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丁春秋回到丁氏别墅,对父亲丁异说起钱唐陈氏入士籍之事,丁异道:“我亦耳闻此事,钱唐陈氏若能入士籍,陈操之可谓如虎添翼,以他的才识和声望,还有郗嘉宾的看重,以后前程实不可限量,对于钱唐八大士族来说,我丁氏最乐见其成,毕竟丁氏与陈氏乃是姻亲,若陈氏真成了士族,就依幼微之志,让她回陈家坞又何妨,可惜陈操之因为母病放弃这个百年难逢的机会,可惜啊。”
丁春秋道:“据说大司徒司马昱、大司马桓温都知陈操之之名,子重这次未去建康,入籍也未见得就毫无希望。”
丁异摇头道:“未参加十八州大中正品评就能入士籍,那如何服众?寒门入士族本来就是极难的事,反对者更多于支持者,我料钱唐陈氏这次入不了士族。”
丁春秋从父亲书房出来后,又去见堂姐丁幼微,每次他从陈家坞回来都要向堂姐说说见闻,不过这次他没有对丁幼微说陈氏入士籍的事,只说游初阳台道院诸友各言其志——
丁幼微听丁春秋复述陈操之之志,不禁莞尔微笑。
……
十月初二,立冬节气,水始冰、地始冻,万物收藏,寒冷的冬季到来了,这日傍晚,钱唐陈氏族长陈咸在南楼宴请顾恺之与徐邈,陈操之自然要相陪,明日,顾恺之、徐邈就要离开陈家坞还乡。
正饮宴时,院中突然传来小婵的叫声:“小郎君,操之小郎君,老主母突然昏过去了!”
陈操之心胆欲裂,腾地站起身,也不及穿履,穿着布袜便奔下楼去,就见小婵急得脸色煞白,嘴唇都哆嗦,说道:“小郎君,快去,快去,在二楼楼梯口——”她也转身跟着陈操之飞跑起来。
陈操之几个大步,跨上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转折处,就听到母亲的声音说道:“我没事,你们扶我回房去吧。”声音虚弱至极。
陈母李氏坐在楼梯口,老丫环英姑半抱着她,曾玉环正在掐陈母李氏的人中,来圭的妻子赵氏在一边惊得容颜失色,宗之和润儿这时正由青枝带着从三楼下来——
“娘——”陈操之半蹲半跪在母亲身边,双手扶着母亲双肩,惶急道:“娘,你怎么了,可把儿子吓死了。”
英姑也吓得魂飞魄散,这时才定下神来,说道:“娘子说要到院中走走,我和小婵就扶她下楼,走到这里,娘子突然腿一软坐到楼梯上,一看,娘子牙关紧咬,面色铁青,昏过去了——”
老丫环英姑是陈母李氏从娘家带来的,一直称呼陈母李氏为娘子。
陈母李氏勉强一笑道:“无妨,就是突然有点晕,这不就缓过来了吗。”
“娘,儿子抱你回房去。”陈操之一手环抱着母亲肩背,一手托在母亲膝弯下,将母亲抱了起来,母亲真瘦啊,不比九岁的宗之重多少,几茎枯黄的白发飘拂到陈操之颊边,陈操之强忍着没流下眼泪。
顾恺之、徐邈都来探望,四伯父陈咸也来了,把陈操之叫到一边问话,听说支愍度和扬州名医杨泉都来为陈母李氏诊治过,便道:“操之,你母亲的病看来不是药石所能为的了,你出生之时,你母亲也曾晕厥,得杜道首符水才醒转,现在既然人力药石不可为,就应祷之于鬼神,明日去把杜道首请来看视一下,杜道首是与我一道从建康回钱唐的。”
第三十八章 暖暖冬阳哀而不伤
这一夜陈操之彻夜无眠,好友顾恺之、徐邈都陪着他在陈母李氏卧室的外间侍坐,宗之和润儿不肯去睡,呆呆地立在祖母床前,看着半睡半醒的祖母,这两个孩子害怕得手脚冰冷,依稀记起其父陈庆之去世时的模糊印象。
陈操之让小婵和青枝带宗之和润儿上楼歇息,宗之、润儿却挣开手,不肯去,要守着祖母,希望祖母很快好起来。
陈操之把侄儿、侄女的小手捂在他的手掌里暖着,说道:“这里有丑叔呢,不要太担心,你们两个明日要照常早起,不许睡懒觉,听话。”
丑叔的手温暖有力,两个孩儿看着丑叔的眼睛,丑叔的眼神镇定而温柔,小兄妹又相互看了一眼,一齐点头,乖乖地跟着小婵和青枝上楼去了。
大约四更丑时,来德上来说:“小郎君,牛车备好,咱们出发吧。”
