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我家郡主可是说了,要快快见到您,奴婢想着,还是莫让郡主久等的好。”
沈嘉岁犹豫片刻,只好将手中花环放下,目光环顾一圈,冲四周人说道:
“若怀真郡主回来不见我,还请诸位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我去安宁郡主处了,多谢。”
沈嘉岁说着,冲众人屈膝,而后跟在宫女的身后离开。
二人的身影才消失不见,场中便响起了不小的嗡声,众人都猜测,沈嘉岁八成是要吃亏了。
谁不知晓,安宁郡主很是得圣心,背后又有长公主撑腰,在京中也算是横着走的主儿了。
这时候,暗处便有人悄无声息地退下,将消息传了出去。
沈嘉岁随着宫女在行宫内七拐八绕,很快被带到了一处殿宇,守在门口的侍女穿着越国服饰。
宫女止了步,沈嘉岁自行入内,一眼便瞧见了殿中早已等候多时的阿娅。
阿娅眉眼微舒,冲沈嘉岁点了头,引着她步入内殿。
这厢才掀开幔帘,一个身影就蹿了过来,直往沈嘉岁身上扑。
“嘉岁姐姐!”
沈嘉岁和拓跋宁虽通过江浔有过两次暗中的书信往来,但确实有近一月没见了。
沈嘉岁这会儿仔细一瞧,拓跋宁看着竟白胖了些,不由眸光含笑。
“宁儿这些时日看来过得不错?”
拓跋宁脸上一垮,“哪里!整日里待在长公主府,实在无趣得很。”
“何时才能和你还有怀真光明正大去踏踏青,策策马啊?”
沈嘉岁挽住拓跋宁的手,笑道:“我也期待这一日早些到来呢。今日这关一过,想来离我们得偿所愿也近一步了。”
拓跋宁闻言稍稍正了色,低声道:“该准备的都妥当了,何时行动?”
沈嘉岁瞧了眼一旁的漏刻,摇了摇头,“宁儿不急,我们先等江大人的消息。”
“太子妃呢?现下在何处?”
拓跋宁往西北方向一指,“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览胜楼了。”
西北处有一高楼,名“览胜”,可俯瞰整个行宫,是献怀太子当年代盛帝周山祭天时,最爱去的所在。
沈嘉岁闻言深吸一口气,眸光坚定地点了头。
既然诸方皆有算计,今日索性来个先下手为强,直接反客为主!
————
这时候,清乐殿。
祭天结束后,盛帝与诸皇子皇孙,各大臣便在此处用膳。
酒足饭饱后,众人各自走动,小皇孙赵元烨到底还小,跟着走了一上午的仪式,此刻已难掩困倦之色。
盛帝见状,着人将赵元烨送回了清晏殿。
这会儿,底下暗潮汹涌,沈嘉岁被安宁郡主身边的宫女叫走不久,消息便已传到了这边来。
瑞王坐在案后,不动声色地去看下座的江浔。
这时候,身后有太监上来斟酒,俯身之际,轻而又轻地说道:
“王爷,淑妃娘娘调用了几处人手,让奴才们莫要声张,奴才不敢隐瞒,还请王爷裁夺。”
话毕,那太监便起身后退,面色如常地站定。
瑞王闻言眉头微蹙。
对自家母妃,他自是毫不怀疑的,只是母妃无论要做什么,瞒着他做甚?
这个念头一起,瑞王倏忽抬眸,眼底闪过一抹惊慌,手边的酒杯顺势倾倒,酒水漫出矮案,滴在了锦袍上。
众人闻声望过来,瑞王已不紧不慢起身,冲着盛帝恭声道:“父皇,儿臣自请暂离宴席,更衣整肃。”
盛帝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瑞王这才转身朝外走去,出了殿门的那一刻,瞬间面沉如水。
阿瑾......
除了对阿瑾出手,他想不出母妃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
他自有打算,母妃如此擅作主张,反而会坏了他的计划!
思及此,瑞王眉头紧拧,在去往更衣院的途中忽然拐向一条小路,快步离去。
江浔见瑞王离了席,十分随意地将案上的酒杯轻轻转了个向。
瑞王手底下可用之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认得每一张脸呢?
