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后。”
提灯照明的莫鄞注意到他的异样, 压慢脚步,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洞道开口:“你好像有心事。”
秦朔稍有停顿,也只是一瞬,笑了笑,又继续往前, “没什么, 想到一些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是指……和君上吗?”莫鄞抿了抿唇,知道自己没有身份说这种话,很快将脸藏进阴影,他从没像现在这样, 既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
是他把君后带到玄夜身边的, 他没有理由嫉妒。
也没有这个权利。
“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朔伸出手,地上的两条小蛇顺势爬上来,小黑没有争过小白, 只能生气地回到原处巡逻,小白则乖巧的盘在手心,吐了吐信子,“过去值得怀念,是因为某个人做的事,而不是某件事当中的人。”
秦朔轻抚小白的脑袋,又道:“我不会停留在过去,我已经是昆仑之主,将来,或许还有其他身份。”
莫鄞从阴影里抬起头来,认真道:“将来,不管君后想做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
秦朔微微一怔,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给莫鄞下了什么迷魂汤,可细细回忆,貌似没有。
忠心吗,莫鄞是很忠心的。
倒让他有点恍惚,莫鄞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所以如此长情。
“莫鄞……”秦朔想到未央开口闭口的那句叛徒,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选择我,你有没有后悔过?”
“我后悔。”
莫鄞想说,他后悔第一次遇见秦朔,就将他送到魔宫,送到玄夜身边。
可这话他只能埋在心底,不然说出来,要怎么留在君后身边?
莫鄞对上秦朔了然的目光,笑了:“我后悔,不是第一个遇见君后。”
秦朔想了想,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没有玄焱和玄夜,他们在昆仑相遇,也许会成为朋友。
“莫鄞,说起来,我好像并不了解你的过去。”他突然想问:“你过去,是一只什么样的妖?”
反正通向地底的路还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莫鄞很少向旁人提及过去,但这是君后想问,他提着灯往前走,照清前方的路,也照清了回忆,“嗯……妖魔两族尚且繁荣之时,我是在魔域长大的,魔域弱肉强食,妖力低微的小妖会被大妖吞食,要从那里脱颖而出,必须……杀很多同族。”
秦朔望着他,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听着。
“化形之前的记忆零零碎碎,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化形之后,魔族和修仙界的大战到来,我糊里糊涂跟着他们远行,糊里糊涂来到昆仑,一待就是两百年,和曾经的魔域一样,这里终年冰雪,百年如一日,该说是无趣吗,每次醒来,看到洞外白茫茫的雪,我都有种一眼望到头的感觉。”
莫鄞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随之开口:“直到遇见君后,乏味的,无聊的日子消失了。我起初只是觉得,昆仑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凡人,我应该给他个教训,可是……你太有趣了,我舍不得杀你,我想吓唬吓唬你,再把你带回我的洞穴,我觉得,你一定能让我的生活变得很不一样……没想到,你搬出了玄焱尊主,我不能不放弃……后来,我带你回到魔宫,再后来,你成了君后……君上死了,你成了昆仑之主,而我成了你最忠心的下属。”
莫鄞在想,自己的这段话有没有提到一个爱字,应该是没有,否则君后怎么会有如此从容的神情。
这样很好,他不必坦白,能陪在君后身边,已经是一件幸事。
“莫鄞,你不只是下属。”秦朔牵住他的手,像牵住自己的手那样自然,掌心的温热一如既往,烫得叫人心颤,“你还是我最信赖的人。”
心怎么能不动,这个问题莫鄞问过自己无数次,还是无解。
“我知道的。”莫鄞暗暗握紧他的手,这是身为下属唯一能放肆的地方,“不管身在何处,我都会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需要我,所以,只要是君后的选择,我都无条件支持,也无条件接受。”
秦朔被莫鄞眼中的赤诚淹没,忽然想起自己还从未向他许诺过。
他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莫鄞,你放心,无论将来是好是坏,我都会为你铺好前程。”秦朔的眼眸那么亮,他将莫鄞的手放在心口,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向你承诺的,向你保证的,绝不会有假。”
莫鄞点头,望着秦朔的脸笑了,隐去了最想说的一句话。
君后,你知道吗?
