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笑了一阵。黄鹤升说:“老叶,听说你前两天才办了白事?”
叶成林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肃重沉默,很深地叹了口气,把烟头丢进装着半杯水的纸杯里,说:“大舅子两口子一起走了,就剩个儿子,儿子比希木也就大两岁,担不起事。我要是不去帮忙办事,也没人能办了。”
他简单地给黄鹤升和袁礼旺说了下情况,这件事警方也介入了,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敖凤的母亲来住院的时候,就把百草枯偷偷带了过来,很可能早就存了和敖堂一起喝药自杀的心思。但icu里看护严密,对家属探望也有限制,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等到敖堂从icu出来,两口子就趁敖凤出去后饮毒自尽,他们觉得打了麻药之后喝药就不会疼。敖凤恳求医院施救,但两人本来就重疾缠身,那些施救方式也只是徒增他们的痛苦。最终敖凤只能选择让父母二人以最平静安详的方式去世。
黄鹤升和袁礼旺都听得心情沉重,纵是黄鹤升长年做律师,见过许多命运悲苦的当事人,也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案子。
袁礼旺说:“喝酒吧!”他把黄鹤升和叶成林面前的酒杯都斟满。“人的命,天注定。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走的人已经走了,活的人还要往下活。”
他饮下一口酒,说:“你们看丧歌怎么唱的?‘有生~哎~必有死,早终~哎~非命促。昨暮~哎~同为人,今旦~哎~在鬼录……千秋~哎~万岁后,谁知~哎~荣与辱?但恨~哎~在世时,饮酒~哎~不得足。’”他用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低沉着嗓子把这一段咿咿呀呀地唱了出来。“来来来,喝酒喝酒!”
黄鹤升和叶成林都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黄鹤升饶有兴致地问:“这不是陶渊明的诗吗?还能当丧歌唱出来?”
叶成林道:“老袁没得事就喜欢研究我们江城这边儿的民俗文化,丧歌也蛮会唱。我这回办白事,他半夜还去帮忙唱了个把小时。”
袁礼旺解释说:“我们这边儿的丧歌歌词,蛮多都是从古诗词和演义小说里头来的。几千年传承的文化,不就是讲人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教人怎么种瓜点豆过日子嘛。”
丧歌调很简单,就一个调子一个节奏循环往复地唱,黄鹤升学着袁礼旺的腔调,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用手指在桌上打节拍,唱道:“亲戚~哎~或余悲,他人~哎~亦已歌。死去~哎~何所道,托体~哎~同山阿。”
袁礼旺赞叹道:“黄律师,您这学得也太快了,直接出师了啊!”
黄鹤升笑道:“献丑献丑。看我小孩的课本,记得这几句。”
叶成林又点起一支烟,烟雾里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孔显得格外沧桑。他道:“这些词都劝我们想开点,我反正是想不开。我老婆、我大舅子一家人好好的,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恶事,现在变成这么一副样子,哪个想得开?我不会放过姓徐的。”
袁礼旺劝道:“老叶,你就消停点儿吧,不考虑自己就算了,怎么说也不能再影响希木的高考。”
黄鹤升拈着烟,沉思着,道:“说句蛮冷血的话,我们改变不了历史进程。社会必然要进步,社会进步总会以一部分人利益的牺牲为代价。老叶,不是我不赞同你的做法,而是你不能去搞个人英雄主义。你要相信法律,相信组织。从长远来说,社会的公平正义终究要实现的。”
叶成林听着黄鹤升的话,猛烈地吸一口烟,双颊都深深地陷落下去。
三个中年男人的饭桌一时间陷入无解的沉默,突然之间门口一阵骚动,一群女人走了进来。她们年龄大多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个个衣着得体,气质不俗。她们一进来就吸引了馆子里许多人的目光,旁边桌上有人低声惊呼:“嚯,娘子军!”
她们中间有人见到了黄鹤升,专门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袁礼旺问黄鹤升:“黄律师认得她们?”
黄鹤升道:“以前的客户,一个女老板,做服装生意的。”
叶成林道:“其实她们个个都开的有公司。”
黄鹤升道:“你也认得她们?”
