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没耐心翻下去了,便也干脆地转身朝着汪荷花的床铺走,看到她大红大绿的被套,心里的嫌弃更甚。不情不愿地爬上了上铺的扶梯。
汪荷花见她真的略过了那个纸盒,放松般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抬眸,好巧不巧地直接就撞上了乔念的视线。
而她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显然将她刚刚的神态都看了个一清二楚。汪荷花还没来得及紧张,乔念就直接对着她挑起眉,眼神朝许莎莎搜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接收到了她的意思,汪荷花只觉得腿有些发软,一个不注意直接就坐到了凳子上。心里明白了过来,刚刚乔念是故意看向纸盒子的,不是因为她把手表放进了盒子里,而是在故意误导她。
她肯定把东西放在了她的床铺那边,而她现在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身后传来了许莎莎勃然大怒的声音。汪荷花有些不敢转头,弯着腰像个鹌鹑一样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
“汪荷花!你好大的胆子!没想到竟然是你偷的!连我的玉佩都在你这儿!你什么时候拿的?!你这个小偷!我要报警!”
许莎莎声音尖锐刺耳,恐怕隔壁跟对面的寝室都能听得见。她一手握着玉佩跟手表,直接就从扶梯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往前袭来,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就抓上了汪荷花的头发。
苗如被这一幕弄得有些愣,看向汪荷花的眼神很是复杂,嘴唇动了两下看向乔念,见她面上毫不惊讶,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
没人去拉架,宿舍里顿时鸡飞狗跳起来,汪荷花的哭喊求饶声跟许莎莎的咒骂交织在一起,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许莎莎真的要气疯了,没想到她一直看不上眼的汪荷花竟然敢偷她的东西!
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她家祖传的玉佩!这玉佩之前绳子断了,她自己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戴,觉得玉有些土气,也就没有拿去换绳儿,一直放在衣柜里的小匣子里。
要不是这次找手表,恐怕她都发现不了这块玉竟然丢了!
“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你用的笔,手电筒,哪样儿不是我给你的?甚至借钱给你寄回家!你就这样对我?背着我偷我的东西!下午的时候我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表,你还给我装无辜!装你马呢?还诱导我以为是乔念拿的?贼喊捉贼都玩不过你!”
许莎莎气狠了,平时最是端着自己人上人的姿态,这会儿气得脏话都彪了出来,扯着汪荷花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直接一屁股坐在她的身上往她头上挠。
“还偷我玉佩!你是不是打算暑假卖了回家给你弟娶媳妇?我告诉你汪荷花!这玉佩就算是把你全家都卖了也买不到一块边角料!”
“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不是我拿的许莎莎,你要相信我!”
汪荷花被挠得毫无还手之力,倒不是她真的打不过许莎莎,而是长久以来懦弱隐忍的性格,导致她只会被动承受,脸上已经被许莎莎挠出了好几个血痕。
“开门!快开门!303怎么回事儿?闹什么呢!学校可不是你们打架闹事儿的地儿!还不快开门!”
许是动静闹得太大,周围寝室的同学敲门又没有人应,便匆匆去喊了宿管阿姨。
见汪荷花被折磨得差不多了,乔念才上前抓住了许莎莎的手腕,眼神示意苗如去开门。此时许莎莎也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挥开乔念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床铺上喘着粗气。
“你们怎么回事啊?闹什么呢?都给我说清楚什么情况!”
