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某天,一家报社突然发表了一篇长文报道,详细说明了一个月前发生的那起南陆人攻击政府大楼的始末。
当时事情就发生在大街上,一位懂得当地语言的马黎记者从这场混乱中捕捉到了一些话,又从获救的人质口中得到一些信息,突然对这场骚乱的起因产生兴趣。
他靠询问走访得知了这些人所属的村落位置,多方探查之下得知了一个令普通人深感震惊的事实。
这些所谓的“暴民”不过是居住在附近村子里的农民,而他们会聚到一起攻击行政大楼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家人已经快要饿死了,而之前当地政府许诺给予他们种植棉花的补偿款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去年马黎政府下令,临时让这个村子中所有土地都改种棉花农民们当然不愿意。毕竟命令下达时春种的时间已经到了,有些人已经提前种下了种子,这种时候谁都不会愿意改种其他农作物。
所以当时负责下来接洽的马黎官员说过会给予当地农民一些经济上的补偿,让他们尽管去种,不管到时候收获多少棉花都有补偿金保底,总不会让他们饿死。
结果就是,仓促种下的棉花因为种种原因几乎绝收,而农民们也没拿到那所谓的“补偿金”。
他们先去找本族部落的首领询问这件事,得知所谓的“补偿金”不过是忽悠他们种棉花搞的说辞,这才在愤怒之下来到政府大楼讨要说法。
几十个怒气冲冲的壮汉刚冲到大楼前就立刻被守卫的士兵发现,可因为语言不通,一名士兵用马黎语警告数次无果后毫不犹豫地开了枪,这才引发了这场荒唐的骚乱。
在了解完全部的前因后果后,记者当即把自己所知的所有信息写成报道,以最快的速度寄回马黎。
很快,不久前才在报纸上看过另一版本的庞纳城居民立刻被这种反转震惊了。
倒是没有人太质疑这篇新报道,主要是它确实比之前的报道更有逻辑性,也解释了之前报纸上没有解释的、不太合理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胆敢挟持人质攻打政府大楼的暴徒最后居然连一个人质都没有伤害。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攻打政府大楼,而是来找承诺给他们“补偿金”的官员找说法,那一切就都合理了。
马黎政府的t无耻再次震撼了整个庞纳城。
而作为常年被政府和资本家们盘剥多年的普通劳工们,大家不约而同地与书写报道的记者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也许政府确实出了这笔“补偿金”,只不过补偿金没能落到真正需要它们的农民手里,而是不知道进了哪些人的口袋。
在某些声音的推动下,庞纳城中对这件事的讨论声变得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更多关于殖民地那边发生的惨剧依次被挖掘出来,赤裸裸展现在了大众的面前。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一篇标题为《大屠杀与饥荒,所谓“自由人”的终局》的报道赫然出现在庞纳城中销量最大的《庞纳日报》上。
与这份报纸以往的风格不同,书写报道的人除了标题取得比较“温和”外,几乎全篇都是对马黎政府和工厂主们的痛骂。仿佛是专门收集过工人们平时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都一股脑化作文字塞进报纸。
毫无意外,这一天的《庞纳日报》直接卖到脱销。
等到报纸的主编发现报纸上的内容不对想要全部追回时已经太迟了,整个庞纳城已经因为这篇文章陷入疯狂。
对于一些有良心的中产和上流人士来说,南陆殖民地上发生的一切无疑是可怕的。
二十年前发生的□□和十几年前的大屠杀还历历在目,良心让他们无法再作壁上观。
有人开始筹备发动募捐,有人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一些公开信,甚至有些人脉关系的人已经开始私下展开调查,想要更加详细了解事情的始末。
就如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总有人不愿意保持沉默,总有人会以自己的方式想要为改变现状出一份力。
而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次最受到冲击的群体是位于底层的劳工阶级。
在这之前,庞纳城中的工人们可没有闲心关注什么殖民地上发生的惨剧。
这不能怪他们,仅仅是每天的工作就能掏空他们的精神,哪还有心情关心那么远的事呢?
可一旦将对方的遭遇与自己的生活对比起来,工人们突然发现这篇报道中有一个非常适合形容他们自己的词语——
奴隶。
奴隶不需要休息,每天都要承担超负荷的工作。
奴隶不需要关怀,一旦生病或者受伤就会被解雇,哪怕他们受的伤是工作造成的。
奴隶没有工资……哦,他们倒是有工资,但他们的工资甚至无法让自己和家人住上有床、有窗户和门的房间,每天都能吃饱更是奢望。从某种角度看,包吃包住的奴隶居然还比他们强一些……
一旦产生这样的认知,对心灵上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即使生活艰难,可能够生活在世界上最强、最文明的国家还是会让他们感到有一定的自豪感。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是没能逃脱成为“奴隶”的命运。
绝望和愤怒开始在人群中蔓延,没过多久,庞纳城外的一座工厂发生了大罢工。
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不但是庞纳城中,北方的各大工业城市也都纷纷出现罢工,那些长久被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集中爆发出来。
南陆上的混乱终于再也捂不住,接连不断的骇人消息开始在庞纳城的大街小巷中传播开来。
各大报社放出的消息各有不同,无非又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推诿责任。
历史仿佛一段首尾相连的乐曲,不知何时就会奏出一段似曾相识的旋律,令人既怀念又厌恶。
十几年前发生的“帕纳亚什大屠杀”再次被人提起,甚至已经有人预言这次在南陆发生的冲突有可能会成为“第二次大屠杀”。
而如此巧合,与那次一样,由于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政府官员“无意说漏嘴”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签发政令的人,也就是国王乌尔里克二世的身上。
***
王宫中,乌尔里克二世看着面前的一张张报告,全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走到窗边,映入眼帘的就是聚集在艾安萨王宫门口的民众们……尽管他们距离够远,可他相信只要自己现在打开窗户,他就能听到他们愤怒的声音……
“……现在有很多人希望您能在南陆的那件事上给出一个说法……”
国王的办公室中,宪兵队的队长手里拿着帽子,低垂着脑袋询问道:“他们的人数太多了,如果要抓可能全城的监狱都关不下这么多人……”
“那就把他们赶走!不要让我见到他们!”
