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会不会和钟小姐失踪被害有关?
沈青黛望着衰败的院落,看来,今日要忙起来了。
第48章 千红一窟10
郑家作为乐清镇上曾经的大户人家, 整个庭院并不算小。
院落格外宽敞,正房足有三间,左右两排厢房各数间。
只是, 院内长满荒草,窗纸已经在雨打风吹中没了痕迹, 只留下光秃秃的窗框。因之前郑家搬家,是以院落内并没什么多余物件, 看起来格外些空旷寂寥。
施净站在院中不肯进屋, 沈青黛同赵令询挨个房间找起, 终于在后排一处厢房内, 寻到了蛛丝马迹。
屋内遍布蛛网, 横梁之上黑影重重,悉悉索索声音从上方传出,一股霉味长驱直入。
赵令询走在前方, 被呛得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沈青黛忙拿出两方帕子,自己掩住口鼻,把另一条递给赵令询。
两人扫视一眼,屋内地面上脚印杂乱, 一侧墙边有土层脱落的痕迹。
赵令询走上前细细观察:“这里不像是自然脱落,倒像是人为。”
沈青黛看了看:“只有下方处有脱落,瞧着像是摩擦所致。我怀疑,钟小姐应该就是被绑在这里。”
整间屋子空空荡荡,除杂乱的脚印和脱落的墙皮,别无线索。
沈青黛收起帕子:“走吧!这里应该不会有线索了。”
赵令询点头,郑家不过是乐清镇上的普通人家, 出事之前又举家搬迁,这里断然不会有暗室之类。
见他们先后出来, 施净忙捂住鼻子:“有什么线索?”
两人摇摇头。
方走几步,施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忙拉着赵令询的胳膊,才勉强站立。
赵令询甩开他:“走路看着些。”
施净一脸委屈:“我很小心了,是这些青苔太滑了。”
沈青黛弯下腰身,挖下一块青苔,拿起轻轻一嗅,摇了摇头。
赵令询问道:“青苔有什么问题?”
沈青黛把青苔用手帕包好:“还记得我曾说过吗,钟小姐被害前一天,也就是逃出来的时候,衣物之上有苔藓。”
赵令询记得她说过,苔藓有股湿臭的味道。
“这里虽是背光处,容易滋生苔藓,但通风却极好,不会有湿臭的味道。”
沈青黛颔首:“没错。所以,钟小姐身上沾的,应不是寻常之处的苔藓。”
她顿了一顿,余光扫到旁边的水井,眼睛一亮,迅速走到井边。
“小心!”
赵令询见她半个身子探在井边,忙跑过去,从后面拉住她的衣服。
沈青黛举着从井中挖出的绿苔,满脸兴奋:“拿到了!”
施净往后退了几步:“拿远点,臭死了。”
沈青黛嗅了一下:“这不比尸体好闻多了。”
施净捏着鼻子,慢慢往后挪了几步。
赵令询道:“怎么样?”
沈青黛沉声道:“不是,那个味道,比这个还要腥。”
赵令询眸光一凝,比一个多年未用的井下还要腥臭的地方,钟小姐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
施净催促道:“走吧,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吧,这里阴森森的。”
赵令询抬头看了看天色:“也好,就先去吃午饭吧。”
三人来到一处邻水的小酒楼,店内放着七八张桌子,人已经坐了一大半。
沈青黛一直想着郑家灭门的事,也无心点菜,便吩咐小二把他们这招牌菜端上三五道。
赵令询看她一直低头不语,便知她在想事情。
“是不是在想郑家灭门案的事?”
沈青黛抬头道:“没错。我总觉得郑家灭门的案子,有点蹊跷。”
施净喝了一口茶润润喉:“那都是五六年前的旧案了,若是现在查,只怕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何况,我们不是在查钟小姐的案子吗?今日咱们要查不出来点什么,镇抚司那些人,又要说事了。”
沈青黛摇头:“不,我觉得钟小姐在郑家旧宅内再次失踪,或许和当年的案子有关。郑家旧宅同孤风岭一样,被镇上的人认定是不详之地,鲜少有人经过。那两个泼皮,应该也是提前打听过的,才会这么放心把钟小姐绑到那里。他们把钟小姐打晕带走,再转移到郑家旧宅,应当是深夜,那个时候,怎么这么巧有其他人在呢?”
赵令询问道:“依你看,最后绑架钟小姐的是什么人?”
沈青黛蹙眉:“不好说。我总觉得,最后绑走钟小姐之人,或许和当年郑家灭门案有关。”
施净凑上前去:“会不会和古槐村狐仙那个案子一样,是逝者家属多年后回来复仇?”
