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孕期刚过九个月时,相府里稳婆医师等一应人等都已聚齐了,随时准备着派上用场。
那日是个大中午,霍修在官署还没回来,阮阮用过了午膳正想到小花园散散步,谁成想刚起身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厢赶紧被一堆人簇拥着回了房,画春那边也派了人去知会霍修,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但这次像是孩子给爹娘开了个玩笑,等霍修火急火燎冲进去时,阮阮面带尴尬靠坐在床头,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好像还有点儿不愿意出来……”
她又闹了笑话,就跟上回误以为自己有喜了一样,霍修站在床前看她,略有些哭笑不得。
片刻,俯身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下,“还是个小糊涂蛋!”
阮阮噘了噘嘴,不服气这诨名。
糊涂蛋那也是他的崽子是糊涂蛋,连自己什么时候想出来都弄不清……
她一噘嘴,霍修瞧着便顺手屈指去揪了下,他在床前陪了她一会儿,便起身还打算回官署去。
但阮阮不想教他走了,拉着他的手长长哼唧了声,“回都已经回来了,就别走了吧,实在着急,就教人把公务送到府里来,我陪你一起看不行吗?”
霍修这回还真不能答应。
他抬手在她两肩上握了握,温声说:“这不是文牍的事,再过几日王上王后要率百官同往大奇山祭天地,头等大事万不能马虎,你乖乖听话,我忙完了就回来陪你。”
“大奇山?”
阮阮如今一听镐京以外的地方就敏感,什么祭天祭地她都不关心,只问:“那你到时候是不是也要去?”
霍修如实点头嗯了声。
她心中果然顿时警铃大作,忙蹙着眉拉住他的衣袖,“能不能不去?你上回答应我今年不会远行的。”
但大奇山其实并不是远行,祭天大典来去也就一日罢了。
霍修只好安抚她,“你别因为那些个江湖术士的话便战战兢兢自己吓自己,祭天大典王上王后都在,防卫做得滴水不漏,更何况届时百官皆需随行,我怎么能无故缺席,嗯?”
他言语温和但态度很坚决,阮阮能听出来,再挽留下去他恐怕就会觉得她是胡闹了。
说不到一块儿去,她心里闷闷地,干脆低垂着眼睫不言语了。
霍修知道她不高兴了,但也只当是她不懂事使性子,没放在心上,临走前俯身在她发顶亲了下,说教她今晚不必等他,便提步出门又回了官署。
这日傍晚他果然没有准时回来,阮阮担心他在官署忙得废寝忘食,又教人提了一食盒热腾腾地饭菜送过去。
后来霍修回来,阮阮也没再提过算命那事。
她不是生气不想说了,也不是不担心了,总归她还是相信自个儿夫君,觉得他那么大的本事,不可能会有事的。
现下已经是盛夏时节,孩子产期也该到了,但就是不知道具体哪天。
阮阮自上回闹了乌龙后,接着几天小腹都隐隐有些征兆,但没再像上回那般一惊一乍赶紧去知会霍修,虚惊了几次之后,她自己都快习惯了。
但恰好就在祭天大典启程那日清晨,霍修出门将近一个时辰,她这头猛然腹痛不止,手扶着门框,额头一霎全是冷汗。
这次大概是来真的了吧……
兰心金翠两人忙扶着阮阮进了屋,画春召来两个稳婆和医师来看,都说是真的要生了。
阮阮这才大口呼着气,招呼画春:“去叫霍修回来,嘶……太痛了,你跟他说我简直要痛死了,他要是还非去祭天,我就不生了!哎呦……”
这会子大队人马都已经出城好久了,画春没敢耽误,出门找了个侍卫,教他快马立刻追上去报信。
屋里两个稳婆轮番上阵跟她说怎么吸气怎么呼气怎么使劲儿,阮阮一边忍痛照做,一边在心里盼,霍修到底什么时候来?
