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礼开始准备了
几人又商量了些细节,祈程两家的婚事便就这样准备起来。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又要过礼,又要准备婚事,程府上下为此忙的人仰马翻,--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赵氏身边的刘妈妈把程嘉束的嫁妆单子递上去:“这是大姑娘的嫁妆单子,请太太过目。”
她觑着赵氏的脸色,又小心道:“大姑娘身边一直是两个大丫头,所以陪嫁丫环也只安排了两人,都是从外头买来的,不是府里的家生子。”
赵氏不在意地点头,左右不过是填坑的,若是家生子,牵扯太多反而不好。虽说她也不在乎这些,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刘妈妈做事,还是妥贴。
刘妈妈松了一口气。她得了彩霞家的银子,自己私下悄没声息地把彩霞换了下去,这下算是过了明路了。
赵氏翻着单子,见没什么大错,也懒得多花心思。晚上便把单子给程在沣看了。笑道:“老爷先看看束姐儿的嫁妆,是按一千两来置办的。祈家送来的聘礼是两千两,一千五百两的首饰衣料,五百两的聘银。咱们呢,也就不留了,全给束姐儿添到嫁妆里,如此也体面。两下合计,便是三千两的嫁妆。您瞧瞧,可还有什么要添补的?”
程在沣本就没有心思理这些,只听到”三千两”几字,便摆摆手:“这么着已是足矣。你办事素来妥贴,就按你说的办就是。”
赵氏笑道:“老爷放心,束姐儿的嫁妆定是极妥当体面的!”
自然体面。一个商户女的女儿能嫁到侯府,还有那样的嫁妆,有什么不知足的。
虽说程家一千两的嫁妆有些水份,可祈家送来的聘礼却是很实在。
赵氏不是没有想过留下一些自己用。只这个亲结得本就另有缘故,裴氏也不是寻常姻亲。若是她动了手脚,只怕裴氏真敢给她宣扬出来。想想还是作罢。也就只能便宜程嘉束那死丫头了。
只是后面程在沣又添了一家陪房,是夫妻两个。又特意把程嘉束叫过去说话:“程喜两口子办事伶俐,又为人本份,对家里再忠心不过。你毕竟年轻,没有经过事儿,有他们两口子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说罢不禁叹口气。这个女儿,生生被赵氏养成个蠢笨不堪的性子,当不得用。不然,有些事安排给自己亲生女儿,她是世子夫人,岂不比叫下人去做来得更方便。
不过女儿嫁过去,祈家定然也防备她,说不得下人还便利些。罢了,不过是枚弃子,也不必在意她了。
程嘉束依旧一副木木的表情:“是,父亲。”
她心中已经警觉起来。程喜两口子的身契都没有给她,想来是父亲的人了。这样的陪房跟自己到祈家,定然不会听自己的吩咐,程嘉束不在乎这个,她只怕这个便宜父亲要让这两个人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此难免要牵连到自已。
程嘉束打定主意,到了祈家,便与程喜夫妇保持距离。无论程在沣是否给他们夫妇另行安排差事,她绝不掺合进去。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便是程嘉束出嫁的日子。即使知道这桩婚事另有情由,祸福难料,程嘉束也是很平静地接受了程家的安排,完全没有想过逃婚之类的选项。
且不说她身边一天到晚都跟着人,外面是深墙高院,她根本逃不出去。便是能逃出程家,她身无分文,亦没有身份凭证,如何在这个世上立足?这是几百年前的时代,可不是后世那个女性有工作权利有人身自由的时代。
她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成亲,安安份份过日子,一切都以活下去为先。
成亲那日,喜娘大半夜就过来开始准备了,先是开脸净面,后又涂涂抹抹。程嘉束仿如木头人一般,漠然由着她折腾。心情亦是一派平静,没有任何紧张或者喜悦。
哪怕是到了跪别父母这一仪式,她看着坐在她面前的生父与继母,也是很奇异地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没有憎恨,亦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见到陌生人一样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都用一种游离的心态对待面前这一切吧?前世的生活给她的烙印太深,深到她根本无法将这一世的生活当做真正的现实来对待。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一世的世界和家人,除去那早逝的生母外,其余人无法让她产生感情,所以她内心深处拒绝接受这样的家族,这样的人生,固执地让自己始终以局外人的态度对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遭遇。
她曾经有可能接受自己融入这样的时代的。那时候何氏还在,给了她亲情和安慰,填补了她缺乏的母爱,她几乎要接受这样的生活了。然而何氏的去世,打碎了她的幻想。
坐在上位的男人,程在沣,说是她的父亲,可对于这个一年到头只见上一两次面的父亲,她实在难以产生什么孺慕之情,程嘉束永远不可能接受这样
的男人做自己的父亲。而继母赵氏,于她更加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程嘉束一边听着喜娘的指导行礼,心情毫无波澜。不过是两个没有关系的人罢了。她不会为这样的人生气,愤怒,或者失望。
她告诉自己,要调节自己的情绪,不要对旁人有过高的期待。不然,她怎么能在这个世间活下去呢?
