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在牛山村停留两年有余,除却浸骨草,难道……
沈青黛见赵令询盯着簪子发呆,忍不住问道:“你见过这支簪子?”
赵令询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奇怪,季云他并无心仪之人,为何会留着支簪子。”
留着簪子,自然是送给女人。
看这簪子样式,轻巧又略带俏皮,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
他要送的,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
牛山村,很可能有他心仪的姑娘。
赵令询把簪子递给沈青黛:“东西劳烦你先收着。”
沈青黛点头,把簪子收好。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焦黑的废墟,这一把火,烧得了房屋,烧得了躯体,可是,当真就能掩盖住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吗?
许久,沈青黛缓缓道:“去里长那吧!”
一行人穿过竹林,照着原路,很快来到里长住处。
里长一看到赵令询他们,慌忙起身相迎。
村民可以对放火一事三缄其口,而他作为里长,难免与官府有写交道,有协助办案的责任,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不开口的。
顺天府的差役迎着赵令询坐了上位,他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沈青黛同施净他们也分别找位置坐了下来。
里长偷偷打量着赵令询,暗暗揣度他的身份。
他知道此行来的除顺天府之人,还有专司命案的中亭司数人。只是,中亭司与顺天府乃是平级,怎么顺天府的人对他如此恭敬。
赵令询将他的打量尽收眼底,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放火烧屋杀人,是你的主意?”
里长没想到他过来便如此直白,连连摆手:“大人说笑了,怎么会是我的主意呢?卢郎中他连害数条无辜性命,还险些造成鼠疫,村民那是群情激奋,盛怒之下的无奈之举啊。”
赵令询轻轻敲击着放在桌边的剑柄:“无奈,没看出来。倒是感觉有些刻意。”
里长见他虽年纪不大,却句句带刺,根本不同他客套,便知他不能随意蒙混,便道:“这个卢季云没来之前,我们村里,那可都一直是安静祥和的,从来没出现过这样骇人听闻的惨案,村民们怎么能冷静?”
沈青黛在旁道:“若是有命案,报官便是。你作为里长,难道不应该稳住村民,再去报官吗?你纵容村民闹事,难道不是失职吗?”
里长稍显慌乱,可马上又恢复平静,明显是早想好了说辞:“大人,我劝过啊,可是仅凭我自己,如何劝得动。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将心比心,你说,他们如何能心平气和?”
他倒是推得干净,仗着全村人都参与放火,便顺势把责任全赖到村民身上了。
赵令询懒得再同他兜圈子,问道:“令郎可在,我有话要问。”
里长不敢推辞,便把两个儿子叫了出来。
赵令询看着垂着头的两人:“谁是玉郎?”
其中一个清瘦一点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回大人,是草民。”
沈青黛不由打量了一眼,样貌倒是周正,一身青布衫,浑身的书卷之气。
“听说,你曾跟随卢郎中学过医?”
玉郎站直了身子,缓缓抬起头:“没错。大人,关于卢郎中医术的传闻,是假的。我可以作证,他绝非江湖骗子,他是真正的名医,是当之无愧的神医。”
这话,倒让赵令询有些吃惊,他原以为,这个玉郎会像贵哥一样,明哲保身,没想到却如此仗义执言。
赵令询调整了坐姿,微微向前倾斜:“有人说,是你见到卢郎中投毒杀人,此事可有隐情?”
玉郎缓缓垂下眼眸,方才眼底的亮光瞬间黯淡:“大人,我看见了。卢郎中他,的确投了毒。那些人……就是被他害死的。”
第65章 牛山之木06
赵令询笃信卢季云的为人, 方才又听玉郎为他说话,认定此事有隐情。
可此刻玉郎却说,他亲眼瞧见了卢郎中杀人。
赵令询沉声道:“你可看清了, 你确定是他?”
玉郎道:“我与他有师徒之谊,对他再熟不过, 怎么会认错。”
沈青黛见赵令询已经带入太多私人感情,问话也带着引导性, 怕他继续问下去, 玉郎反而有所顾虑, 便顺势结过了话茬。
“你当日看到了什么, 能详细说说吗?”
里长轻声咳了一声, 貌似不经意地朝玉郎看了一眼。
然而玉郎是个老实孩子,他不顾父亲的暗示,还是说了出来:“本来, 我一直很信任卢郎中的为人,可是,我却发现,人都是会伪装的。卢郎中虽然医术无双, 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难掩失望,一脸美梦破碎后的失落。
沈青黛不动声色:“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到底做了什么?”
