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当关系 第19节

“站累了？”
小明星刚刚面对粉丝时发自内心的笑意消失，嘴角微不可觉地撇了撇，沉默半晌才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进来？”
“在外面的时候人多还好。”秦开禹环视这空旷的密闭空间，“进了这里，我有点显眼。”
乔放毫不留情：“你在外面的时候也很显眼。”
秦开禹知道乔放说的是他喊名字的事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顺势而为。”
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中，除了贺知云和乔放本人没人认识他，自然而然地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倾诉爱意似乎很简单，也不用担心给乔放带去负担。
虽然不小心吓了乔放一跳就是了……
乔放仰着头，这个角度下看秦开禹的脸部线条很突出，下巴晃了晃，秦开禹不喜欢这样俯视他，自己弯下腰，坐在了他身边，乔放视线跟过去，看到了秦总长时间揉在鸭舌帽下，一掀开立即支棱起来的头发丝。
额角捂出来一层汗，靠近鬓角的地方发丝被汗液粘住了，这个天气，裹成这样在室内室外活动几个小时，捂出汗来并不奇怪，秦总其实从来没吃过这种苦，无论走到哪里，都不需要做这种事情，却还是为他一次又一次妥协。
甚至对这次应援布置的来历只字不提。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没有重生也没有上辈子记忆的乔放，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有秦开禹一个人会知道。
没人知晓秦总曾为他幻想过一场婚礼，又将其切实地落了地，却把自己完整地摘了出去。
“今天……”乔放开口嗓音哽了哽，下意识看了秦开禹一眼，怕他察觉出异样。
但秦总下一秒就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小瓶矿泉水：“我在外面等的时候想着，你今天说这么多话应该会渴，就找服务员要了水。”
秦总摇了摇瓶身，表示自己这次很有先见之明。
乔放：“……”
乔放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至少哽咽是止住了，也完全没有让秦开禹察觉出来。
在他真的哭出来前秦总可能都不会察觉出来异常。
“今天，这里。”氛围灯恰好扫过来，秦开禹脸部轮廓被轻轻扫出，乔放睫毛颤了颤，轻声说：“谢谢。”
秦开禹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秦总。”乔放无言叹了口气，“这样的手笔，除了秦总你，别无他人，我的粉丝我还是知道的。”
秦开禹欣然承认：“不客气。”
“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行程吗？”秦开禹又支支吾吾地问。
乔放摇头：“暂时没有，所以打算先去看看奶奶。”
秦开禹：“然后呢？”
乔放：“拍戏。”
秦总不可置信地问：“休息呢？”
“拍不上戏的时候就是休息了啊秦总。”乔放耸了耸肩，“我现在的选择很少。”
“我知道秦总你可以给我更多的选择，你先别急。”乔放未卜先知，抬手打断秦总的施法：“ 我现在刚签到星悦，星悦给新人一些资源无可厚非，但是有投资就要有回报，秦总你一直在我身上投资，如果我的戏无法带给星悦值得的回报，就算你不在意，公司里其他人也会有微词。”
“我得让自己的价值配得上你的投资。”更多的话乔放咽了下去。
“你不是我的商品。”秦开禹反驳道。
“不。”乔放缓缓道，“我就是商品。”
秦开禹不赞成地皱了皱眉，乔放没给他说话机会：“秦总，你要做的就是把我当成商品，如何让一件商品更有价值，不是秦总你最擅长的事情吗？继续这样做就好了。”
“对了。”乔放看着他，“以后这种规模的应援不要再做了。”
秦开禹面露失望：“你不喜欢吗？”
“不合适。”乔放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秦总，你这一次用钱砸出了一个排场，下一次，下下次呢？”
“不是让你继续砸钱的意思——”
“我继续砸。”
秦总简单粗暴的发言再次发挥了强大的震慑威力，乔放少补充一句就让他给话说完整了，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秦开禹这回看出来自己说错话了，默默把口罩戴回去，手动闭麦。