沈青黛抬眸道:“若是复仇,自然是越秘密越好,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何况,钟家是京城官宦之家,和郑家应该无甚关联。而且,钟小姐是临时被绑到这里的,应该不会是报复杀人。”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凡是总有意外。你这个想法,也确实要考虑。咱们吃完饭,就去打听一下,看看郑家是否还有其他家眷。”
赵令询点头:“好。既如此,那就一同打听一下,孤风岭闹鬼之事。”
三人刚梳理好下午的行程,小二便端了菜上来。
沈青黛扫了一眼,一盘金黄流油的烧鸭,一份甜酒蒸鲥鱼,一份素炒山珍,正中放着一盆炖得酥烂的猪头肉。
施净瞧着正中的猪头肉,两眼放光。
沈青黛笑笑:“我看你早饿了,吃吧,还等什么。”
施净扔下一句“不客气了”,就直奔猪头肉。
看施净吃得满嘴流油,沈青黛笑道:“这么好吃,那我也试试。”
话音刚落,赵令询便夹了一块没那么肥腻的肉块,放在她碗内。
沈青黛夹起一尝,味道浓郁,不肥不腻,点头道:“果然还是民间小吃更有味道些。”
赵令询笑笑:“是嘛,那我也尝尝。”
说完,又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施净直愣愣地看着他:“真是见鬼了,你不是一向讨厌这些,还说粗鄙。”
见赵令询瞪了他一眼,施净缩缩头,又开始埋头吃饭。
沈青黛看着赵令询,忍不住低头一笑。
这次重逢,她总觉得,赵令询变了很多,变得成熟了,也……更接地气了。
从小酒楼出来,三人沿着河岸,绕过几条巷子,找到了杀猪的许老大。
许老大正为短了一两肉,同客人争吵,一脸蛮横,坚持自己没有算短。最后客人扔下肉,气冲冲地离开。
三人刚说明来意,许老大方才的蛮横劲瞬间不见踪影,满脸惶恐:“大人,你们听到的都是真的,我的确见到鬼了。”
三人交换了下眼神,赵令询问:“你怎么确定是鬼呢?你仔细想一想当日的情形,会不会是看错了?”
许老大马上否认:“错不了。为这档子事,我遭了多少嘲笑,许大胆这个名都丢了,怎么会看错。我敢肯定,那就是鬼。”
见他们似乎有些不信,许老大接着道:“那天,我去外地收猪回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我累了一天,就想早点回家,便想着从孤风岭抄近路回。孤风岭闹鬼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过我当时不信,只当他们是乱绉的。于是,我便牵着猪往前走。结果,刚走几步,就听到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在说话,我四下一瞧,并没看到人。当时我心里就犯嘀咕,可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还没走几步,我牵的那猪就开始嚎着不肯走,我就回头去拽它,怎么拽它都不肯走。我蹲下身一看,原来它拉了。”
这个故事,他们才在货郎那里听过。他讲的还没有货郎说的精彩,啰里啰嗦的,施净已经有些不耐。
许老大话锋一转:“等那头猪拉完,猛一抬头,我就看见,方才还空荡荡的前面,站了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她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的,一看见我,伸着双手就往我这边跑。”
施净正听得发呆,一抬头,正见许老大举着沾满血的双手,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想拉赵令询,赵令询早有防备,忙侧到一边。
沈青黛皱着眉头:“你是说,那个女人是突然出现的?附近就没有树林什么的遮挡物?”
许老大摇着头:“没有,孤风岭其实就是个小山坡,因为光秃秃的,才叫孤风岭,根本没什么遮拦的。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看看。”
沈青黛同赵令询对视一眼。
凭空出现的女人,怎么听着都有些不真实。
不过,许老大的话,也不像有假。
他常年居住在乐清镇,众人都知晓他的秉性,他也曾以许大胆为傲,着实没必要在这个上面撒谎,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当日具体情景如何,已时隔多年,恐难以得知真相,但沈青黛不信,会有人凭空出现。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未知的隐秘。
沈青黛突然问道:“你说是鬼,那你是如何逃脱的?”
郑老大叹息道:“谁说不是我福大命大呢,我娘曾在灵清寺给我求了一件佛牌,我一直挂着。我想着,应该是佛牌保佑了我。”
沈青黛没再接话,转身对着赵令询:“稍后,去孤风岭看看如何?”
赵令询思索片刻:“我总觉得孤风岭,有些不寻常。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两个跟着去,怕是不安全。不如先回司内,查查郑家的案宗,明日再去。”
沈青黛点头:“也好。”
离开之际,沈青黛又同许老大打听了郑家有无其他亲眷之事。
许老大摆手道:“没有,那郑家就七口,都死绝了。”
三人不再停留,乘坐马车,一路赶回中亭司。
张爷得知他们要查郑家灭门的案子,摸着头,仔细想了想,这才起身去拿案宗。
几人拿过案宗,仔细翻看一遍,不由得大失所望。案宗所记当年之事,极其敷衍,根本没有参考的价值。
沈青黛拿着案宗,一脸嫌弃:“张爷,这写的都是什么啊?郑氏一家七口,欲由乐清镇迁往京中,行至孤风岭,遭山匪劫杀。追剿山匪无果,终。”
张爷无奈道:“当年郑家灭门的时候,陆掌司……不是被暂停职务了嘛,命案就交回了顺天府。顺天府办事,那你们是知道的。后来,陆掌司官复原职,郑家那案子的案宗就被送了回来。这不能怪咱们中亭司吧!”
三人听完,一时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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