如同被罚站的小学生,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她扫他们一眼,“知情人都到齐了。”
她一开口方力何就预感大事不妙,试图浑水摸鱼,“蓁姐……”
南蓁直接打断他,“陈厌的事,我今天必须知道。无论他醒来有什么后果,都由我来负责。”
她不想恐吓他们,更不想多废口舌,希望他们自觉一点。
“谁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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