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混进兵穿的是普通士兵的衣衫,离开时换了着装,守门的人没认出来。
十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认真回想起来。
京里人都知这是军营,闲杂人等少有来这边,至于出去的人,多是自己人,他们就没想那么多,而且看李恒贵公子打扮,他们没有起疑,左边嘴角长着痣的男子指向对面长脸男子,“他先动的。”
都是机灵人,生怕冲撞了贵人,放行时谁稍微抬脚,其他人就踊跃的开栅栏。
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长脸男为人木讷,做事慢吞吞的,当他抬脚时,他心里还纳闷这人总算开窍了。
冬青轻轻点头,身后立马走出两个人把人围住,就在其他人以为事情结束了松口气时,冬青又问嘴角有痣的男子,“你当时站在哪个位置,身边站着谁?”
有痣男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人不相信自己,他走到自己平日站岗的位置,冬青扫了眼其他人,除了被扣下的长脸男,其他人主动地找位置站好,冬青指着空位置左边的人,“罪犯李恒过来时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操练场的人...”
操练场就在不远处,虽然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丁大把人打趴下还是看得到的,他挠了挠头,又说,“我不知道他是李恒,以为他就是...”他指了下右边位置,“我记得他是从那儿走出来的,身边还跟着个男子,两人出来后就去后边,再出来就换了衣服,我以为谁家少爷混在里边看热闹来的。”
聂御史是风云人物,抢了兵的人,要分兵营地,肯定有勋贵世家的少爷来看热闹,他也就没多想,至于长脸男的动作,他没注意。
他一说,其他人也想起来了,李恒确实是从队伍里走出去的,那时身边确实还有人。
忽然,被侍卫扣住的人挣扎起来,冬青差两个侍卫守住门口,只准人进不准人出。
张硕只看到李恒,也就说李恒身边的人还在兵。
其他人听出冬青的意思,觉得冬青未免自信了点,平时想在兵抓个人就够麻烦的,何况还是今天,工来了很多人,搜查谈何容易,冬青没理会,带着人走了,问李副将要了间屋子就带着长脸男走了进去,进去不到片刻,屋里就传出惨绝人寰生不如死的声音,光听着就让人害怕,经过的人无不缩着脖子快速经过。
过了约半个时辰,门终于开了,冬青擦着手出来,得闲的丁大过来询问近况,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怎么样了。”
“收了人钱帮忙办事的。”冬青大声叹息了句。
丁大遗憾,那就是问不出什么了,但看冬青面色沉着,不像没有收获的样子,丁大来了兴趣,抵了抵冬青肩膀,冬青抿唇,“去见大人吧。”
这人就是个普通士兵,背后没靠山庇护,只是他长年累月的放哨,他清清白白,但能看到很多不清白的人和事,哪怕他捋不清楚,冬青却能把那些人联系起来,比如秦家安插在兵的人是谁,比如兵实际掌权的人是谁,还有就是四方来的信件送进兵给了谁。
冬青现在都知道。
他和丁大透露两句,丁大瞠目,在冬青示意下,小声道,“他就是个守门的,能知道这么多?”
“猫猫狗狗进进出出都到经过那道门,他看到陌生面孔不奇怪!”
长脸说不认识李恒,但他说李恒经常来兵,且是在武安侯出事后,而且找的不是柳勤....
隔墙有耳,冬青没有把话说完,他和丁大离开后,旁边假山后就出来两个人,稍年轻的人满脸不安,望着不停擦脸的人道,“那人还没把咱们供出来...”
前面男人握着蘸水的棉巾在擦脸上的东西,是粘络腮胡留下的,他沉吟了句,“你盯着周围,我进去把人杀了。”
“好。”
好字还没落下,只感觉脖子上贴着冰冰凉的东西,常年习武的人,太明白这东西是什么了。
丁大朝冬青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知道有人偷听!”
是人就会心虚,知道他绑了人肯定会来探虚实,冬青就没藏着捂着,将计就计把人引了出来,守门士兵不足以成为证据,这两人就不同了,兵都知道两人是庞宇的人,而庞宇是安宁侯之子,也就说,李恒和安宁侯府有关。
霍权听说后倒没多少惊讶,官官相护大抵就是如此吧。
冬青问他,“大人准备怎么办?”