乔放见他反省态度良好没计较，也可能是懒得计较，胳膊伸过来，帮他把汗湿的额发捋上去，愣了片刻才继续道：“你这次给了我这样的排场，下次她们给我应援的时候，内心会有比较，想给我更好的。”
“以后的应援如果达不到今天这样，她们的心中会有落差，一旦为此失去理智，她们可能会做出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应援本来是明星和粉丝双向奔赴的活动，我不希望这最终成为她们的负担，所以普普通通地见一面就好了。”乔放说，“不需要华丽的场地，也不需要昂贵的赠品，就算有，那也是我给她们的。”
“最重要的是……”乔放的表情带上些许生无可恋，“内娱粉丝给明星花钱的乱象层出不穷，我不想成为继符良意那一批代表流量之后又一批被官媒点名的。”
秦开禹没太听懂乔放的意思，但不想让乔放发现自己没听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偷偷把手指挨过去，小心翼翼不经意地碰了下乔放的手背。
【我这演艺生涯本就命途多舛，别给我玩封杀了秦总，这回应援礼物都送高奢了下回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子。】
“诶诶诶好。”秦总吓了一跳把手指抽回去，“我明白了。”
“所以……”秦总悟了悟，“我以你的名义给她们送礼物，是可以的？”
乔放：“……”
“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乔放紧接着给他泼了盆冷水，“但要送也是我自己来送，逆应援是我对粉丝的心意，没有让你代劳的道理。”
明白了。
他并没有替乔放送礼物的资格。
他好像又好心做了坏事，这样的排场不是乔放想要的，反而会给乔放带去麻烦。
秦开禹低了低头：“对不起。”
舞台边缘半围着下午空运过来的新鲜红玫瑰，短短两个小时，花朵没有任何败相，鲜艳欲滴，乔放坐在玫瑰中间，衬得肤色更白，嘴角带着角色最后一场戏留下的血迹，领口与白衬衫被血色染红一大片。
秦开禹从手边抽走一支玫瑰，避开尖刺递到乔放胸前，玫瑰的红黯淡了血色，秦开禹释然地笑了下：“你别生气。”
选择这个地方本就是他试图弥补上辈子遗憾的私心，他想看乔放被掌声和鲜花簇拥，周身都是赞誉与真挚祝福的微笑，哪怕他的身边并不会站着他。
现在他已经看到了。
可遗憾好像依然在，人总是贪心不足，见过乔放对待粉丝的模样，总在想，如果乔放可以将这种心意分一点到他的身上，只需要一点，他就可以很开心。
他在嫉妒一群萍水相逢乃至素未谋面却依然占据着乔放很多温柔的粉丝。
秦开禹试图将这点心思憋下去，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有话直说，他已经憋下去很多，剩下的倾诉欲望实在太过强烈，一茬一茬地冒出心头，秦总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拘谨而羡慕地透露心声：“你真的很爱你的粉丝。”
顺便爱一爱我就好了。
“因为她们也很爱我。”乔放毫不犹豫道。
“我……没跟你提过。”乔放捡起贴在自己胸口的那只玫瑰，放在鼻尖轻轻点了点，香气扑面而来：“大学毕业那年，乔期与被证实是乔家的亲生少爷，而我是顶替了他人二十多年人生的窃贼。”
“爸妈终于找到了我无法被他们管教的理由，理所当然地回收这么多年在我身上付出的所有感情，就好像……”乔放声音抖了抖，“就好像他们其实从未爱过乔放这个人，爱的只是乔家儿子的身份，没有了血缘关系，他们反而卸下了重担，松了好大一口气。”
“那个时候，奶奶重病昏迷，我一无所有，也感受不到任何爱意。”乔放指尖点在花瓣上，“是她们——自称风筝的那群粉丝。”
“一直以来，演戏都是我喜欢的事业，我并不想靠这份事业获得什么粉丝群体的喜爱，我希望她们喜欢的只是我的角色，可当她们真的向你倾泻爱意的时候，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明白，那是多么珍贵又热烈的感情。”
“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群人，仅仅通过你发的微博，就能判断出来你的心情，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依然愿意每天每时每刻，源源不断地鼓励你，向你诉说着喜欢，她们追逐你的脚步，不仅仅因为你的角色，还因为你这个人……”
