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瑶清未答,留下的唯有两厢寂静。
徐元白低头看向她手上的玉佩,一时间有几些无可奈何,但实在是有些气闷,他何时这么轻声细语劝过旁人,何时吃过憋?竟如此不识相!
他轻嗤了一声:“东西既送出去了,你便留着,若是不喜扔了也罢!这样不值钱的东西,孤就是要一箩筐都有。”
脚步一顿又道:“如此不识抬举,是配不上孤。”
“碰”的一声,门被猛然砸上,惊醒了近旁服侍的两个丫鬟。
“哎呦,姑娘你怎起了?你这是要去哪?”菱星一进屋,就见到呆在原地的阮瑶清,忙上前搀扶她。
只是刚刚碰到她,阮瑶清就像是散了力气一般软软的瘫靠在她的身上,菱星皱眉:“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可是病了?”
菱月上前抚上她的额头,只是触手冰凉,惊觉大事不妙,忙要出门喊人。
“菱月,不必去了,我没事。”,阮瑶清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明窗,伸手指了指道:“这窗户没关好,被风一带砸的生响,明日让人来修修,若修不好便封了。”
“好,奴婢记得了,明日便去找府中的小厮去斑办,姑娘先休息吧。”菱月虽然心有疑惑,但见阮瑶清不愿意多讲的样子,到底是没敢多问。
阮瑶清点了点头,便让她们扶着自己又回了屋内。
烛火熄灭,阮瑶清半靠在床榻上,昏暗中她看向那紧闭的明窗,久久难眠。
见他刚才的模样,大约是已经打消了他的念头,虽然对于现在的徐元白她不大了解,但想起前世的他,那么高傲,那么骄傲的人,她已然拒绝的那么明显了,按照他的性子,必然不会再回头了。
想到这里,阮瑶清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打了个呵欠,慢慢躺了下来,心无琐事的她很快便酣眠起来。
而吃了闷气的徐元白,顶着一身潮湿衣裳连夜便要出城去,这副架势,一看便知是要即刻回京城的样子。
“殿下!属下已备好了厢房,可先换身衣裳歇歇再走?这往京城去,又是连着四五日,还望殿下保重身子才是。”禄二跪倒在地阻拦道。
利一跟了半天,才算是跟了上来,一靠近便见胞弟跪倒在地,在看殿下情绪不妙,心头一紧,小心翼翼的靠近:“殿下。”
徐元白一转身,便看到了利一,眉头一皱道:“你跟着孤做什么!她身边没人护着?”
利一忙低头认错道:“殿下唏嘘,属下这便回去。”
转身便要离去,徐元白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道:“停下!”
利一茫然不知所措,却是顿下了脚步。
“不必了,顺便将她身边的人,都收回来!”话落便转头看向禄二:“带路!”
禄二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忙起身带着他朝定下的厢房走去。
利一却是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馒头满脑都是诧异,殿下那声“不必了”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再三,到底是转身朝着莫府去,殿下既说收回暗卫,那便是金口玉言,他怎敢不不办。
徐云白倚靠在浴盆里,脑子却是一团乱,突见他嗤笑了一声,看着微微漾起的水花,觉得这些日子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可笑至极了。
他深以为的情思命定,她却是避之不及。他所记得的缱绻记忆,她却是全然不知,他在此处纠结辗转难眠,她此刻怕是已经榻上安寝,徐元白实在是羡慕她。
禄二将换洗的衣裳送上,便想缩着脑袋撤出去。
“若是有人惹你生气了,但那人却浑然不知为何?不记得前因后果,你当如何?”徐元白漠然出声问道。
禄二身形一激灵,脑子飞转动,这个“那人”他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殿下,属下以为无知者无罪,殿下既说那人什么都不知道,得罪之事,当是无心之举,若是知道前因后果,怎会轻言得罪。”想也没那个胆子,难道是脑袋不想要了?禄二后面两句没敢说,只得在心里默默添上。
“若她以后都不会知道呢?”徐元白又问道。
禄二难得被问到了,愣在原地“额”了半天,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低头道:“属下不知,但想着即便不知情,当也可说与她听,说清楚弄明白便可……”
徐元白没耐心在听他说话,摆了摆手遍让他退下了。
禄二如蒙大赦,忙点头退了出去,那脚步匆匆,背后似有猛虎追人,慢上一步,唯恐不留尸身。
水渐变凉,徐元白仍靠在浴盆里,嘴上却是念叨道:“要是能说明白,倒也不必孤独自气闷了。”夜深人静,男人发出一道长且绵缓的叹息声。
一大早,整个榆阳大城小巷内皆是热闹非凡,市口处挤满了人,岁数无论大小,性别不论男女,都伸直脖颈子往莫府门前看。
“欸?可别搞错了?我见莫家人这么平静,哪里是像今日要订亲的人家?”