所以说,人在精,不在多。
再者,瑞王爷总想着利用和太子妃那段旧相识的情分谋事,今日就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给瑞王传话的太监依旧恭敬立着,这会儿眼角余光瞥见江浔面前的酒杯转了向,便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片刻后,对面坐着的荣亲王世子赵怀璋毫无预兆地起身走到殿中,冲盛帝跪下,沉声道:
“微臣向圣上请罪。”
此言一出,殿中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过来。
席间案后,赵怀襄霍然抬眸,缓缓捏紧了手中酒杯。
第156章 朕的儿子
赵怀璋在殿中跪得笔直,众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坐立难安,这会儿一个个定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盛帝高坐案后,先是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而后目光才落在赵怀璋身上,一向幽沉的眸子此刻也流露出几分意外来。
显然这一次,连盛帝都不曾料到这一出。
下一刻,众人反应过来,几乎同时朝仍在席上的荣亲王看去。
此时的荣亲王双目圆瞪,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瞧着也是没料到世子有此举动。
“怀璋,你做什么!”
荣亲王霍然起身,疾言厉色。
赵怀襄将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微垂的眼帘里有震惊、有疑惑,但很快就变成了戏谑和玩味。
怀璋这是干嘛?
不会是......想就此扳倒他吧?
这时候盛帝终于开口,沉声问道:“怀璋,你这是何意?”
赵怀璋开口之前,先是看向了上座的赵怀襄。
只这一眼,盛帝便冲众人挥了手,“都退下。”
众朝臣早就如坐针毡,毕竟有些热闹还是不要瞧的好,这会儿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连江浔也不例外。
赵怀襄的目光落在江浔离去的背影上,不由微微挑眉。
江浔竟不曾寻机留下?
他不信怀璋突然反水,这其中没有江浔的手笔。
可现下江浔如此干脆地离去,是笃定了父皇会叫住他,还是坚信怀璋一人就足以应付一切?
盛帝眸光幽幽,同样在看江浔。
可眼见他步子都迈出清乐殿了,都不曾回头,盛帝到底开了口,淡声道:“修直留下。”
江浔步子一顿,恭敬回身,在众朝臣的注视下复又迈入殿中。
此刻,闲杂人等已尽数离去。
盛帝将目光重新收回到了赵怀璋身上,“怀璋,你方才说要请罪,又何罪之有啊?”
荣亲王此刻再也站不住,径直出列,一边去拉赵怀璋,一边冲盛帝恭声道:
“皇兄,怀璋今日只怕是昏了头,臣弟——”
“诶。”
盛帝摆了摆手,面含笑意。
“皇弟,孩子既然有话想说,何必拦着?便叫朕听听,你回去安坐就是。”
赵怀璋也在此时抽回了手,冲荣亲王低声道:“父王,这些话孩儿必须说,为了圣上,也为父王您!”
荣亲王眉头紧蹙,此刻面上满是忧虑,却也只能依圣言坐回去。
赵怀璋这才伏地叩首,扬声道:“回圣上,臣有罪,罪在明知襄王殿下在荣亲王府谋害太子妃,却故作不知。”
“且因私心作祟,选择推波助澜,险些酿成大祸。”
“又因心中有愧,因此被襄王殿下拿捏胁迫,在接风宴那日设计陷害了安阳伯夫妇。”
“今日,襄王殿下故技重施,又要微臣谋算沈家小姐,毁其清白,阻止定国将军府与安阳伯府的亲事。”
“微臣良心受谴,实在不堪其扰,又恐越陷越深,终为襄王殿下所逼,行不忠圣上之事。今直言请罪以表忠心,恳请圣上降罪!”
赵怀璋一字一句说完,先不说旁人如何反应,福顺公公就先打了个激灵。
窗户纸没捅破的时候,于大家虽是稀里糊涂,但皆相安无事,如今却被赵世子三言两语全捅出来了!
今日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得亏方才瑞王殿下离了席,否则此番只怕愈加混乱。
等等。
福顺公公忽然抬了眸。
瑞王殿下方才离席的时机,似乎也颇为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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