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道:“是说你。”眼睛不看陈操之,望着别处。
众人立在九曜山顶峰,天清气朗,远处的西湖似乎浩渺了许多,远水接天,山如螺髻。
谢道韫与陈操之、顾恺之相约各画一幅钱唐山水长卷,顾恺之道:“没有数月时间画不好,我明年就要去荆州,画好了你们也看不到。”
谢道韫道:“画好了就行,不信没有再相逢的机会。”
……
夜里陈操之为母吹曲时,谢道韫也到陈母李氏房中,静静地看陈操之吹箫的样子,雁鱼灯光影明暗,陈操之面部轮廓线条完美,微微嘬起的嘴唇凑在洞箫吹口上,面部表情与姿势凝固成静美的雕塑——
谢道韫看得入迷、听得沉醉,待陈操之吹罢,便对陈母李氏道:“陈伯母,晚辈要求你老人家一件事——”
陈母李氏笑道:“祝郎君有什么事尽管说,老妇无人不允。”
谢道韫道:“晚辈明日一早便要离开这里,但心里还是很与子重多聚一会,所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晚辈想与子重作长夜之谈,请陈伯母准许。”
陈母李氏看了儿子一眼,微笑道:“本来老妇是不许他熬夜的,祝郎君难得来,明日又要远行,更不知何日再能相见,老妇就准了,今夜我儿就是祝郎君的了,奉陪到底。”
陈母李氏这无心之语让谢道韫脸一红,幸好粉敷得厚,又是在灯下,不然的话一边的小婵都要看出这个祝郎君神情有异了。
顾恺之听说今夜要彻夜清谈、吟诗、围棋,大喜,这些日子他都是与陈操之一般作息,精神养得很足,钱唐山水也让他吟得几十首新诗,急欲吟咏,顾恺之诗才敏捷,喜口占,却从不把诗记录在纸上,他的诗全保存在脑子里,好在他经常有彻夜吟诗的机会,等于温习一遍,不至于忘记。
徐邈也是兴致盎然,这些日子他也常与陈操之辩难,但总找不到当日狮子山下草堂与祝氏兄弟辩难的那种针锋相对、被逼得面红耳赤的感觉,心思要逼,每次徐邈受逼之后,回去苦读、苦思,对先前所辩之题理解就透彻了。
今夜辩难依旧是徐邈和陈操之为一方,谢道韫与谢玄为另一方,顾恺之是听客,辩题是《老子》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个辩题徐邈曾用来考过刘尚值,当时是陈操之代答的,而今夜的辩难则要深入得多。
徐邈首先引用《吕氏春秋》来立论:“——圣人相谕不待言,有先言言者也,故胜书能以不言说,周公旦能以不言听,至言无言,至为无为。”
谢道韫心思敏捷,立即道:“非也,吕不韦之‘不言’乃是可言而不必言、老子之‘不言’乃欲言而不能言,一则无须乎有言、一则不可得而言,此中差异明显。”
数月不见,这个祝英台思致愈发敏锐了,一下子就辩析出其中微小的差异,徐邈一开场就落了下风,眼望陈操之,让陈操之顶上,他先思索一会。
陈操之便引用《庄子》的“知北游”、“徐无鬼”来支持徐邈之论,谢道韫与谢玄引经据典反驳,双方辩论甚是激烈,妙语如珠,一边的顾恺之听得眉飞色舞,如此高水平的辩难,即便大司徒司马昱府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吧,辩难要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不然的话一方三言两语把另一方驳倒,也就显不出精彩。
晋人清谈也不是全无益处,晋人好思辩,相互辩难有益于学术交流,魏晋哲学是继春秋百家争鸣之后的又一高峰,但清谈发展到极端,只务清淡,不理世务,那就难免有清谈误国之毁了。
这场辩难以陈操之、徐邈方落败告终,徐邈起先引的《吕氏春秋》有破绽,被谢道韫揪住,虽然陈操之几番反击,却还是无法挽回、无法自圆其说。
第三十五章 奉命同居
秋末冬初之夜,已经很有些寒意,亥时末,来震、来德兄弟二人把两个火盆端到三楼书房,说是老主母让英姑吩咐下来的,几位郎君要长谈,夜深寒重,莫要受凉。
