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彭青亦将手表和自己的手腕一同握住,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往天上翘,“他们说我广撒网。”
“广撒网……”尤佳妍看起来有些茫然,像是学傻了动不了脑子,疑问道,“那不是你牛逼吗?别人想广撒网一撒一条鱼,他行吗?”
彭青亦的嘴唇嗫嚅了数下,忽然扭过头抬手揉了下眼睛,精心画好的眼妆晕开一大片。
她把手上的奢侈品包往尤佳妍面前一扔,语气还是不屑的:“考什么语言?你还真想学个十国八国语言?就你这长相身材,以后铁定比我嫁得好,傻用功什么。”
尤佳妍一个激灵,这回脑子终于清醒了,她脱口而出:“你咒我?我没惹你吧?”
彭青亦一噎,瞅见尤佳妍一副“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的如临大敌模样,气得掉头就走。
“诶……”尤佳妍着急喊她,“你包忘了!”
彭青亦站定,恶狠狠地闭了下眼深呼吸一次,转身冲回来,劈手夺过了本想送给尤佳妍的包包。
送什么送?小孩子一边玩去吧!
第45章 脐钉(三合一)
一桌人听完尤佳妍和彭青亦的那点子纠葛都笑得七倒八歪。
尤佳妍接过宋词给她倒的一小杯酸奶一饮而尽。
来之前他就坚持要她在喝酒前喝杯酸奶垫一垫, 说是护胃。
“诶,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了,彭青亦结婚的时候, 是不是只叫了你一个做伴娘?其他三个都是她的老家的。”胡媛在手机里翻了半天, “我好像还拍了视频。”
尤佳妍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你们都结婚了啊。”
“才不是呢……”陶玉品出味来了, “她老公娶了这是第三任了,婚礼排场不大的,你看我们原同事也只排了一桌,算是关系好的。你能当伴娘,她绝对不是讨厌你。”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想跟你比个高低,所以结婚了也让你当伴娘近距离刺激一下你,原来是这样啊!”叶蕾感慨。
“没有吧……”尤佳妍回忆了一下, “她说她找不到人了, 勉为其难让我替一下, 说我服务水平过关,不至于搞砸。”
“我还跟她说第二天下午有飞行任务,不喝酒,而且要早点走,她都同意了, 应该是确实找不到人了吧?”
胡媛把视频翻出来了,才播放了一遍周围人都开始笑得不能自己。
宋词擦了下手, 把一小碟剥好的虾推给尤佳妍, 往旁边靠了下, 后仰着身体望过去,似乎对视频也很感兴趣。
胡媛见状直接把手机传过来。
宋词笑着道谢了一声, 看到视频里尤佳妍穿着一身香槟色的礼服站在新娘身后。
她没有任何头饰,一身简洁大气的礼服也只为了衬托新人的奢华, 可即便站在人群中,宋词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看到她面上是一个无情的拎包机器,新人有什么要求下一秒她就有回应,看起来眼神坚定、目光专注、专业高效,一直紧紧盯着新娘子——
可宋词一眼就看出她明明在开小差,用眼角余光兴致勃勃地数新娘头冠上的钻石究竟有多少颗。
他在自己反应过来前已经不自觉地抿出一个缱绻眷恋的笑。
美人都有一种天真的残忍,不自觉不自知的随性让她从不在意他人的侧目,也不会考虑自己成了别人感官世界中的中心。
她天性怠慢,并不想成为世界的聚焦,世人将其称之为松弛感。
宋词觉得自己就是被捕获的一只昆虫,她撒下天罗地网,他晕头转向不知哪里是出口,也不想挣脱这甜蜜的陷阱。
“你往下放啊,暂停干嘛?后面才是重点!”胡媛见宋词半天没反应,凑过来看了眼才发现他暂停了视频一直在浅笑。
“哦。”宋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点了点屏幕往下放。
新娘预备往后抛捧花,抛之前还往后看了眼确认了下位置。
弯腰,猛地往后抛去,身旁其他三个伴娘都闹哄哄地笑着往前抢。
尤佳妍浑水摸鱼滥竽充数地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跟八十岁腿脚不便的老太太似的。
才走了一步,仰头一看,惊觉那花束要掉自己怀里了,尤佳妍浑身一震,毫不犹豫地“夸夸夸”往后连退了三大步,直接窜出去一大截。
捧花被其他伴娘抢到了,尤佳妍松了口气,一抬头,直接撞进彭青亦阴森森的杀人目光里。
一桌子人都在反复观看这段视频,笑得几乎要把房顶掀了。
“彭青亦后来有没有给你伴娘红包?”胡媛问。
“给了,当伴娘之前她就说了来就发红包。”尤佳妍一副钻进钱眼子里的模样,“我算了一下这外快不赚我得飞多少小时?当然要去。”
“厚吗?”陶玉忍笑。
尤佳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所以你看,早点结婚,老公的工资卡也是你的。”陶玉似不经意地往宋词那儿瞄去一眼,见他正让开位置方便服务员上菜,并搭了把手礼貌谢过。
他自打聚餐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除了方才想看尤佳妍的视频,此外一直在不声不响地当半个服务员添茶倒酒摆盘,以及剥壳剔刺给尤佳妍投喂来压一压酒,身体力行地充当陪女友参加闺蜜聚会的背景板角色,绝不多戏。
“嗯。”尤佳妍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在外不用多解释自己,只点头表示同意就能结束话题。
“不过彭青亦说的对,你肯定能嫁得更好。”叶蕾也往宋词那儿瞄,提点似的坏笑,“你说找另一半最重要的是什么?”