“我和兵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许是做聂凿久了,霍权心境也有了变化,他还记得初听罗忠进宫弹劾自己时,霍权恨不得找罗忠解释清楚,和他握手言欢,换成安宁侯,他没有半点怯弱害怕,道,“老管家常年在京,让他查查安宁侯的底。”
对安宁侯,霍权的想法是,不能弄死他也要找到他的把柄让他翻不了身。
跑腿的是丁大,他传达完霍权意思后,老管家不以为然,“安宁侯那人有啥查的啊,让大人别操心了,交给老奴去办。”
就冲他窝囊朝廷钦犯,安宁侯就好不了。
而且老管家是什么人,最擅混淆是非,抹黑人名声之辈。
皇上下令抄李家时不是有人质疑金银财宝对不上数吗,肯定是安宁侯私吞了,私吞的财产就是买李恒命的。
不肖半刻钟,这件事大街小巷就传开了,时刻派人盯着兵动静的庞宇听闻这事,差点没气得吐血,抄家的是聂凿,昧下武安侯府财产的是他,和安宁侯府有什么关系,救李恒就根本不是为了钱。
等等,庞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心腹,“什么意思,谁说李恒跟侯府有关的。”
心腹低头,正欲答话,外边传来怒吼声,“逆子,瞧瞧你做的好事。”
安宁侯的消息更灵通些,不止听到了坊间传言,还知道庞宇底下的人落到聂凿手里了,查清楚前因后果的安宁侯恨不得扇庞宇两耳光,“早就让你不能掺和李恒和聂家的恩怨,你竟把人往兵营地带...”安宁侯怒火翻涌,进门就动了手,庞宇被他揍得瘫软在地,爬起跪好,不服气道,“聂凿活着对咱就是个威胁,李恒那人不中用,蛰伏多日都没成功,我就想帮帮他!”
“帮个锤子!”安宁侯土话都骂出来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真要那么容易就杀得了聂凿还用得着他李恒!”
他不让庞宇帮李恒不止忌惮聂凿,再者想试探李恒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相帮,武安侯是什么人,养出来的人岂会是个废物,他忍耐这么久,就是不想被李恒利用,为他人做了嫁衣。
如今可好,兵的势力被聂凿收去,还被他抓到了小辫子!不能为了庞宇把整个侯府连累进去。
安宁侯道,“宇儿,这次不能保你了。”
庞宇还不知道兵出事了,睁大眼,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安宁侯颓然坐下,沧桑的脸像老了十几岁,“你派去助李恒的人被聂凿抓到了,你有把握他不出卖你?”
“他不敢。”庞宇双手哆嗦不止,没什么底气道。
“那外边消息谁放出来的?”
庞宇脸色煞白,安宁侯亦好不到哪儿去,父子两静默,片刻,庞宇抱住安宁侯的腿,破釜沉舟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敢连累家人,但要我就这么倒下,我心里不服,父亲,让我死前在为你,为侯府办件事。”
聂凿不死不行。
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走到这步,安宁侯不难过是假的,几个儿子里,属庞宇最聪明最有天赋,小小年纪就做到兵侍郎这个位置,眼看侯府峥嵘,谁知出了这种事,他后悔,“为父当时不该救下李恒。”
“事已至此,父亲别太忧思,将来儿子不能侍奉左右,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庞宇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走了出去,心腹跟了两步,庞宇回头,“你想清楚了。”
心腹俯首,“奴才愿意追随左右。”
兵侍郎庞宇勾结李恒刺杀聂凿的消息即刻传遍京城,消息是安宁侯命人放出去的,没办法,要想保住侯府,只有把庞宇推出去,作为侯府主人,安宁侯进宫请罪,教子不严,竟不知道儿子在外犯下这等事,愧对皇上信任,请皇上收回庞家爵位...
这件事说严重是真严重,但事情是庞宇做下的,安宁侯大义灭亲已让人心生佩服,连爵位都不要了。
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不乏有人为安宁侯说好几句话,少不得把安宁侯过往战绩拿出来说事,人是好人,就是教子不严,左右聂御史好好的,苛责安宁侯几句就行,犯不着真剥去庞家爵位,毕竟侯府其他几位少爷还是不错的。
霍权回府路上,街头巷尾都在聊这件事。
护送他回府的是老管家的人,冬荣和冬青带着那几千士兵出城训练去了,说事趁这几日把人训得服服帖帖的,怎么训霍权没问,只听到冬荣对那些士兵说跟了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刚刚交过手,就该去体会濒临死亡的滋味,料到不是好事,他不敢细问。
换了人赶马车,霍权心里不踏实,坐在软垫上,认真听外面动静,总觉得会有刺客冒出来。
据说安宁侯大义灭亲,谁知被庞宇刺伤,庞宇跑了出府,庞宇肯定恨透了自己,躲在暗处伺机杀自己,还有李恒....
仇人还真不少。
索性,马车到门口都没发生意外,下车时,霍权四处张望了好几眼,老管家杵着拐杖站在旁边,看他左看右看,以为他在找什么,“大人有什么掉了吗?”