第一场“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的辩难结束,谢道韫提出要与陈操之围棋,徐邈与谢玄继续辩难,徐邈胜在儒学精通、谢玄对玄学理解更胜一筹,二人辩难起来势均力敌,很有棋逢对手之感,谢玄因为没有姊姊谢道韫压他一头,所以辩难起来更觉酣畅。
陈操之的书房是个大套间,外间读书、习字,里间作画、围棋,还有一张小榻可供休息,陈操之和谢道韫进到内室,小婵指使冉盛把一个火盆搬到里面来,放在乌木小案边,以供陈操之与谢道韫对弈时取暖。
陈操之道:“小婵姐姐先去歇息吧,这里不需要侍候,小盛也下去睡觉。”
小婵笑道:“难得这么热闹呢,像过年似的,我也不想睡。”
冉盛也说不睡,等下顾郎君吟诗,他要喝彩。
陈操之道:“不许擅作主张喝彩,难道想让顾郎君认你作生平第一知己。”
冉盛做了个怪脸,到外间去了。
谢道韫对小婵道:“这里不须侍候,我要与陈郎君说说话。”
小婵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点了点头,小婵便退出到外室,见谢郎君与徐郎君你一言我一语,辩论得正酣,顾郎君在一边击节叫好,有时还评点几句,冉盛也凑热闹,拊髀喝彩,小婵问他:“小盛你好有学问,你听得懂?”
冉盛摇头道:“听不懂,就是觉得辩起来好玩,要是比嗓门就好了,谁嗓门大谁赢。”
小婵笑道:“那肯定是你,你吼两声把人家的耳朵都震聋了,人家根本听不到你说什么,自然是你赢。”
冉盛放声大笑,小婵赶紧瞪他道:“闭嘴,吵醒了润儿你有苦头吃,非让你把论语吼三遍不可。”
冉盛赶紧捂住嘴,噤若寒蝉。
小婵见这边没有什么事,想起去看望一下老主母,来到楼下陈母李氏的卧室,见内室的雁鱼灯还亮着,陈母李氏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老丫环英姑睡意朦胧,嗯嗯地应着。
小婵先清咳一声,陈母李氏耳朵很灵,立即问:“小婵吗?”
小婵应了一声,轻盈盈走进去,问:“老主母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陈母李氏半靠半卧着,手里捧一个青铜暖炉,说道:“老妇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
小婵道:“是楼上太嘈杂了吗,那我上去提醒他们轻声点?”
陈母李氏赶紧摇头道:“不是,老妇不怕吵,就怕冷清,你想呀,夜里睡不着,听不到一点声音,好难捱,老妇现在是日夜颠倒了,白日昏昏欲睡,夜里睁眼无眠。”
小婵道:“那小婵陪老主母说说话。”说着坐到床前箱檐上。
陈母李氏问:“青枝带宗之、润儿睡了吧?嗯,顾郎君他们不要侍候了?丑儿在做什么?”
小婵道:“小盛在呢,还有顾郎君、祝郎君的两个小僮,操之小郎君与祝郎君在下棋。”
陈母李氏笑道:“好生奇怪,祝郎君的弟弟却原来是陈郡谢氏子弟,与祝郎君是表兄弟,我看他二人倒像是同胞兄弟,不过做弟弟的身量倒比兄长高了。”
小婵心道:“那个祝郎君看操之小郎君的眼神不大对劲,与上次来的陆小娘子一般,陆小娘子应该是操之小郎君的心上人了,润儿真没说错,人家陆小娘子那种眼神没什么,可祝郎君是男子也这么看操之小郎君,真是很别扭,尤其是先前祝郎君看操之小郎君在这里吹箫时,那种眼神更是明显——”
魏晋人好男色,这个小婵也知道,但小婵不喜欢操之小郎君被一个男子爱恋着,所以心里对那个祝郎君有些敌意。
陈母李氏见小婵发怔,便问:“小婵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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