宿舍阿姨烫着一个泡面头,棉袄外头还套了一件深蓝色的劳保外套,胸口挂着一大串钥匙,门一开就气势十足地冲进了宿舍。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下还围了一圈的人在门口,正目光灼灼地往乔念她们303宿舍内张望,有一脸担忧的,也有纯粹摆着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的。
苗如没给她们看好戏,直接“啪——”一声甩上了房门。
转头条理清晰地跟宿管阿姨开始说明事情的经过,期间还夹杂着许莎莎偶尔气不过的一两句咒骂,被骂得汪荷花一声不吭,只哭泣着摇头。
看的宿管阿姨倒是有几分不忍,这年头普通群众还是会偏向贫下中农多一些,不太愿意相信朴实无华的农民出身的汪荷花,会干出偷鸡摸狗的事儿,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得她不信。
沉着脸见她哭得很凄惨,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想了想便开口将汪荷花叫到阳台上去私下了解情况。
汪荷花懵着脸抬头,心里冒起了一丝侥幸心理。
她要是打死不承认,是有人陷害她的,她们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就在跟着宿管阿姨往阳台走的时候,汪荷花却看到乔念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相机,亮起的屏幕明晃晃地显示着它现在有电了。脚下一个哆嗦险些栽到阳台门上。
乔念注意到她的动静,双眸笑眯眯地从相机上挪到汪荷花的脸上,手还若有似无地摇动了两下手里的相机。
吓得心里本来就有鬼的汪荷花,不禁又想到之前许莎莎说的话,那个小机器里面真的能录下来宿舍昨晚发生的事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宿管阿姨进了阳台,还顺手将阳台门关死。
冬天阳台的窗户也一直关得严实,外面风声又大,只要她们俩人说话声音小一点,宿舍里就很难听清。
只不过这不包括五感异常灵敏的乔念,她随意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耳朵竖起,凝神细听着阳台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宿管阿姨就开门进了宿舍,扫了一圈剩下来的三人,又批评教育了一番,最后只说了打架的俩人每人写两千字检讨书就离开了宿舍。
这年头的宿管阿姨相当于半个老师,在宿舍里的事情她都有权管理,也时常会让人写检讨书,她的权力是学校给的,可不怵这些国家未来栋梁。
短暂的安静之后,许莎莎对汪荷花更是冷言冷语,打倒是没再打她,两千字检讨就够她烦的了,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半夜的时候,汪荷花悄悄起身去了水房,此时寝室早就熄灯了,水房也安静一片,又冷又黑。
乔念跟着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大半夜的还挺渗人。
“你之前跟我说的许莎莎要用玉佩来陷害我,是不是也是你杜撰的。我就是有点好奇,既然你偷了她的东西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为什么那天晚上,要在阳台上对我不打自招?”
乔念的声音平地响起,惊了汪荷花一跳,连忙擦干眼泪,她只不过想出来安静地哭一场,乔念怎么就是不放过她,心里的委屈与长久压抑的不甘心,也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不是小偷!是你陷害我的!我根本没想过偷她的玉佩!是,之前要用玉佩陷害你的事情不是许莎莎的主意,是我自己想干的!你那么完美,不应该!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你漂亮,学习好,家世好,性格好,就连对象都那么优秀!”
乔念越听越不是味儿,挠了挠耳朵,一脸便秘色:“真是谢谢你了,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这么完美。所以你就陷害我?想让我打上扒手小偷的标签?如果我是小偷,你心里就平衡了?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扭曲吗。”
如果一个人活着需要靠别人来衬托,甚至对方的优点都成了她加害别人的理由,那有多可悲。
真是又坏又蠢。
汪荷花听到乔念的话,弯腰捂住耳朵,边疯狂地摇头边往后退。
甚至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没有,没有!我不是这样的,我其实很羡慕你,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我只是一时间鬼迷了心窍!所以我后悔了,对!我后悔了!我当时就跟你坦白了不是吗?甚至都把玉佩给你了!”
乔念面上嗤笑,迈着轻缓的步子向前,汪荷花退一步她就前进一步,将她逼得无路可退。
“你平时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吗?那后面的手表怎么解释?需要我把相机里的视频放给你看嘛?看你是怎么把许莎莎的手表塞进我床铺的被褥下的?甚至还恋恋不舍地摸了我的垫被,手感很舒服吧?”
汪荷花后背已经贴住了水房的墙壁,明明穿着很厚的棉衣,但是她仿佛感受到了京市冬日的墙面有多冰冷,寒到了骨子里,让她背脊开始发凉。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她的相机真的录下来了她陷害同学的罪证!
“你已经报复了我不是吗?你把她的手表连同玉佩一起都放到了我床铺上,我没有跟宿管阿姨说是你放的,我心思不正犯了错,我认了,但是你也没有损失啊!你还要我怎么样?”