尤佳妍:“听话,长得帅,脾气好。”
“哦~”一群人都起哄。
宋词还在细心剔鱼刺,握着筷子的手骨节清晰,他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耳朵有点红,眼下的卧蚕微微鼓起一道漂亮的痕迹,衬得瞳仁越发明亮。
不过是带人出来的场面话,可真好哄。
“长得帅不能当饭吃,还是得能赚钱。”安全员放下筷子,“长得帅的花心。”
“看人的好不。”叶蕾反驳,“老实人那是不想花吗?老实人那是倒贴也没人看得上,被迫老实,一旦有机会劈腿劈得比谁都快。”
“还不如帅哥呢,从小被献殷勤惯了,一旦栽了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她讲得头头是道,“情种只出自富贵人家,佳妍,是得找帅的,否则以后左边躺着一个丑老公,怀里抱着一个丑娃,真的会崩溃。”
尤佳妍迟疑道:“其实也没想的这么复杂……主要是不够帅的话,他老不老实我不知道,我很难老实啊……”
众人:……未曾设想的道路。
“诶你知道几个区域乘务长的事儿不?”陶玉扯开话题,冲尤佳妍扬了下杯子隔空碰杯后灌了一半下肚,“这次没往上升,都是家里有难念的经。”
“怎么?”
“一个老公成日不在家,一要办案就在单位驻扎两三个月回不了一次家,家里三个小孩全靠老人和她撑着,自己说平衡不了家庭和事业;一个先前说好两人只生一个完成任务就算了,结果不知道是老公还是公公婆婆在套上戳洞,怀孕了,她生第一个的时候没养好身体,生产时又重度撕裂,现在可能打算转地面了。”
“好可惜,明明已经做到区域乘务长的位置了,就这么转地面了?”
“因为好像说……怀孕后他老公似乎出去偷吃了,支付记录里好几个金额可疑的,总之想要稳住家庭吧,牺牲工作也是没办法。”
“别太离谱,才几个月都忍不住吗?”
“你还别说,孕期出轨招女票率超高,光是我耳朵里听到的就超过一只手了。”
陶玉等她们讲完,又说:“还有一个嫁得还算过得去,对方开公司的,可是家里所有不动产都挂在她男人名下,公司法人这种全写的是女方的名字,一开始说什么万一进去了男的会想各种办法救老婆出来,女的只会哭哭啼啼。这下好了,他那公司消防不到位起火了,死了四个民工,要追责当然是先抓法人。”
“救了吗?”叶蕾也跟老公说好只生一个,不论几次听到这事都感同身受。
“救什么?”陶玉即使翻白眼也柔柔弱弱的,“这种事谁进去都救不出来,律师只是学法的,不是劫狱的。前几天听a东地区分公司的同事说她老公跟一个年轻女人挽着手一起逛街,事情过去后估计马上就只见新人笑,旧人铁窗泪了。”
“结你妈的婚!”叶蕾愤愤地将酒杯放下,暴怒,“生生生,生个屁啊。”
“怀了又不能打,有什么办法,直接被套牢了,其他任何事都得为这件事让步。”胡媛叹了口气,“你生之前全家都会跟你说什么只管生不用管养,生出来家里会管的。好,生完了你一旦休息一会儿,话就变成了‘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孩子在哭没听见?天底下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妈吗?’”。
尤佳妍一直在奋力消灭宋词推过来的小碟鱼肉,闻言忽然抬头:“可能之后能打。”
“啊?”一桌子人都看了过来。
尤佳妍直起身擦了擦手,按了下屏幕确认了下时间:“丁纤联系我说要来洛城见我一面,她应该不用出国去做手术了,透露了下政府应该会将这一批孕母集中起来统一免费提供医疗资源。”
“真的假的?不过这是因为闹大了并且本身是法治事件的原因吧,那普通人能吗?”