玉郎脸憋得通红:“总之,慧娘一家还有文叔他们家遇害前,我的确看到卢郎中出现在慧娘家的水井旁,见到我之后, 他神色慌张跑开了。”
他脸上带着自责:“都怪我,没有及时察觉。若是我能早点发现异常, 他们就不会被毒死。”
里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老大啊,你别总是太自责,生死有命。”
赵令询还是不肯相信:“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卢郎中下毒,那为何一口咬定,他就是杀人凶手?”
里长轻叹一声:“因为他再次下毒的时候,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再次下毒,按他们的意思,卢郎中还要害更多人。
沈青黛问道:“你亲眼瞧见了?”
里长点头:“早几天前,经村里商议,决定要把村里的祠堂重新修整一番。为这事,我便去寻陈奉。哦,陈奉早年一直在京城经商,听说还有个当大官的亲戚,是本地的名人。我们这的土地,基本上,都是他的。我找他,便是想请他出资修缮祠堂。”
“谁知,我同几个村民一进他们家门,便看到卢郎中从里面跑了出来。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一进去便发现陈奉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幸亏他侄子,就是跟着卢郎中学医的贵哥,及时抢救,才保住了命。陈奉醒来,便指认卢郎中就是害他的凶手。”
他眉头紧锁:“陈奉还说,卢郎中刻意传播鼠疫,让我们小心。卢郎中行事歹毒,连害我们村十条人命,还嫌不够,竟然还要传鼠疫。村民们得知此事,非常愤怒,便举着火把来到卢郎中住处。”
“原本,我们并不想烧死他,只是想问他鼠疫之事,想从他那里得到治疗鼠疫的药物。可是,他就一直躲在屋里,死活不开门。他那屋子,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毒物,大伙也不敢进去。大伙越等越急躁,有几个村民一时激愤,就把手里的火把丢了进去。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把火把丢了进去。我们想着这样也好,屋内失火,他应该会跑出来。哪知道,他还是没出来……”
卢季云不是不想出来,只是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
玉郎曾跟随卢季云学医,一直认可他的医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感觉到曾经对他的敬重。他亲自作证,应该不会有假。
卢季云两次都出现在命案现场,且有幸存者指认,确系杀人无异。
赵令询脸色并不好看,他一向冷淡的脸上,此刻像是凝了冰的湖面,让人发寒。
沈青黛知他必定不好受,忍不住朝他望去。
赵令询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让自己尽快平静。良久,他才问:“鼠疫是怎么回事?”
里长后怕道:“这可就是祖宗保佑了。陈奉说,卢季云下毒时候,曾放过狠话,说是要制造鼠疫,让全村人都不得好死。村民也是因为害怕,这才去堵门的。不过好在事后,犬子还有贵哥在村内各处,尤其是陈奉家查探了一番,并没发现有下毒的迹象。不过也有可能是被发现得早,他还没来得及下毒吧。大人,你们看,若没那一场大火,死的可就是我们全村的人了。”
沈青黛静静地听着。
从头到尾,说卢季云要制造鼠疫,只是一句传言。
而里长,说起这场大火,也是毫无怜惜悯人之意,只有先下手为强的沾沾自喜。
其他村民更应是如此吧,在他们的生死大事面前,任何其他事情,都是小事。
不管,这些事是不是还尚未可知。
卢季云若有罪,自有律法来惩。可他们就是仗着群情激奋,烧死卢郎中人人有份,即便是官府来查,也不好定罪,竟然妄动私刑,随随便便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沈青黛看着里长:“你不必急着开脱。卢郎中,根本就不是你们烧死的。”
里长连同身后的玉郎都吃了一惊:“他不是死在了大火里吗?我们亲眼瞧见的。”
沈青黛叹息道:“早在你们放火之前,他已经死了。”
玉郎脸色难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里长满脸错愕:“死了?怎么死的?”
赵令询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我问你。你方才说,村民想从他那里得到治疗鼠疫的药物。卢郎中他已经配制出了,治愈鼠疫的药方?”