赵氏看着跪前面前行礼的继女,想到她结的这门亲事,堵塞在胸中的多年的郁气在此刻终于散了。
她出身高门,在常来往的闺阁姐妹中,身份向来也是顶尖那一拨的。
而后父亲做了阁老,她的心气儿更是极高。没嫁人时难免也时常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想着以自己的出身家世,何等的青年俊杰才能般配自己。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叫自己做人继室填房!丈夫还比自己足足大了八岁,这叫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接受?
然而赵家不缺女儿。她自家便有两个兄弟,三个姐妹。更不用提那些堂姐妹了。父亲的威严不容冒犯,她甚至对着母亲都不敢说声“不”字,生怕会传到父亲耳朵里。
可堂堂阁老之女,竟然做人填房,怎不叫她倍感羞耻?她甚至觉得无颜再去面对那些闺中伙伴带着嘲讽的脸。
幸运的是,夫君对她甚是敬重疼爱。她的心气才慢慢顺了过来,也才觉得,这婚事其实也不错。毕竟,嫁个年青夫婿,可没本事官居五品,更何况程在沣年纪尚轻,本身颇具才干,前途可谓一片大好。
万事皆好,唯一让人碍眼的便是前头留下的小丫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继室的身份。
既然见到这丫头就不开心,那就不见好了。
于是这些年来,她刻意无视了那个丫头。连带着下人也跟着一起轻慢程嘉束。
可那又如何?她一不曾缺她吃穿用度,二不曾打骂刻薄,只是不理她罢了。程在沣还敢拿这个事儿跟她计较?她堂堂阁老之女下嫁她做填房,若还不能图个舒心自在,那要这阁老千金的身份有何用?
所幸程在沣也是知情知趣的人。知道她的态度,也慢慢疏远了那个丫头。她这个程家主母,自然投桃报李,没少在爹娘面前夸程在沣知道疼人。若没有她回娘家替程在沣说好话,扳倒显国公的功劳又不是他程在沣一个人的,凭什么他能升到吏部侍郎?
现在,这个丫头彻底地要离开她的视线。这个家里,再没有人能碍她的眼了。
赵氏的笑容此时格外真挚慈爱。连声叫喜娘赶紧把程嘉束的扶起身来,笑道:“今天是束姐儿的大喜日子,后面事情多着呢,束姐儿好生紧着身子骨,自已家里,不需这么多礼!”
程在沣亦是面带微笑,看着女儿,竟然也勉励了两句:“束姐到了婆家,切记恪敬守礼,孝顺翁姑。”
程嘉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眼中的冷意一扫而过,快到程在沣几乎以为是错觉。但心中终究有了阴霾,有些不自在起来。忽然不太想面对这个女儿了。
他挥挥手,道:“吉时到了,快些上轿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第7章 程嘉束换了新地图
花轿吹吹打打地离了程家。婚礼极是体面热闹,一路上鞭炮不断,看热闹的人声鼎沸,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大喜的日子。
轿中的程嘉束听着外面的喧哗吵闹,不知不觉攥紧了手中的喜帕。
轿子落地,一只脚稳稳踢开轿帘,就听到鞭炮大响,喜娘洪亮的声音响起:“新郎迎新娘下轿啦!大吉!”
程嘉束随即便看到一只手伸了进来,应当就是自己的丈夫祈瑱了。
虽然一路上都在自我安慰,但事到临头了,程嘉束还是难免心情紧张。她深深吐了口气,看着盖头下的那只手,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祈瑱的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程嘉束借力站了起来,走出了轿子。
她头蒙着盖头,看不清路,只好低头看路,随着祈瑱一起向前走。
祈瑱的手很有力,她能感觉到他掌中的硬茧,显然是习武留下的痕迹。
强有力的手掌握着她前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两人在鞭炮及喧闹声中进了内堂,循规蹈矩地拜完天地,她的盖头被揭开,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庞跃入她的眼帘。
虽然说是只有十八岁,但他的脸有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衬的成熟。他长的很英俊。脸部轮廓楞角分明,加上紧紧闭着的薄唇,显得极是坚毅。
祈瑱的眼睛清亮有神。而这双神采燿燿的眸子,现在正望着她,其中满是冷漠。
只一眼,程嘉束就明白了祈瑱对自己的排斥与不喜。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面对现实,她还是被打击到,心里不由叹息。
她曾想寄希望于婚姻,以逃脱那个家庭,开启新的生活。
她想过,即使不爱丈夫,也会与他相敬如宾,努力尽好妻子的职责。哪怕把家庭当公司,把丈夫当上司呢?为了活下去,跟时代妥协,没什么的。但她从没有想到,她连这个妥协的机会都没有。
程嘉束低下头,不再看祈瑱,听着旁人凑趣的哄笑嘻闹,任由喜娘丫头们把自己扶进新房里。随即新房里也涌进一堆看热闹的女眷。