“有人在爱我，很多人。”乔放闭上眼睛，香气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过往私信中的鼓励与安慰历历在目，承载着每个账号背后主人一颗希望他好的真心，乔放轻轻睁开眼，眼角湿润：“流量在演艺界并不是什么褒义词，我从前对它避之不及，但它的背后，代表了太多太多甚至是盲从的肯定，不论好与坏，我是真的……真的需要这一份肯定，它让我过去这么多年，至少没活成一个笑话。”
“秦开禹。”乔放叫他的名字，“我不想辜负她们。”
“不止她们。”
停下，秦开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你闭嘴。
乔放歪了歪头：“什么？”
“我说……不止她们爱你。”
大脑里天人交战，嘴上却是另一回事，上下嘴唇一碰，告白就顺着唇缝滑了出去：“我也很爱你。”
第31章
所有的氧气仿佛都被抽离，乔放安静了足足三秒钟才幻梦般地从鼻腔发出一声：“嗯？”
秦开禹紧急闭上了嘴，但剖心置腹的话早已出口，此时后知后觉的沉默毫无用处，秦总眨眼时能听到自己蹦到嗓子眼的心跳声，他不是第一次表白，却是这辈子第一次坦白自己并不清白的心意，即便他只是公布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完蛋了。
秦开禹看着乔放缓缓放下的嘴角，冷静地想，彻底完蛋了。
乔放刚刚对他说完“不想辜负粉丝”，他就上赶着邀请对方“来和我一起辜负你的粉丝吧”，秦开禹，你真是好样的，给你竖个大拇指。
但怎么会有人在听完乔放说“一无所有”的时候仍然无动于衷。
告诉乔放“我也爱你”的冲动无法被任何理智按下，就算现在有很多人在爱你，未来会有更多人爱你，我也依然是其中你不可以忽略的那一个。
我的爱和她们的都不一样。
既然乔放不可能原地失忆，秦总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也很爱你。”
这一声远比先前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告白更加郑重，每一个字都做不得假，没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乔放就算想装没听见也已经来不及了。
秦开禹露出来的半张脸肉眼可见地红了，随着之后的话越来越红，连耳朵也没逃过这场荼毒，大厅暧昧的氛围灯也遮挡不住的颜色，秦总眼睛慌乱地眨了眨，不知道自己内心又说服了自己些什么，很快镇定下来，漆黑的瞳孔注视着他：“仔细一想，我好像也从来也没跟你说过。”
“你很好。”秦总挑挑拣拣知识储备里所有赞美人的词汇，最终却只挑出来这么三个字，徒劳地补充道：“真的很好。”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给我什么反馈。”秦开禹语速很快，怕说慢了，乔放就要先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就像我为你做这么多，也不是想要让你发挥一个商品的价值，仅仅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
“因为喜欢你，所以心甘情愿，你不需要回应我的感情，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事情……”秦开禹声音带上一丝笑意，“未免太自大了不是么？”
“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秦开禹条件反射想去探一下乔放内心的想法，却始终没有勇气伸出手，最终只攥了攥掌心，摸到了自己手心的一把汗：“同样的，我不希望我的喜欢会成为你的负担，但我有时候，会忍不住……”
秦开禹紧张得指甲嵌进了肉里，在感受到疼痛那一刻猛地松开：“忍不住想为你做些什么，如果下次再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记得告诉我，我下次就不做了，你别……”
“别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乔放说。
秦总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我只说不合适。”乔放把玫瑰花拿起来，轻声说：“没有说不喜欢。”
“秦开禹。”乔放将那株玫瑰重新递给他，“这场应援，不论是整体的流程还是场馆布置，我都很喜欢，玫瑰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