叶成林摇头道:“不认识,但我晓得她们,之前查徐晓斌的时候听说的,就是江城开公司的一群女老板,自己组的一个小团体,取了个名字叫‘木兰花’。”
黄鹤升道:“嚯,那蛮厉害啊。”
叶成林道:“她们现在就少一个人,就是季——”他突然打住了话头。黄鹤升和袁礼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走在这群女老板最后面、跟在一个穿着黑丝绒西装中年女子身边的,那个最年轻的长发女孩。
“原来是她。”叶成林低声自言自语地说。
难怪那天在医院看到的时候,会觉得那么眼熟。
袁礼旺问:“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也自己开公司了?”
叶成林冷着脸说:“她不是,她应该是季颖的姑娘。”
“季颖?”黄鹤升道,“是不是上个月出事的那个?”
叶成林点头,“对。”
“听说是蛮厉害的人物啊?”黄鹤升道,“不是说江城蛮多投资项目都是她介绍进来的?”
叶成林冷笑一声,“那确实。”他说,“徐晓斌也是她带进来的。”
年轻的长发女孩和黑丝绒西装女子交谈着,款款走进了包厢。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染黑,那天在医院天台上看到的脏辫也拆了,看上去比之前循规蹈矩了不少——或许是为了融入这个群体。
包厢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
这时候,一道穿着黑白校服的身影走进餐馆,单肩挂着书包,站在门口张望。
黄鹤升的座位朝向门口,率先发现了他,站起来招手喊道:“过来,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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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疤痕
官晓燕是季辞从母亲微信通讯录中筛选出来的互动较多的一位,在网络上能搜索到关于她的报道。
她做食品饮料生意,在南湖区产业园那边有自己的工厂。她比母亲小两岁,母亲的葬礼上她送来了花圈,还送了两千块礼金。
季辞联系了官晓燕,官晓燕得知她是季颖的女儿之后,热情地邀请她到她的公司园区去参观。季辞欣然前往,带了很多礼物过去,官晓燕见到她非常开心。
官晓燕和季辞聊了很多,季辞从她这里得知母亲生前很喜欢交朋友,为人慷慨豪爽。官晓燕说要把她们玩得好的一群姐妹介绍给她,这群姐妹全都是自己做生意的人,现在有个时兴的名字叫创业者。
她们这群姐妹是一个松散的组织,有一个名字叫“木兰花”。季辞的母亲季颖正是把她们聚拢到一起的人,“木兰花”这个名字也是她取的。“木兰花”中的很多人,在做生意初期都得到过季颖的帮助。
当然,季颖也是个生意人,不是不图回报的。“木兰花”在壮大起来之后,为她撮合项目提供了很大帮助。她用心地经营“木兰花”,维系大家的关系,难能可贵地创造了一个多赢的局面。
季颖去世之后,“木兰花”依然在交流聚会,官晓燕和另外两个活跃分子成了新的组织者。为了介绍季辞,她很快攒了个局,预定了江滨美食城“长江情·活鱼馆”的包厢。她们有个姐妹是这家馆子的股东,所以她们经常去这里吃饭。
季辞跟着官晓燕参加了这个聚会,这些母亲生前的朋友们给她讲了很多关于母亲的故事,她也终于如愿得到了很多母亲的真实照片。
只是她问起徐晓斌的时候,她们都表示所知不多。因为母亲发起这个“木兰花”,是在2008年创办自己的公司之后,那时候她和徐晓斌已经彻底分开了,她们这些姐妹,并没有见过母亲和徐晓斌在同一场合出现,母亲也几乎从来不在她们面前提起徐晓斌。
这群母亲生前的朋友个个爱喝酒,和母亲一样,没什么特别的目的,纯粹就是爱喝酒,爱品酒,或许喝了酒之后,能够更肆意地释放自己。在江城这个县城,种种束缚太多,处处人言可畏,尤其是针对她们这些出来打拼的女人。喝了酒不一样,不管做什么出格的事,都能打个哈哈,一句话抹平所有非议:我喝多了。
季辞喝得也不少,但她酒量好,还清醒。官晓燕就搂着她哭,诉说她一个人开公司的不容易,父母孩子不理解,丈夫出轨离婚。以前季颖在她还有个姐姐能倾诉,现在季颖走了,她要来充当木兰花里大姐的角色,才一个月时间,她已经觉得很累。“你妈妈做的事情,真的很不容易,也很难得。但你知道有的人怎么说她的吗?他们特别恶毒,说她办这个木兰花,是为了拉皮条,说她是老鸨,我们都是她手下的小姐,说我们这些人做生意能赚钱,都是靠睡出来的。草,造谣怎么狗日的就不犯法?”