倒没有想像中的冷言冷语。程嘉束记得熙宁侯府的子嗣不丰,熙宁侯只有一个早就分家出去的庶弟和一个妹妹,而祈瑱这一辈,连兄弟都没有,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了人。祈家大姑奶奶嫁的好,婆家是安国公府,她夫君是家中嫡长子,将来也是宗妇。因自己争气,又是儿女双全,很受婆婆爱重,在夫家娘家都是极有份量的人物。
今日来的人,几乎都是侯府的远亲女眷,所以对她这个世子夫人,还是有几分敬畏,并不敢随便嘻闹。不用应付那许多陌生人,让程嘉束微微松了口气。
程嘉束前世便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而且有着现代社畜常有的社恐的毛病。自己放假休息,宁可呆在家里看小说,打游戏,甚至网上跟朋友聊天,也不愿意跟同事朋友一起现实聚会什么的。
这么多的人围观,虽说让程嘉束有些自在。幸好她顶着新妇的名头,可以只需低头微笑即可。
贺喜的亲眷们也不过是按着规矩围观一下新娘,表示一下礼节。外头丫头们恭敬请客人们入席的时候,便呼啦散去,只留了她的陪嫁丫环和两个祈家的丫环。
冬雪甚是有眼色,早就跑外头央着祈家的丫头去给自家姑娘找点吃的。这时候便端了上来,服侍程嘉束先用了饭。程嘉束整日处于紧张与害怕之中,完全感觉不到饥渴。草草吃了一些,便继续端坐在新房里,等待新郎。
新郎祈瑱却一直在外头应酬,中间并未回新房看望她。程嘉束一身大妆,孤零零坐在新房里等待新郎回来。不知等了多久,她几乎要撑不住要睡过去的时候,祈瑱终于回来。
两人由着喜婆摆布行礼。
祈瑱虽然态度冷淡,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她,一板一眼地听喜娘安排,与她饮合卺酒,又行了结发礼。
直到喜娘唱一声“礼成,新郎新娘大吉”,程嘉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男人也似是放松了下来。
两人各自洗漱完毕,程嘉束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着祈瑱,她的新婚丈夫。他像是习惯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此刻的他依然一脸平静,简直不像个刚入洞房的新郎。没有喜悦,没有激动。但也没有厌恶,没有憎恨。
即使是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他也只是很冷淡地吩咐着:“安置吧。”
他当然也不会温柔。两人的结合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她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又被她仓皇抹去。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泪水,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软弱泄露给任何人看。
眼泪只会对在乎你的人有用。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流泪,只会换来鄙视。
大概祈瑱对此事也不是很有兴趣,不过是在完成新郎必要的义务罢了。事情很快结束,两人草草收拾完,便各自睡去。
程嘉束睡的并不好。初换了个环境,她并不习惯。虽然因为疲惫,很快入睡,但是睡得并不沉。祈瑱醒来穿衣,她便也惊醒。但是因为尴尬,以及自觉自己并不讨人喜欢,她
闭上眼继续装睡。
祈瑱自顾自地穿着衣服,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新婚妻子。
只是在他出去时,程嘉束睁眼看了他的背影,见祈瑱穿的是短打,并不是长衫,像是要晨练的样子。看来昨天的新婚洞房对他而言似乎没有任何旖旎影响。
祈瑱晨练完毕,两人一起用早饭。
毕竟新婚,初来乍到,程嘉束是有心做出个贤惠模样的。她很清楚,想在这个世间生存下去,就得遵循这个世道的规则。只是祈瑱的态度实在冷淡,对她这个新婚妻子没有流露出一点情意。
程嘉束可以委屈自己,但不能太多。
她可以客气恭敬,但若要她卑躬屈膝,逢迎讨好,却实在是为难她了。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只一秒间,程嘉束便放弃了做贤妻良母的打算。
程嘉束神态温和,仿佛没有把祈瑱的冷脸放在心上。但举止却也疏离,并没有一个妻子要给丈夫布菜的自觉。便是后面祈瑱更衣,她也只是微笑问下:“世子爷是要我帮您更衣,还是唤您惯用的丫头过来?”
祈瑱迟疑了下,道:“叫丫头过来吧。”
只是后面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却收敛了许多。
更衣完毕,夫妻二人便一起去主院,给熙宁侯及裴夫人请安,以及行认亲礼。
大厅里的人不算多,看来熙宁侯府果然不算人丁兴旺。上首坐着熙宁侯与侯夫人裴氏。熙宁侯祈信面容清瘦,还透着几分苍白。
传闻熙宁侯身体不好,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熙宁侯夫人裴氏倒很富态。只是面上罩着一层寒霜,没有一丝娶新妇的喜悦。
程嘉束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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