汪荷花的声音开始打哆嗦,边说边哭。
透过窗户外投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都能看到汪荷花脸上涕泗横流的凄惨画面。
乔念见她还一副她弱她有理的模样,嘴上说着认错的话,语气跟眼神中的不服气倒是一点儿都没减轻,也歇了再跟她说话的心思。
直接丢下一句话就返回了宿舍,都没有再看汪荷花第二眼。
“明天之内搬出宿舍。”
望着乔念利落的背影,汪荷花颓然地滑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开始哭泣。
即使在远离学生寝室区域,走廊尽头的水房,声音依旧压抑。
第64章
303寝室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惊动辅导员, 苗如几人不知道汪荷花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也或许是宿管阿姨自个不忍心,所以只让她们私下内部解决问题。
毕竟这样的事情闹出来, 汪荷花一个随档案的大过肯定跑不掉。
至于许莎莎,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是不可能放过汪荷花的。
说汪荷花咎由自取也好, 恶人自有恶人磨也罢,反正现在是没人会替她说话了。
去找宿管阿姨调寝室的时候,甚至没有同学愿意跟她一个宿舍, 毕竟谁想自己身边睡着一个喜欢偷东西的室友。
最后宿管只得将汪荷花安排到了大三的寝室。
还有一年多她们就要毕业了,有些学姐甚至都已经出去找好了实习单位, 倒是有不少空着的床铺,再加上高年级的学姐大多都是贫下中农出身, 在一定程度上可能跟汪荷花也更能聊得来。
“乔念,虽然你人不咋地还有些不合群,但是这次的确是我误会你了,算我眼神不好识人不清,这个送给你就当赔礼了。”
许莎莎依旧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 脚边放着整理好的几个行李箱,比开学那会儿还多了两个。
边说着就从单肩的皮包里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姿态高高地放在了乔念的桌上, 保养得白嫩的手指还翘着兰花指, 指甲上涂着晶晶亮亮的一层指甲油。
乔念的视线从书上挪到桌子上, 礼盒的盖子是半透明的设计,上面缠着的丝带上还印着logo,简单的五个字母。
是国外的一个轻奢品牌,包装精美的盒子里装着一条咖啡色的丝巾。
在后世, 这个品牌也依旧屹立不倒,出品的包包鞋子更是让广大女性同胞都趋之若鹜。
这会儿也只有在友谊商店才能买到,想到之前大家都说许莎莎的父亲在沪市外交部任职。这么说来,经常能买到一些需要外汇券的进口产品,倒也不足为奇。
“不用了,我还是比较习惯戴百货商店五块钱一条的丝巾。”
见乔念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还继续旁若无人地翻着手里的书。许莎莎就气得不行,双目圆瞪,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腮帮子都崩得紧紧的,又是这样!一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乔念!你不会这么记仇的吧?我都跟你道歉了!你知道这条丝巾多少钱吗?我自己也就一条!”
记仇的乔念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我就是这么记仇。”
.....
许莎莎跟汪荷花搬走之后没过多久,就迎来了期末考。
不管大家伙儿发挥得怎么样,考完都兴高采烈地收拾行李回家过年。清大有不少天南地北考进来的学子,大多家境普通,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舍得买票回家,暑假大多留在首都勤工俭学。
1978年腊月二十八,是冯家的大喜事。
军区大院儿里最漂亮的适婚小姑娘,冯团长的外甥女要订亲了。
这倒让不少,还想着过年介绍给自家孙子认识的老太太们,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平日里大伙儿除了锻炼身体、做做简单的活计,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这下一个个的便都探着脑袋。想看看乔念那姑娘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上过门,还怪神秘的。
这倒不是陆驰不想上门,要按他的意思,他巴不得每天都过来找乔念。关键是冯舅舅不乐意啊,放假后他还礼貌地打过电话给舅舅,说要上门拜访一下,商议一下订婚的流程。
毕竟陆驰没有长辈,自己订婚的事情需要自己去操持,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私底下还查了不少资料,也问过已经结过婚的男同学有什么注意事项,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遗漏了没有做好。
当然,最主要是想见见乔念。
结果舅舅以两人要订婚,现在不方便见面为由,毅然决然地拒绝了陆驰。表明自己会去陆家找他商议,然后啪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言辞严肃认真,说得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要不是陆驰事先已经了解过了,京市跟蓉城的订婚习俗,恐怕还真信了他的话。不过不信也没办法,舅舅耍起了小性子不让见,陆驰只得老老实实地等到了订婚这天。
因为订婚第二天就是除夕,所以大院儿不少人都在家。知道冯团长的外甥女要订婚,凑个热闹沾沾喜气的人就更多了。
等着陆驰的车驶进大院儿的时候,自然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大院儿里车子不少,但是基本都是军用吉普,倒是很少看到这种私家的小汽车,毕竟谁家想不开,会花那个闲钱买小汽车,这年代小汽车可不便宜,要好几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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