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试图自尽,却被莲花姑姑声泪俱下劝了回来,告诉她,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蕙质的求生欲望一直很强,与美丽柔弱的母亲不同,蕙质就像一株石缝里野蛮生长的野草,不但姿态万千,而且风骨强劲。
寻死只是一时冲动,寻死也是需要勇气的,蕙质自知自己贪生怕死,等到慢慢平复下来,便再也不会有勇气直面死亡。
但莲花姑姑显然不这么认为,以防她再寻短见,莲花姑姑一连几天,放下所有活计,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她。
眼见宁氏又要派人来刁难,蕙质劝她:“姑姑,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再寻短见,你一直守着我不去干活,婆子们会找你麻烦的。”
原本蕙质也是要干活的,但随着蕙质渐渐长大,出落的愈发美丽,莲花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希望,不再让她干粗活脏活,凡是稍重些的活计全由她一人包揽。
在莲花日复一日的刻意做小伏低中,蕙质勉勉强强过得养尊处优,冷眼瞧着倒颇有些公府千金的气度。
对莲花来讲,蕙质是她毕生最完美的得意之作,她绝不容许她受到任何污染,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代价。
“你是姑姑看着长大的,姑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这几天守着你,我也想了很多,顾家……是万万嫁不得的,我会去求夫人,让她给你另择一户家世清白的人家。”莲花说道。
“你去求?”蕙质语气十分不可置信,“宁氏摆明了要推我进火坑,怎么可能因你的一面之词改变主意?”
莲花微微垂眸,眸中闪过一抹视死如归,冷声道:“我自有办法让她改变主意,你就安心等着,如若事情不成功,”凑到蕙质耳边,轻声耳语:“小济是个好孩子,人品信得过,你可以跟着他逃出府,这些年我积攒下不少银钱,加上你母亲的积蓄,足够你后半生无忧。”
蕙质将头微微往后仰,诧异地看着莲花,失声道:“这么多!”
莲花肃着脸点点头,“除却这些,你还要去云白钱庄找一个人,我会交给你一封书信,你把信交给他,他会给你我所有的积蓄,并为你善后,你便从此隐姓埋名过安稳日子。”
蕙质听出不对劲,凝眉道:“云白钱庄?就是那个享誉全国的天下第一钱庄?”
云白钱庄作为天下第一钱庄,格调拔得那是相当高,存钱最低线也是以万两起步,来往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江湖名士。
所以莲花姑姑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如何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莲花看出她心底的疑问,偏过身子,在蕙质看不见的角度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若信我,就不要再问,到时见情况不对,直接按我说的做便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生没有生养,你同我亲生的孩儿没有分别,我是不会害你的。”
蕙质拉住莲花的胳膊点头说道:“信!我信!姑姑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与我为敌,我也毫不怀疑,姑姑会坚定不移挡在我面前,可姑姑你今天说的话却让蕙儿胆战心惊,倒不像是在安慰,倒像是在交托后事,姑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莲花看着蕙质长大,知道她聪慧过人,什么事都瞒不住她,可瞒不住也要瞒,她纵然希望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前提必须保证她此生安宁长乐,否则她对不起死去的韫儿。
“蕙儿,幸福的人生需要有人做出适当的牺牲,若是牺牲我和你的母亲便能让你此生安乐,那么我们九泉之下也会瞑目。”莲花将蕙质搂进怀中,轻抚她的背,爱怜道:“若是此番能说动夫人改变心意,我会将一切前因后果告诉你,若是不能,你便从此将前半生抛开,尽情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吧。”
蕙质伏在莲花怀里,静静听着,可旋即心底又起疑,从莲花怀里抬起头,皱眉看着她,“姑姑,既然你早有准备,为何不早早拿出来?偏要火烧眉头才告诉我?早告诉我的话,咱娘俩还在这受什么气?有这么些钱,有这样的关系在,岂不早就远走高飞?何至于沦落到现如今穷途末路的境地。”
莲花看着眼神清明的蕙质,怔了怔,但旋即又叹,无可奈何说道:“你以为姑姑不想?还不是你娘临终有嘱托。你娘可怜,从记事起就被人卖来卖去,一生没个着落。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娘到死都在渴望亲人,渴望亲情,自然不想你跟她一样,所以临终万般嘱咐我,一定要你待在你父亲身边,只是……”
莲花语调陡然拔高,眼中的哀怨一扫而空,迸发出刺人的寒芒,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是没想到你父亲不当人,你母亲一走,他就把所有的怒气和伤心都撒在你身上,任由那个毒妇作践你,现在更是对你见死不救!呸!狗东西,我看他以后下了地府有何颜面见韫儿!”