“不会错,不会错的,我男人的弟媳妇在莫府里当差,说是今日准不会错的。”
“真的啊?那怎这样的静?欸,你可知道是哪户人家定亲?这莫府二公子定亲后,咱们榆阳的千金闺阁内怕是能叫泪水给淹了。”
“嘿嘿,好像是莫家的表小姐,具体是谁,道是不大知道,好似父亲是什么官来着,来头很大的。”
“豁,那是不得了了,财人碰到了官人!这,莫家人搭上这线,以后不是要发达了?”
此话一出,挤在莫府人口的人又往前靠了靠,今日这样大的好事,寻常人家都会打赏些的,何况是莫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人家,各个生怕错过了好事,一个个你挤一挤我,我挤一挤你的。
阮瑶清一大早便被菱星从床榻上拉起,早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妆奁前装扮。
“姑娘,侯爷方才来消息了,说是那人昨儿夜半十分已经出城了,要您无需担心,尽可安下心来。”菱月给她插了一根孔雀绿金丝簪后小声道。
阮瑶清闻言点了点头:“今日带这个吧。”
菱星见是莫贺之送的紫玉玉兰耳铛,眉眼一弯,忙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帮她带上。
第33章 订婚书
“清姐姐, 可准备好了?”莫瑶瑶一早起来,就想往莫海苑钻,只是柳氏拦着怕她忙里添乱误了吉时, 方才好不容易得了首肯,脚下生风便如愿的钻进了莫海苑。
“好了,瑶姑娘可吃茶?离吉时还有些时候呢。”菱星递过来一杯茶盏, 笑着道。
莫瑶瑶刚坐下, 擦了擦额间的汗道:“你们可不知道, 前厅已经手忙搅乱了, 我还是头一回见母亲这样的紧张。”
她眨了眨已经, 一眼就看到了阮瑶清的耳珰,嘴角偷笑, 她也没想到, 这事儿竟真叫她撮合成了。
“前厅怎肯放你来我这?忙里偷闲来了?”阮瑶清从妆奁处起身, 慢悠悠的走到她跟前。
莫瑶瑶摇了摇头道:“好似是来了什么人, 祖父便屏退了我们在门外,我觉得无趣, 便央求母亲让我来了。”
一听来了什么人, 阮瑶清眉眼一跳, 心几乎漏了一拍, 莫不是他仍不死心?
阮瑶清皱眉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莫瑶瑶四下警惕的看了一眼,然后靠近阮瑶清道:“我也看得不大真切, 只就那么一眼,好似是对母女。”
母女?
“你可认得?”这日子能叫莫家人放进来的,且宁可暂缓定亲事宜也要见面洽谈的人, 相必这对母女该非同寻常,
莫瑶瑶很确定的摇了摇头:“不认得, 我看着面生的很,应当不是榆阳人。”她顿了一下又道:“但母亲好像认得她,方才见她脸都白了一片,眼眶还红了一圈,想时什么熟人。”
柳夫人的熟人?这就触及道阮瑶清的记忆盲区了。
她见阮瑶清眉头紧锁,便知自己应当是说错了话,咬了下舌头安抚道:“清姐姐可是担心误了吉时?”见阮瑶清未应,便又道:“应当不是什么大事,何况祖父在呢,想必三言两语便能打发了他们,依着我娘的心思,天大的事情都不及二哥哥定亲事大,她怎可能让吉时过了?”
阮瑶清见她一脸担忧自己的样子,冲着她笑了笑道:“看你这样子比我还担心呢。”
“自然了,你可是我挑中的嫂嫂呢,我自然是心心念念的想着你与二哥哥早日定下呢。”莫瑶瑶昂着脸道。
此话一出,四下皆是抿着唇笑,一时间莫海苑嬉笑声阵阵,只是离这不远处的前厅,此刻却是壁垒严森,凝重的让人呼吸困难。
“老大媳妇,这个可是你写的?”莫明在肃着一张脸,将手中的纸甩了甩问向她。
柳氏上前接过那纸张,低头一看,一脸的不可置信,脸上笑着牵强道:“是媳妇写的,可,这是我那时还在闺房之中,细数来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这个,不过是打赌输了,随手写的罢了,怎当得了真啊!”
此话一出,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却不应了,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磕,眼神凌厉的看向柳氏质问道:“怎么当不得真,当初打赌谁也不是奔着输去的,你这轻飘飘一句,可还记得当初我若输了你要做什么事儿?”