钱唐没有什么名医,那位领少府监俸禄的秦医生也只是个巫医,医术比陈操之也高明不到哪里去,陈操之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依四伯父所言,去请杜炅杜子恭来为母亲写青词、施符水,看能否为母减轻病情,既然人力药石不可为,祷之于鬼神就是唯一的选择,毕竟杜子恭声名在外,很多疑难杂症都被他治好,玄妙道术人所难测。
顾恺之道:“子重,你守护陈伯母,我代你去请杜子恭,今年春月我在建康拜识过杜子恭。”
陈操之道:“那好,有劳长康了。”
顾恺之便带了两个部曲,由来德驾车前往钱唐县城,赶到杜子恭府上正好天亮。
杜子恭才刚起床,听说晋陵顾恺之求见,匆匆洗漱后出迎,顾恺之一见杜子恭便深深作揖,说了代陈操之来请杜师去为陈母李氏祈福禳灾之意,请求杜师立即动身前往陈家坞。
杜子恭道:“请顾公子稍等,待我去拜祭了三官帝君再随你去。”
顾恺之就坐在厅中等着,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杜子恭出来,带了七、八个随从,有三辆牛车,跟随顾恺之去陈家坞,到达陈家坞时已近午时。
陈操之见杜子恭前来,真心感激,陈家坞陈氏族人听说杜子恭来到,都来拜见,比当日葛洪来这里还恭敬虔诚,可见杜子恭在钱唐乃至江左的影响力。
陈母李氏见杜道首前来,挣扎着要坐起来,小婵赶紧从后扶着她,用软枕垫着。
杜子恭问:“西楼陈氏还设有鹤鸣堂否?”
陈母李氏道:“禀杜道首,鹤鸣堂就在三楼,老妇每日念诵《老子五千文》,十八年来未曾间断——”说到这里,喘了两口气,又道:“今日病体沉重,尚未去三官帝君前参拜。”
杜子恭道:“今日由我代为参拜,不过陈门李氏应先忏悔首过,思量平生有何得失,不得隐瞒,这样本道首才好写青词上奏天庭,请天官帝君赐福、地官帝君释罪、水官帝君消灾解厄。”
陈操之是不信这些的,但母亲却是笃信,他不能违逆母亲的心意,母亲一世为善,应该没什么好忏悔的。
杜子恭命其他人都退到楼廊上去,连在床上扶着老主母的小婵也要出去,室内只余杜子恭和陈母李氏二人。
杜子恭危然跪坐,徐徐问:“陈门李氏,心里有何得失、亏欠,可一一讲来。”
陈母李氏想了一会,摇头道:“老妇生平未有亏心事。”
杜子恭道:“再思之。”
陈母李氏又想了一会,说道:“因幼子体弱多病,十一年前老妇——曾在灵隐寺——为其许下长命灯,老妇只有这件事有愧于三官帝君和杜道首。”
杜子恭沉默了一会,点头道:“请放宽心,我为你上表陈情,帝君会宽赦你的罪过。”起身出去,让陈操之陪他去鹤鸣堂,就在鹤鸣堂里用朱砂笔、青藤纸写成一封奏章,然后禹步仗剑,张口吐火,将托于剑丸上的奏章焚烧成灰烬,就算是上达天听了。
一边侍立的顾恺之、刘尚值等人咋舌惊叹,对杜道首的玄妙道法无比钦佩,陈操之却并无惊讶敬服之色,与后世的川剧变脸吐火相比,杜子恭的吐火算不了什么。
上了表章祝文之后,杜子恭又跪在水官帝君神像前默祷良久,然后在一方小小的黄纸上写下一道符箓,取半碗清水,将符箓烧化,纸灰和于清水,命小婵端去给陈母李氏服下,再次屏退众人,只留陈操之,说道:“陈操之,汝母大限已到,首过忏悔,不过是安其心尔,出壬不出癸,你且早作准备吧。”
……
顾恺之、徐邈二人商定暂缓回乡,在陈家坞多陪陈操之几日,待陈母身体好些了再启程,刘尚值十月初三这日一早赶来为顾、徐二人送行,顾、徐二人没走成,他也留下来一起陪陈操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所谓朋友,不就是在友人有困难需要帮助时坚定地陪着他一起渡过难关吗?
陈操之寝食俱废,日夜守在母亲床前,服侍母亲起居,希望母亲能好起来,能下楼到堡外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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