就好像他一来,那孩子就能立刻生出来似得……
那厢侍卫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郊王陵附近追上了大队人马,表明身份后见到霍修,话说得简短,都没表达出阮阮的迫切。
“夫人今晨已有动静,请大人即刻回府。”
但霍修光靠想也能猜到阮阮的实际情形,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他得陪着她牵着她,不能教她一个人去闯。
更何况他今儿要是不回去,等她生完了肯定又要抱着嫁妆箱子闹着回东疆……
遂未有片刻犹疑,霍修策马上前同王上王后禀明缘由,便调转马头,一路直朝着相府,轻骑快马奔回去了。
一路来时没觉得多远,怎的回去就那么长,到相府大门前时,直给他急出了一身的热汗。
这会子距离阮阮开始发动,已经折腾过去将近三个时辰,都过了正午了,但还没生出来。
霍修到屏风外头时正听着她痛呼一声,嗓子都哑了,他便也顾不得太多,提步匆匆绕了进去。
阮阮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没来的时候还好,一见着他立马就忍不住了,抓着他的手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谁成想她憋了那半天的委屈劲儿,见到他的一刹那全都倾巢而出,不光作用到了流眼泪上,也用到了生孩子上。
就那嗷一嗓子,除了她的哭声,紧随着,便还有一声孩子的啼哭声。
霍修都怔了下,扭头去看,便见那稳婆从被子里抱出个小小的孩子,一边贺喜说是个男孩,一边拿剪刀剪断了脐带,熟练抱去清洗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从画春手里接过手帕擦阮阮脸上的汗,张了张嘴,却高兴地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可今儿的喜事居然还不止这一桩。
先头的那稳婆才抱着孩子走了几步,这边另一个稳婆又欢喜喊了声,“还有一个!夫人相爷,这是个贵女,龙凤呈祥啊!”
这个女孩儿心疼阮阮,一点儿没折腾,顺其自然便跟着她哥哥后头出来了,很小很小的身量,连啼哭的声音都弱弱的,教人不觉便想要呵护着。
两个孩子是一胎双生,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男孩取名霍誉,女孩霍敏。
阮阮临昏睡前,还记着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年年,刚好和儿子凑个年年有余。
这一觉睡过去约莫一个多时辰,她再醒来已临近傍晚,睁开眼,便见窗外夕阳斜撒到床前,霍修正坐在床边抱着年年轻轻地拍着。
有了孩子的男人,周身的气势都柔和得不像话。
阮阮侧着脸看了半会,直等到他察觉了,才轻笑了声,“你这幅样子都有些不像你了。”
说着四下看了看,又问他:“誉儿呢?”
“方才乳母抱去了隔间,”霍修抱着年年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怕手劲儿太重把女儿伤着了,还是放回到阮阮身边儿。
粗粝的指腹轻抚过年年的脸蛋儿,他低着头,喃喃冲阮阮说:“你小时候定然也是这样惹人怜爱的样子。”
他有多爱阮阮,就有多喜爱这两个孩子,抱着了舍不得放下,看见了舍不得挪眼,便就是他现下的模样了。
但夫妻俩这厢正温言细语地说着话,外间却突然不合时宜地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人到廊檐下没敢进来,画春来传得话,说是来人有急事要求见相爷。
都找到相府来了,那想必是真的十分紧急,阮阮没敢耽误,忙放他出去会客了。
过了会儿等霍修回来,才道是今日的祭天大典出了事。
王上王后一行在大奇山遇刺,随行禁卫伤亡惨重,百官亦是多有丧命,甚至连王上都负了伤。
幸而今日霍修因阮阮临产而半路折返,否则生死未卜不说,这会儿朝堂上连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倒真的应验了先前那算命的所说,福祸双至,守着福便可避祸之言。
但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这会子哪儿还有功夫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回房给阮阮交代了几句,匆匆忙忙便换了身衣裳要出门去。
阮阮刚放下的一颗心顿时又悬起来,但这样的境况,她也不能拦他,只临走前不断嘱咐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和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这一晚上霍修都没回来,第二天清晨,阮阮又派人去宫里和官署打听,但得来的消息却是——
他昨夜以雷霆之势迅速安定好镐京局面后,便已连夜出城亲自带兵前往大奇山救驾了。
那地方现在多危险简直想都不必想,谁知道刺客是不是还埋伏着,等镐京援兵一来,直接一网打尽呢?