官晓燕不顾季辞的阻拦接着喝,“我们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赚的都是正正经经合规合法的钱,包括你妈妈也是。小辞,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在这个地方待着,就不要怕别人说闲话。但阿姨还是劝你,把你妈江山风华的那套房子卖了,去大城市待着也好,在国外待着也好,别留在这儿了!”
*
叶希木坐在圆桌下首,望着胖头鱼火锅波动着的热气对面的父亲和袁叔,感觉恍若隔世。
父亲回来后,他们还没有在同一个桌上正经吃过饭。
父亲结束拘留的当天中午,他本来以为可以回去见到父亲,结果袁叔叔告诉他,父亲中午有事不回家了。
晚上放学回家,他本来以为父亲应该在家,谁知道打开门,家中依然一片漆黑。父亲给他打来电话,说舅舅舅妈去世了,他要去帮忙办后事,就不回家住了。
这个后事一办三天,中间他过去吊唁,看到敖凤头戴长孝跪在旁侧,长长的白麻布覆盖了他的脊背,一直垂到足边。
他对着舅舅舅妈的灵柩磕完三个头之后,敖凤也向他磕了三个头——这是江城这边作为孝子的规矩,称为“回礼”。他遵循礼仪,起身后,去扶敖凤起来。敖凤没有抬眼看他,但他看到敖凤的双目潮湿赤红,像灌满了血一样。
周四父亲正式回到单位上班,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晚上直接睡在了单位的临时宿舍。
这几天里他和父亲见了几次面,他很兴奋,但父亲表现得很平淡,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一样,一切一如往常,还是每次问他学习情况怎么样,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忍不住问父亲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父亲却轻描淡写地说,他早预料到会遇到这种事,都是公安系统,就当换个地方坐班了。里头有认识的弟兄,生活比他在山上还好。但父亲向他道歉,说事情来得突然,没来得及安排好他,让他这段时间吃苦头了。
“希木,拿个碗再吃点。”叶成林说。叶希木点点头,撕开了桌上一套消毒餐具的外包装膜。
“这孩子,又听话,又聪明,不消操得学习的心。老叶啊,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哦!”黄鹤升说,眼睛里充满了羡慕。
叶成林道:“听说您的小孩在峡江一中也是前几名。峡江市的竞争可比我们这边厉害多了。”他看了眼叶希木,道:“都是他自己的本事,我是一点没管。”
袁礼旺仔细打量叶希木,道:“这才半个月没看到,怎么感觉又长帅了?啊希木?我记得你是三月初九生的,对吧?哎哟,不知不觉我们希木都是个大人了。”
叶成林代叶希木说了声“是的”,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听着袁礼旺的话,他又仔细打量了叶希木两眼,板斧一样生硬的脸上没什么笑意,目光却柔和了许多。
他说:“确实长大了。”
叶希木默默地吃着饭,他到的时候叶成林他们已经吃完了一轮,一个胖头鱼火锅,一个黄辣丁火锅都吃掉了大半。叶成林把菜单给叶希木,让他再点个菜。叶希木翻了一遍,点了个油煎鲦子鱼。
叶成林看了一眼15块一盘的价格,道:“就这个?”
叶希木点了下头:“嗯。”
袁礼旺笑道:“希木真是会给爸爸省钱。”
黄鹤升也笑道:“只要让我小孩点菜,他百分之百点第一页第一个。我们都不敢让他点,真的应该把他喊过来跟着希木学习一下。”
叶成林却严肃起来,教育叶希木道:“让你点菜,不是让你只点自己想点的菜,黄律师和袁叔叔也都要一起吃的。做人不能只想到自己,明白吗?”