“不是。”
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霍权不安,“老管家,府里没出事吧。”
“府里能出什么事,大人在外才是要多注意安全。”
两人边聊边往里边走,等进了门,霍权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不知道,真正的危险还没来,李恒离开兵后,料定自己行踪会暴露,没有回侯府安排的住处,而是躲进了御史台,因霍权不在,御史台戒备松懈许多,他躲进去没多久,庞宇就来了,和以往意气风发的装扮不同,庞宇打扮低调许多,此时李恒还不知道侯府出了事,他问,“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想报仇吗?我帮你。”
庞宇言简意赅说了府上的事,没有怪李恒连累他,“他不好对付,想杀他总要付出些代价。”
如果能拿自己的命换侯府后半辈子安宁,庞宇认为自己死得其所,要问庞宇会不会后悔,肯定会后悔,不过目前更多的是想杀聂凿。
第43章 043 遭人利用
庞宇神色坚定, 目光透着浓浓的恨意,问李恒,“你想到办法了吗?”
李恒低着头, 紧攥着手里两张纸的指节泛白,眸底闪过惊诧,顺着他视线看去, 庞宇好奇, 正要细看,李恒已将纸折起收入怀里,晦暗不明道,“聂凿身边侍卫众多, 如今又有几千士兵拥护,如果在城里动手, 成功就罢了, 失败恐不得善终。”
庞宇也是这么想的。
李恒继续道, “真想杀他, 只能在城外动手。”他问庞宇, “你手里有多少人。”
他眉眼低垂,语气比往日稍显凌厉,庞宇没吱声, 幽幽盯着他看了片刻, 反问,“你呢, 侯府出事, 未见你底下的人露过面, 你把他们藏到哪儿了?”
“杀聂凿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现!”
说这话时,李恒眉眼间的自信高贵又回来了, 与侯府出事后那个战战兢兢逃命的慌张鬼截然不同,庞宇心底生起怪异的感觉……这么久以来,李恒在自己面前的卑躬屈膝小心翼翼没准是装的!
刚刚那话,不过是他出于怀疑诈李恒的,李恒想也没想就交了底,庞宇觉得他不可信,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李恒按向自己胸口,清瘦的脸阴沉下来,“城郊驿站!”
庞宇震惊,城门往南五公里处有座驿站,是供回京述职的官员们休憩整理仪容后进宫面圣的地方,城中贵人很少去……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处归京兆尹管辖,李恒选在那儿动手恐怕早有预谋,就他所知,京兆尹和武安侯府并无关系……
他探究地打量着李恒,李恒无半分闪躲,坦然道,“人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安宁侯府不也有不为人知的人脉吗?”
庞宇心惊,面上却极力掩饰,“你在胡说什么?”
事已至此,用不着假惺惺的虚与委蛇,李恒直言,“你们背后不是在查章州官银被盗之事吗?”
章州之事牵涉众多,父亲在时,曾透露京中几大世家都摘不了干系,父亲也动过心思,偷偷派人去查,岂料次次都无功而返,几次后,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再不提章州的事儿了。
身于侯府,李恒平日再混账也不是不谙世事的纨绔,关于安宁侯府背后的势力,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入狱,安宁侯急急收编了父亲在兵部的人,要不是有人相帮,凭庞宇这个兵部侍郎怎么做得到,见庞宇错愕不已,李恒又道,“我对安宁侯府的事不感兴趣,你无需担心,帮我杀了聂凿就行,听说你的人很多被迫投入聂凿阵营,你找机会通知他们,让他们里应外合,到时你不用出面,躲在暗处看就行。”
如此甚好,庞宇答应下来。
是夜,趁着夜色漆黑,他偷偷溜回兵部,试图密谋刺杀聂凿之事,谁知里里外外找遍了也没找到自己在兵部的那些人,抓了个巡逻的士兵盘问,却说那些人被聂凿带去城郊演练了。
庞宇气得不轻。
之后一直找机会试图联系那些人,哪晓得那些人一直未露面,等工部连夜赶工砌好墙那些人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生不如死地回来。
已经是三天后了。
离京在即,霍权安排好御史台事宜,来兵部查验演练成果,对外宣称是演练,实际是调教,这些人背后效忠另有他人,若不趁这几日纠正过来,早晚得出乱子。
兵部营地的大门已经被一分为二了,左边为尊,聂凿选了左门,戍守士兵穿上了御史台衙门的服饰,见着聂府马车,声似洪钟地呐喊,“见过聂大人。”
不远处砌墙的匠人们纷纷停下活瞄了眼,很快就挪开视线做自己的事儿去了,砌墙用的是青砖,普通宅院砌一道墙就够了,霍权未雨绸缪,要求砌两道厚墙不说,还提醒他们把地也要翻新,地下深五米的地方全部砌石块,防止兵部挖地洞入御史台地界偷东西,当然,霍权没说这种话,意思却是这个意思。
两个衙门的营地挨着,照聂凿如此防备的态度,不就是防兵部吗?
为此,兵部上上下下脸色都不太好看,偏徐副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他人拿御史台没办法,有心效仿御史台做法,让工部把挨着御史台的地底下也堆石块吧,工部完全不搭理他们,被问烦了,直接让他们找工部尚书去,工部尚书是个老头子,脾气怪得很,让他们去找户部,说只要户部拨款他们就懒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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