里长道:“不知道啊,我们都是听说。这个卢郎中,之前一直在研制鼠疫的药物。”
玉郎接过话:“师……卢郎中他出事前,的确一直在研制鼠疫的药物。平时若配制其他药物,他都会让我和贵哥帮忙,从不避讳药方。可是这次,他却坚持自己配制,从头到尾都不让我和贵哥参与。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卢郎中不让他们参与,或是因为浸骨草。浸骨草对鼠疫有一定效果,却也是致命的毒药。
沈青黛暗暗思量,浸骨草,制作蛊毒必不可少的药物。
京城之内,只有此处才有,而卢季云又最懂医术。
所以,不管赵令询愿不愿意承认,卢季云都最有嫌疑,他有可能效命于留行门。
卢季云对浸骨草有所顾虑,到底是出于对留行门身份的保护,还是真的怕被有心人利用,会遗患无穷?若是后者,还算他良心未泯。可他到底杀了人,十条人命,这点,无可辩驳。
赵令询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所以说,卢郎中造成鼠疫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他杀的那些人,死于何因?十条人命,你们为何不早早上报?”
里长支支吾吾道:“这……我们都以为那些人是死于鼠疫,村里的人怕极了,便早早把尸体给埋了。直到发现卢季云是杀人凶手,才一起上报给了顺天府。”
沈青黛凝眉沉思,卢季云杀人前后,似乎总离不开鼠疫,好像背后一直有人在刻意引导。
玉郎颇有些抱怨:“父亲,我早说过,慧娘一家还有文叔他们,不一定是死于鼠疫,可你们就是不听……”
“住口。我是里长,要对全村人的性命负责,若真是鼠疫,一旦传染开来,让我如何向祖宗交代?”里长对着玉郎呵斥道。
沈青黛问道:“那最早传出是鼠疫的,究竟是谁,怎么你们就认为是鼠疫呢?”
里长想了想:“是贵哥,他看了尸体,说可能是鼠疫。陈奉一听,当即便找我商议,最后全村人都决定,当日就埋了。若不是陈奉出事,我们也不知道,会是卢季云他下的毒啊。”
赵令询盯着里长:“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卢郎中为何要杀慧娘一家,还有那个陈奉?”
里长看了一眼赵令询,迅速低下头去,似乎在思量,要不要开口。
沈青黛接道:“既然卢郎中不是你们烧死的,那他之死就与你们无关,官府自然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你可以放心说,不必有所顾虑。”
里长抬起头,满脸激愤:“这个卢郎中,他简直不是个人,他毁了慧娘的清白。”
赵令询腾地一下站起:“你胡说什么?”
里长不知他为何会做此反应,下意识地说道:“大人,我没有胡说。”
沈青黛在一边轻声喊了一声:“赵令询。”
【架空历史】推荐阅读:弄娇良宵难得恰与梨花同梦回涯庶女摆烂日常小郎君又吃闷醋了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和离后前夫哥称帝了嫁玉郎娇吟咸鱼世子妃明月曾照小重山灯花笑折竹碎玉嫁给前任他哥扶鸾娘娘总是体弱多病窃香锦宫春暖岁岁平安琉璃阶上小平安她不是潘金莲入局而定绛桃春晴攻玉娇弱贵妃精神稳定落崖三载后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继室白篱梦驭宦细腰藏娇我和夫君相看两厌黑心天子朱砂痣攀高枝清溪自悠然恰逢雨连天表兄不善阿满逃婚记事贵妃娘娘荣华富贵娘娘她总是不上进当美媚娇嫁给迂腐夫君后嫁高门折骨权宦心头朱砂痣娇贵命夫君他不解风情锦色盈门皇后她没有心小豆蔻金屋囚入慕之宾得知夫人心有白月光后天家药娘予千秋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谢家的短命鬼长命百岁了伯爵府吃瓜日常典妾欢喜债朕和她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娇养太子妃敢向皇帝骗个娃撞南墙帐中婚银鞍白马度春风贵太妃秀才家的小娇娘误入眉眼惹金枝折青梅家奴误酒一纸婚契是掌印的心尖尖儿啊被迫奉子成婚之后香雾云鬟春日宴怎敌她软玉温香盛宠表姑娘朝暮入我心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凤仪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第一辞色宦宠谋嫡三嫁权臣小楼一夜听春雨望门娇媳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乱臣(作者:蔡某人)妄折她今岁无忧折腰皇帝打脸日常嫁给仇敌之后古代夫妻奋斗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