叶希木点点头。
叶成林道:“爸爸这次的事情,多亏了黄律师和袁叔叔帮忙。没有黄律师,爸爸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所以这顿饭,爸爸是为了答谢黄律师和袁叔叔。黄律师和袁叔叔都想见见你,所以把你也叫过来,明不明白?”
叶希木怔住,他忽然意识到父亲错误地判断了对方撤诉的真正原因,但是,他要怎么跟父亲说?或者说,他应不应该跟父亲说?他并没有一定是季辞帮助了父亲的证据,他要怎么证明?
他又看了一眼黄律师,他知道自己至少不应该在这个场合说。父亲误以为是黄律师帮的忙,如果他现在说出来其实是季辞找了徐晓斌,会让黄律师面子上不好看。
一时之间,叶希木心中冒出许多种想法,竟然忘了父亲跟他说这些的目的。叶成林见他突然发呆,有些严厉地提醒:“希木!”
叶希木回神,重新拿回菜单。黄鹤升笑着劝道:“咱们蛮轻松蛮随便的一个小聚,老叶不用对希木这么严格。”
袁礼旺也道:“希木现在学习这么忙,压力这么大,肯定很累啊。老叶你还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你好好反省反省!”
叶成林对叶希木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点一个。”
叶希木点了一个清汤肥鱼,一个干煸盘鳝。
黄鹤升一看,笑道:“希木是会点的,盘鳝是下酒菜啊,咱们不得再喝两杯?”
叶成林道:“白的差不多了,咱们来点啤的吧。”
馆子上菜很快,叶希木这个年纪,身体像个饥饿的无底洞。他想着晚上要出来吃饭,没空写作业,就利用晚餐时间的一个小时把回家后的作业突击写完了,只吃了文骁给他带回来的两个包子。
他闷头吃饭,听父亲和黄鹤升、袁礼旺聊天。他们聊了敖堂夫妇之前跟辰沙集团还有村里打官司申请赔偿的事,又聊到敖凤那张很像叶希木的照片,贴吧和论坛删帖并以造谣名义封杀发帖账号之后,这场风波就平息了下去,很快没人再提这件事。黄鹤升问了叶希木不少关于高中学习的事情,帮他即将上高中的小孩取经,叶希木一一认真作答。
几瓶啤酒很快喝完,叶成林对叶希木说:“去吧,再给叔叔们拿几瓶过来。”这段时间本来就气温升高,馆子里人多火锅也多,他们喝着喝着都发热出汗,叶成林又补充一句:“拿凉的。”
叶希木应了一声,起身去放饮料酒水的冷藏柜取啤酒。
活鱼馆里面,啤酒、可乐、汽水之类低价多销的酒水饮料都是自助的,最后数瓶子算价格。放置这些酒水饮料的大冷藏柜就在靠墙的边上,另一边是通向洗手间的过道。这边的灯光不是很好,头顶的白炽灯衰老得严重,周围一片发黑,惨淡地投下比大堂昏暗许多的白光。
叶希木走到冷藏柜边,低头审视,啤酒放置在最下方两格。正准备伸手拉门,忽然看到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按在了把手上,指甲碰到玻璃表面,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红与黑的甲色反射着幽深的金属光泽,像某种有毒的美丽鞘翅动物。
目光相撞,她放下手机,收回手,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你先请。”
季辞穿着一件质感极好的吊带裙,漆黑润泽的长发像雨丝一样落在雪白双肩上。一双暗红色的小高跟,愈发显得腿纤长笔直。叶希木感觉她今晚喝了很多酒,因为她好像站不稳,软绵绵地靠在墙角,挑着眼梢,斜睨着看她。她的姿势有一种奇异的矛盾感,优雅和魅惑两种气质水火不容地冲突在一起。
叶希木拉开柜门,从底下拿出三瓶冰啤酒。
“你喝酒?”她问,声线也飘,像风里断掉的蛛丝。
“我不喝。”叶希木说。
季辞的目光摇摇晃晃地越过他,落到了不远处椅背上挂着他校服的那一桌上,看到了三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一身正气,让她感觉和叶希木有几分相似。
她的目光又摇摇晃晃地收回来,道:“和爸爸来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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