乌尔里克二世终于忍受不住,指着窗外吼道:“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你们又在干什么?!与其在这里说这些废话不如下去给我干活——”
“那您想要用什么方式驱赶他们?”
随着一个女声响起,玛格丽特公主带着自己的侍女径直走进办公室,完全无视了宪兵队长直接走到自己弟弟的面前。
“艾安萨王宫中常驻侍卫和宪兵有多少,外面聚集的人有多少?我想您心里都清楚,普通的方式根本无法驱散他们。”
大公主收回向外看的目光,凌厉的视线落到国王身上,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晰。
“还是说,您想让士兵们的枪口对准马黎的公民?”
乌尔里克二世对上长姐严厉的视线,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半步。好在身后就是窗户,在他做出更多丢脸动作前阻止了他。
“……如果他们一直这么不依不饶,那也不是不行。”
年轻的国王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你看看他们都想干什么?我看他们就是在学罗兰的那群疯狗!如果不给他们一些教训,他们恐怕都要忘记马黎还有我这个国王了!”
玛格丽特看着他此时的样子,眼中的愤怒慢慢变为冷漠。
“你知道吗,奥斯伯德。在你戴上王冠的时候我曾暗暗向吾主发誓,我会将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国王。”女人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诉说故事般缓缓说道,“不但是因为父亲临终的嘱托,也是因为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我自认无法达到父亲的高度,但我愿意把父亲教授给我的知识全部交到你的手里。”
“你听不懂的词我会为你解释,你不明白的道理我可以讲到你理解为止……那时候我是真心相信你,即使无法达到父亲的高度,你也能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国王。”
明明语气很平静,可乌尔里克二世就是直觉有哪里不太对。
尤其是在她称呼自己的中间名时,她说话的语气,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小时候的事。
那时虽然父亲也十分喜爱将他待在身边,可因为事务繁忙,小时候的他又经常生病,他还是与自己的长姐相处时间更多一些。
他记得那时他总是很难入睡,别人都哄不住,只有长姐给他念故事的声音会让他感到安心……她那时的声音就跟现在一样,却无端让乌尔里克感到一丝不安。
“玛格姐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斯伯德,你的那点小心思实在让人伤心。”
“我会回来是因为你需要我,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愿意继续帮你……但现在看来,这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现在就离开艾安萨宫。等买到船票就会乘船离开马黎,去旧大陆旅行。”
“你想要做什么我再也不会管了,只希望你能得偿所愿,真的能成为父亲那样英明的君主。”
玛格丽特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裙角随着转身划出一道弧线,头也不回地踏出国王办公室的大门。
第394章
394
玛格丽特公主的离开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其中最意外的当属国王陛下本人。
一开始他还在警惕,习惯性认为这是对方还有什么其他阴谋。毕竟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打击对方的大好机会。
可玛格丽特走得实在太突然也太果断,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离开了。搬离王宫后也立刻派人去码头打听起前往珀托古埃塞的船只,显然是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庞纳城。
最开始乌尔里克二世还能保持镇定,但听到玛格丽特即将在一天后乘船离开马黎后,他终于开始慌神了。
之前玛格丽特就算嫁人也只是去了威瑞迪安郡,那到底是在马黎境内,如果自己想要让她回来也只需要一天到半天的时间……可要是她真要去旧大陆t旅行,他甚至都不能随时确定她的行踪。
这种不确定性让乌尔里克二世感到十分不安, 也是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对自己这位血脉相连的姐姐有很强的依赖感。
然而这种所谓的“依赖”本身就带着很大的矛盾和扭曲。
他不希望她阻碍自己、提出与自己相反的提案……准确来说,他希望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马黎境内,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就可以感到安心。
连他自己也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着面前的文件,乌尔里克二世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绪。
他的母亲在他四岁那年去世, 之后是他的父亲,然后是疼爱自己的姑姑……而一周前,始终坚定站在自己这边的叔父亚历克斯亲王突然在议院开会时晕倒, 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现在就连玛格丽特也离开了。
他明明还这么年轻,还不到二十三岁,可身边似乎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愣怔半晌,他忽然习惯性地向左偏头,嘴唇张开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在看清站在一旁的侍卫后立刻清醒过来,欲盖弥彰般扭头看向另一边。
窗外,今天聚集在艾安萨宫门前广场的人依然不少。
尽管在这么远的距离既看不清也听不到,可从报纸上看到的话语却像是在此时有了声音,带着激烈的情绪直直刺进大脑。
“…………”
“……杰拉尔。你现在就去一趟治安所,向奥本伯爵下达我的命令。”
他对自己的贴身侍卫说道:“庞纳治安所的职责就是维护庞纳城的治安。可看看现在外面那副样子,我都要以为我是在新大陆了……我不管他采取什么手段,明天之后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街上闹事。”
侍卫听清命令后不由抬起头,似是想说什么,可触及国王森冷的视线又很快低下头,嗫嚅着说出一个“是”,立刻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直到侍卫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中,乌尔里克二世终于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继续自己的工作。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去看纸张上的文字,脑海里却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回荡。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只希望你能得偿所愿,真的能成为父亲那样英明的君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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