柳氏的脸色募的变得难看,被她噎着说不出话来。
那女人轻嗤了一声道:“你不记得了?我可记得,当日打赌,我若输了,你便要我去退了我与我夫君的婚事,你可还记得?”
柳氏被掀了遮羞布,脸募自便的通红,察觉到身侧人的眼神,只觉得脊背潮湿坐立难安,抬头回到:“于晚,那是你我才八九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不过是女儿家心性好胜罢了,即便我当时赢了,也没想过真的要你去退婚,不过是为了搓搓你的脾气罢了。”
于晚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显然是懒得与她说些什么,只是转头看向莫明在道:“莫老爷,我只想问问看,这信上所写,你们莫府可认?毕竟柳如絮是你莫家的儿媳,她亲手写的儿女订婚书,作不作数?”
莫明在失望的了眼柳氏,又看向她身侧的女娃娃,有些啼笑皆非道:“你这女儿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而我贺之今已二十有一,这婚事荒不荒唐,你当比老夫清楚。”
于晚只是笑了一声道:“男儿年岁比女儿大上十几二十岁,在这大宣当不算什么事儿,尚有古稀老人娶二十来岁女子做妾室,做续弦的,他们这个人年岁相差实在寻常,不是什么荒唐事。”
她低头对着正吃着糖葫芦的女儿,温柔看着她,而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莫贺之道:“妍儿可喜欢那个哥哥?让他做你夫君可好?”
那小女孩生的粉雕玉砌煞是可爱,闻言抬头看去,见莫贺之的面相生的俊俏,本就得老少喜欢,小丫头一眼见了,自然欢喜,懵懂的点了点头。
于晚冲着莫明在道:“莫老太爷可听清楚了?”
“怎么可能不荒唐,我家贺之今年已二十有一。他难不成还要等上十几年才能娶你女儿?况且我儿今日订亲大喜,你非要这个时候来坏事?就这么恨我!”柳如絮神色激动对着于晚说道,那神色恨不能将面前的于晚用牙撕碎。
她言语激动,几乎要摇摇欲坠,莫贺之忙扶住了她,对着于晚道:“夫人怎么称呼?”
于晚答道:“夫家姓王,唤我王夫人即可。”
莫贺之点了点头道:“王夫人,贺之想来,为人母者当求子女顺遂如意,想来夫人待您女儿自小便如珠如宝,不愿她受丁点冷落,实不相瞒,贺之已心有所属,贺之惯来愚钝,心狭只装的下一人,即便如夫人所愿,搅了今日贺之的订婚,允诺娶了你女儿,贺之往后也无心于她,你可愿她受冷落过这一生?”
于晚闻言面上带了些怒意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莫贺之摇了摇头否道:“贺知绝无半点要威胁夫人的意思,只是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夫人来我莫家,所为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稳妥的以后,贺之有一想法,夫人可都听听?”
“巧言令色!你又想说些什么?”
莫贺之道:“若是夫人觉得不可行,不听便是,总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于晚看向他道:“那你说说看?我倒是要听听你能有什么法子……”
莫明在等人闻言皆看向他,莫贺之安抚的看了他们一眼。
“若夫人愿意,可让我母亲认她做义女,你觉得如何?”
柳如絮似是被点通了经脉,霎时间深思便清明过来,眼睛一亮,忙道:“对对对,若你愿意我可认她做义女,往后我瑶瑶有甚,她便有甚,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这样可行!”
于晚却是毫无所动,嗤笑了一声道:“一个异姓的义女,算得了什么?与莫家二公子的正妻相比,实在是不够瞧了。”
莫贺之没想到面前女子这么难缠,皱了皱眉头道:“夫人放心,若是我母亲认了她做义女,我必将她当做亲妹对待,且我祖父在这儿,可有他坐证,往后她都要出嫁,我便赠予我名下的三分之一的产业予她做嫁妆,这样可成?”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是一惊,柳如絮拉着他的手惊呼一声:“不可!”
莫贺之冲着她摇了摇头让她莫要阻拦,又看向于晚,他想,他开的条件已经很诱人了。毕竟三分之一的产业,在任何一个城里都可当的上个首富,往后定然可衣食无忧,不仅如此,还冠着莫家义女的身份,想要嫁什么样的好人家没有?
莫贺之笃定她会同意。
诚然,他确实看到了于晚眼里有心动,就在他以为于晚就要答应时,她却嘴角一勾,摸了摸王妍笙的脑袋道:“能叫莫贺之用三分之一家产替换的身份,我们要是就此放弃了,是不是就太愚笨了呢。”
莫贺之手握成拳,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面前的于晚如此难打发,他已将条件开到了最大,她方才明显也已经摇摆近乎要妥协了!
莫贺之还要说话,就听小厮高喊了一声在外头道:“侯爷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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