“要看于夏彤这次能不能成功吧。”尤佳妍想了想,“之前几项议案提交,不就有一项顺应民意说要考虑堕胎一刀切的政策是否合理吗?上面还在讨论没出结果。不过于夏彤那条公开表示要做手术的微博没有被删掉,可能多少有点意思?”
“诶,你还挺关心政策,那个民意调查网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胡媛惊奇。
尤佳妍咬了下筷子,f国的那个课题她已经入组跟进了,这桩社会新闻恰好能作为公共政策与女性主义的典型案例,她正在收集并处理数据的环节,联系丁纤也是为了能谈一下恶性事件后政府介入的手段和成效。
“等等!”叶蕾反应过来,“所以你今天定在这里吃饭,不是想让姐妹们体验一下‘竹下荫’,而是因为这里地方僻静适合讲话,还能帮丁纤甩开记者,因为他们进不来是不是。”
“那我主要还是为了姐妹们。”尤佳妍笑嘻嘻的。
“行,好样的,算我们错付了,来来来再开一瓶,今天要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
尤佳妍中途接到了丁纤的消息说已经到竹下荫了,在赔罪了两杯酒后她才得以被一众同事放过。
她起身时宋词跟着站起来拎了下袖子帮她穿外套,靠近了一步低声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没事。”尤佳妍理了下头发,脸蛋仍有些红扑扑的,“就在下面茶室里,很快的。”
“好,那我坐着陪一会儿,等下要是不够再加几个菜,到时候我会去结账的。”这种事情交给他从不需要尤佳妍再操心,他垂眸看着她染了酡红的白皙皮肤像是挑染了胭色,心里一动,伸手用指腹抚了下她的脸蛋,“真没喝醉?”
“太小瞧我了。”尤佳妍睨了他一眼,很自然地将手揣进他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小罐漱口水。
宋词侧了下身体,示意她往另一个口袋摸:“这里有纸巾,好了叫我,我把车开出来。”
尤佳妍比了个手势,表示了解。
*
茶室里内置循环水,潺潺流水配着若有若无的空灵古琴音能让人平心静气,禅意的座椅旁端放了一鼎小香炉,袅袅青烟仿佛一脚踏进了空山茶林,不知道鼻间心生宁静的茶香究竟来自沸腾的茶水还是悠悠香料。
尤佳妍将自己在做的项目与丁纤仔细介绍了一番,尽管在来之前已经与她沟通过,尤佳妍仍然再次重复了一遍,在得到允许后才把录音笔开启并搁在一旁。
与团队共同拟定的问题都在先前通过译后电子版本传给了丁纤,访谈做得很快,到后来便变成了朋友间的闲聊和补充。
丁纤的胆子比之前大了许多,不再是怯懦地一问一答,有时候也会反过来问一些问题。
她似乎对尤佳妍外网上的自媒体内容很感兴趣,说愿意联系其他孕母做一个纯音频的采访。
“还有于小姐,她如果能成功堕胎,能不能通过这个平台做一个自述或者访谈呢?”
尤佳妍愣了一下,她以为丁纤等人由政府接管后就与于夏彤没了联系,听这意思……
她并不觉得于夏彤真会看上她这点小作坊,客气道:“那当然求之不得了,只是于小姐愿意吗?”
丁纤没有直接回答,她手里一直捏着手机,时不时低头摆弄一下,是思考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她低着头,不答反问:“佳妍姐,网上很多人都在劝于小姐留下这个孩子,说她五六个月了,堕胎伤身,你觉得呢?”
尤佳妍沉吟片刻,斟酌用词道:“你知道有些国家历史上为了控制人口数量曾经出过相关政策吗?就是严格限制出生率,对于私自多胎的家庭会强制进行一些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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