阮阮听闻消息在府里急得直哭,却也没用,到底束手无策。
她没什么其他能做的,只能求神拜佛地等,天上地下,所有能想得起来的神佛都求了一遍,唯独只求夫君能逢凶化吉。
霍修走后第二天下午,已经有心思不定的官员上门来求见阮阮,想向她探探口风。
她怕自己说错话坏了霍修的事,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也半点儿都不敢同人家多问,索性全都拒之门外,不见。
又担心届时若是局面动荡,怕有人会来相府闹事,便吩咐府里的侍卫统领加派人手,将后宅里里外外守了个密不透风。
果然那日晚上,外头隐约有些刀兵之声,但没等人细听,很快又消散下去。
后来画春去打听,是有黑衣人潜进了府,但刚到后宅外就被斩杀了。
阮阮就这么吊着一颗心,睁着眼睛又熬了一晚上。
镐京没了王上与相爷坐镇,任霍修走时如何安排妥当,乱起来也就是很多人一念之间的事。
到第三天第晚上,恰逢月黑风高,也不知从城中哪里先点燃了一处火,顿时烧着了城里大片暴徒趁机作乱的心,城卫司人手不足,拆东墙补西墙的镇压适得其反,街上的声响渐次大起来。
阮阮没本事强出头,只能命人紧闭相府大门,守着自己和眼前的两个孩子,祈祷霍修早些平安归来。
到夜里丑时,那些人一窝蜂地打/砸/抢/烧,终于轮到了相府,那么厚重的大门都拦他们不住,还有人翻/墙而入,简直像疯了一样。
幸而相府守卫森严,直守到寅时出头,也没教那些人踏进后宅一步。
阮阮坐在软榻上,抱着年年和誉儿忍不住一个劲儿直发抖,临到寅时三刻,却听外头一阵快马奔忙之声,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瞬间将嘈杂的吵闹声冲得七零八落。
她听到了,顿了片刻,忙将孩子交给画春,自己从榻上起身疾步往门口去看,刚到门前,外头有人脚下匆匆踏进来,正和她迎面相遇。
“你可算是回来了!”
阮阮说着话,鼻尖一酸,哭瘪瘪一头扑进了他怀里,后头两个孩子闻声也哭起来,原先寂静的屋里猛然变得异常热闹。
霍修还穿着坚硬的铠甲,但看见她和孩子的一霎,铠甲下面包裹的一颗心,早都软化成了江河湖泊,温柔地澎湃着。
城里的乱子很快平复下来,此回大奇山祭天大典遇刺之事,霍修不仅守住了他这一辈子的福,更不惜亲身犯险迎回了王上王后,立下大功。
不久,宫中有旨意传来,各项赏赐自不必说,还为阮阮加封了诰命,教他们夫妻共享荣光,而之后霍修为相第八年,王上彻底统一天下正式称帝,又赐霍修爵位,封靖安侯,食邑万户子孙世代皆享荣恩。
阮阮加封诰命那天从宫里回来,高兴得不得了,抱着霍修亲了又亲,夸他厉害,还夸他有本事。
怎么夸也还觉不够,她穿着诰命服舍不得脱,端着样子在霍修跟前转了好几圈,问他漂不漂亮,说要他一定记住她这么风光的一天。
霍修斜倚在软榻上都要笑坏了,看她半会儿,心生一念,命人前往画院去请了一名画师来。
夫妻皆着盛装,二人相携而坐般配非常。
画师在对面躬身先见了礼,这才坐下,正要动笔时,阮阮突然出声说等一下。
她扭头问霍修,“咱们不带年年和誉儿一同入画吗?”
霍修握着她的手垂眸勾了勾唇,侧身靠近她耳边低低说了句:“现在带他们一起,往后教别的孩子看见了要吃醋的。”
【架空历史】推荐阅读:弄娇良宵难得恰与梨花同梦回涯庶女摆烂日常小郎君又吃闷醋了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和离后前夫哥称帝了嫁玉郎娇吟咸鱼世子妃明月曾照小重山灯花笑折竹碎玉嫁给前任他哥扶鸾娘娘总是体弱多病窃香锦宫春暖岁岁平安琉璃阶上小平安她不是潘金莲入局而定绛桃春晴攻玉娇弱贵妃精神稳定落崖三载后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继室白篱梦驭宦细腰藏娇我和夫君相看两厌黑心天子朱砂痣攀高枝清溪自悠然恰逢雨连天表兄不善阿满逃婚记事贵妃娘娘荣华富贵娘娘她总是不上进当美媚娇嫁给迂腐夫君后嫁高门折骨权宦心头朱砂痣娇贵命夫君他不解风情锦色盈门皇后她没有心小豆蔻金屋囚天家药娘入慕之宾得知夫人心有白月光后予千秋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谢家的短命鬼长命百岁了伯爵府吃瓜日常典妾欢喜债朕和她撞南墙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娇养太子妃敢向皇帝骗个娃帐中婚银鞍白马度春风贵太妃秀才家的小娇娘误入眉眼惹金枝折青梅家奴误酒一纸婚契是掌印的心尖尖儿啊被迫奉子成婚之后香雾云鬟春日宴怎敌她软玉温香盛宠表姑娘朝暮入我心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凤仪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第一辞色宦宠谋嫡三嫁权臣小楼一夜听春雨望门娇媳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乱臣(作者:蔡某人)妄折她今岁无忧折腰皇帝打脸日常嫁给仇敌之后古代夫妻奋斗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