蕙质被这个解释惊呆了,但回过味来又忍不住深深叹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她的娘亲一定是爱她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元振竟然这么极端这么变态。
今天是踏青的好日子。
蕙质来到郊外的杏林踏春。
踏春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更多的是三俩结伴,蕙质孤身一人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但蕙质丝毫不觉尴尬,怡然自得走在其中,她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玩伴,早就习惯一个人相处,也从中独处中悟出许多趣味。
虽然在府中不受待见,但蕙质行动并不受限,可以随意进出府邸。
这并非宁氏宽宏大量。
相反,宁氏巴不得她离家出走。
毕竟像她这样美丽的人走在大街上,没有父母亲族傍身,唯一可能的命运只有流落烟花柳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美丽的容颜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呵护,只会带来灭顶之灾。
说来可笑,蕙质一开始还天真的打算,要凭借自身姣好的姿容谋夺那位顾姓富商的宠爱,最好一举得男。
然后一边蚕食他的家业,做手握实权的当家主母,一边抚养儿子长大,教他夺取功名,然后……复仇,为她那可怜的母亲复仇。
这是她认知内最好的一条路,嫁给老头子她不怕,只要他有生育能力就行,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她有得是办法“一举得男”。
可现在这条路被彻底堵死,变态比色鬼可怕的多,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复仇?
所以,目前莲花姑姑给出的方案才是最优解,她并非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她遵从莲花姑姑的安排。
今天是莲花姑姑找宁氏谈判的日子,她虽然无从得知莲花姑姑与宁氏谈判的筹码是什么,但既然莲花姑姑特意把她支开,想来与她不无关联。
蕙质靠在一棵杏花树下,如是想着。
京中。
一家金碧辉煌的酒楼。
一群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嬉笑着自酒楼中走出,为首的是两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分别着月白色衣衫和紫色衣衫。
紫色衣衫较月白色衣衫贵重。
但身穿紫衫的男子气度却远不及身穿月白色衣衫的男子。
只因紫衫男子仅仅是清贵,而月白衫的男子的气度却堪称尊贵。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在紫衫男子满脸笑意招呼着即将散去的好友时,月白衫男子却只是淡漠地站在一旁,扫视着喧闹街上的人间万象。
紫衫男子招呼完众人,才面向月白衫男子,语气熟稔却不失恭敬:“先去府里还是回宫?”
月白衫男子收回视线,随手牵过侍从赶来的马匹,淡淡回道:“不必,我要去郊外走走。”翻身上马,临走前不忘嘱咐:“跟外公说一声,申时三刻我回府见他。”说完骑着马儿往郊外的方向奔去,蹄下留下无尽烟尘。
端木砚清今天是微服私访,并未以太子的礼仪出宫,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侍从,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暗中有无数暗卫护他周全。
如今是初春。
郊外有一大片杏林。
杏花生长的正旺盛。
远远眺望,仿佛红白相间的花海。
端木砚清纵马来到郊外的杏林,纵然打扮的甚是低调,却仍然因着尊贵的气度,和过于出众的姿容惹来瞩目。
面对所有打探的目光和似有所无的窃窃私语声,端木砚清始终面色如常,只吩咐侍从去寻个角度适宜,环境静幽的位置。
侍从不负所望,很快寻找到一处角度刁钻的高地,此高地,一览所有风景,下面的人却因植被花木的阻拦,不能瞧见上面的风景。
端木砚清很满意,踏步来到高地,居高临下俯视着明媚锦簇的花海。
偶然间,余光瞥见一株盛开的杏林树下那抹优美哀怨的倩影。
姿容姝丽的少女斜斜倚靠在树干上,莹白柔嫩的肌肤与粗糙黝黑的树干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婀娜窈窕。
忽地一阵疾风吹来,卷起少女飘逸的裙摆和乌黑光泽的秀发,树枝随着疾风左右摇摆,粉白花瓣如雨坠下,落在少女瘦削的肩上,浓密的发间,修长白嫩的指尖,好似九重天仙子临凡,明明荆钗布裙,却比宫里珠光宝气、金碧辉煌的宫妃更像神仙妃子。
端木砚清站在上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淡漠的眸中罕见有了温度,有了温暖的笑意。
疾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风停罢,蕙质随手整理略显凌乱的妆发和衣衫。
可渐渐地,她察觉到不对劲。
从小朝不保夕的日子让她养成了极强的敏感性,她下意识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目光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蹙起秀眉抬眸回望,却只见一片生长葱郁的花木。
看风景的人看不见楼上的人,楼上的人却将看风景的人尽收眼底。
端木砚清在蕙质看不见的角度挑眉,放佛在诧异她的敏感性,又或者是在诧异自己掩饰情绪的能力竟已如此低下,连一个小丫头都能轻易察觉到他目光所在。
“裴凌。”端木砚清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蕙质的身上,淡淡吩咐:“下去问问,她是哪家的小姐。”
第3章
眨眼间的功夫,端木砚清已经做好全面打算。
若这名女子出身良家,他便纳她做侧妃;若出身普通官宦世家,他便先纳她做侧妃,登基后再扶她做皇后;若出身顶级世家贵族,他便直接请命父皇赐婚,封她做太子妃。
至于她本人的意愿……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她是他这十八年来唯一动心的人儿。
不过照目前看来——目光在蕙质做工粗糙的衣衫上流转——后两者的可能性并不大。
这也就意味着,他得到她的人和心,将会更加不费吹灰之力。
端木砚清满心期待着裴凌的回复。
蕙质正疑惑,迎面却走来一个年轻男子,约摸三十上下,白净斯文,脸上挂着客气得体的笑。
男子虽穿着锦绣华服,蕙质却仍凭借,从小锻炼出的,异于常人的察言观色能力,一眼看穿他的身份并非主人,而是训练有素的仆从。
主人也许会礼贤下士,但骨子里仍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经意间会透露出睥睨的傲气,这人脸上的笑容过于和蔼,态度过于恭敬,只有长期服侍别人才会如此。
见他愈走愈近,蕙质蹙眉,长这么大,他是第二个对她笑的如此和蔼的外人,她确信他们素不相识,所以为何对她如此恭敬?难不成是因为这张脸?
蕙质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脸颊,内心暗暗点头,一定是的。
那人看似走的不紧不慢,实际步伐很快,蕙质才在心中下定结论,他就来到蕙质面前,刻意与蕙质拉开几步的距离,既能互相听清对方说的话,又不至于让人说闲话。
蕙质对他的印象瞬间好不少,看来,这是个极有分寸,又有风度的男子,这样的人,不大可能会是登徒子。
裴凌先是朝蕙质喊了句“姑娘”,紧接着又毕恭毕敬向蕙质躬身拱手行了个礼,直起腰后,笑吟吟说道:“观姑娘气质超凡脱俗,定非等闲之辈,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千金?为何独自一人立在此处,可是与家人走散?若是如此,不才可尽绵薄之力。”
蕙质活了十来年,头一回被如此尊重的对待,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正要摆手否认,忽然一股邪火袭上心头。
轻挑秀眉,微微一笑,悠悠道:“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但我乃镇国公元振之女,因着心中烦闷,才独自跑出来散心,并非是与家人走散。”
她可没说谎,她的的确确就是元振的女儿,宁氏总对她身上流着的元氏血脉耿耿于怀,逼着她不让她以小姐的身份自居,甚至在外人面前抹杀她的存在,蕙质嘴上不说,心里是非常不甘的。
自古以来皆是子从父,凭什么同一个爹生的,元筠姌与元陌寒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她却连亲生父亲都认不得,便是闹到外面去也是她宁氏没理。
当然,元振也不是个好东西。
呸!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明明至始至终都是元振的错,她娘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宁氏却一味将嫉恨与不甘发泄在她们母女身上,简直没有天理。
蕙质越想越气,她不让她以小姐的身份自居,她偏要以小姐的身份自居!还是在外面,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反正莲花姑姑已替她做好万全之策,到时天高皇帝远,就算知道也奈何不得她,蕙质得意洋洋盘算着。
裴凌并未轻信蕙质的话,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蕙质,论模样气质倒是不错,可这穿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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