其实我并不在乎前程。
他持灯转身,像每一次出行那样,做君后的引路人,做君后的夜明灯。
他们彼此牵引,走了不知多长的路,终于抵达地底囚牢。
和上次一样,囚牢当中的神宗阁首席仍然没有动静,吊在墙上,低垂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秦朔接过莫鄞递来的钥匙,将钥匙插入锁眼,轻轻转动,不出意料的,牢门打开了。
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莫鄞第一时间递来手帕,秦朔没接,径直走到神宗阁首席面前,先把钥匙丢给莫鄞,让他开锁,再用灵力震断吊住手脚的锁链,将人接住,放在墙边靠着,从怀里摸出保命的丹药,掐住下颌喂进嘴里。
“君后……”莫鄞在边上看着,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怕这位神宗阁首席醒来会恩将仇报。
直到神宗阁首席喉咙滚动,无意识将丹药咽下,秦朔才松开手,点了他身体几处大穴,用灵力修复体内经脉。
“唔……咳,咳呃──”
咳出一大口淤血过后,神宗阁首席的脸总算有了血色,不像最初那样虚弱苍白,显然丹药在他体内发挥了作用,干涸的唇翕动着,慢慢睁开眼,却在下一刻露出惊恐的神色。
“应首席……”秦朔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应宥拼尽全身力气向他扑来,狰狞之状不亚于画中恶鬼,唇齿都恨得打颤:“是你……你这叛徒,是你勾结魔族──”
被囚的日子太过漫长,仿佛被众生遗忘,如果不是心里还有牵挂,应宥恐怕早就疯了。
而今,看到秦朔的第一眼,他觉得自己还不如疯了。
莫鄞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拉,骨头错位的声音顿时响起,应宥却不叫疼,大约早就没了知觉,只死死盯住秦朔,“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向你求饶吗?”
秦朔平静地注视着他,良久,才站起身,对莫鄞说:“放开他。”
“君后……”莫鄞和他的视线撞上,止住了口,慢慢将人放开。
应宥一只手臂脱臼,站也站不起来,只能仰起头看他,冷笑:“看我现在这样,你很得意吗?”
“如果我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只是为救一个不顾师门和亲人安危,一心想要发泄的废人,那你剩下的话不用说了,我没兴趣听。”
秦朔的话同样坚硬,不同的是,至少能从中听出一丝温度。
应宥愣住了,他像是才认清秦朔的脸,看了又看,迟疑地动着唇:“你……救我?怎么可能,你分明……”
“我不是为你而来的,我是为了自己的责任。”秦朔道:“同样,你身为神宗阁首席,也有自己应尽的责任,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要为你的师门,为你的妹妹而活。”
“我妹妹……”应宥低下头,自顾自念了好几遍,才如梦初醒般睁大了眼,急道:“心怜,心怜她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理当由你这个做哥哥的去弄清这件事。”秦朔凝视着他:“你如果想活,想再见到她,就要选择相信我,按我说的做,反之,如果你想死,想继续自怨自艾,尽管待在这里,我不会拦你。”
应宥完全被秦朔的话镇住,他仿佛第一次认识秦朔,眼里的惊异和怀疑交杂,分不清谁更多谁更少,到最后,终于融在一起,他咬了咬牙:“你说,要我怎么做?”
秦朔一个眼神,莫鄞立刻会意,将外衫脱下,递给了他。
“你将这身衣裳换上,再幻化成他的样子,天亮之前,我会以巡视边界的名义,将你送出昆仑。”
应宥的胳膊被莫鄞接上,他拿着手里的外衫,勉强扶着墙站起来,看了看秦朔,又看了眼莫鄞,“你们……这是何意?”
“意思很简单,你顶替魔宫左使的身份随我离开,我会将你安全送出昆仑。”
秦朔望着他,眼眸在烛火映照之下更加明亮。
“而你只需要帮我带一句话,回去以后,替我告诉你的师尊,明悟长老,当初在万妖塔的承诺,我办到了。”
第194章 怜心
昆仑风雪依旧, 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
日出之前, 秦朔送应宥到边境,将雪域灵马的缰绳交到他手上。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里是修仙界和昆仑的交界,再往前一步就到两者之间的结界,秦朔往那头看了一眼,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 不便再往前,清醒地拉回目光,对应宥道:“应首席,就送到这了, 去吧,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应宥心头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却也像被人扼住喉咙,看了看身后的结界,又看了看秦朔坦然的脸, 心下难免羞愧。
他这一路提防过秦朔无数次, 想过秦朔会不会借放逐之名加害自己,又或是以自己为人质要挟师门,回过神来,却已经安安稳稳地来到交界之处。
他自问过去不是没有和秦朔打过交道, 但那时被风言风语蒙蔽,与其生出嫌隙, 憎恶对方同为首席弟子的身份,也恨不能划清界限。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却是这位最看不起, 也最讨厌的秦首席用激将法救下自己,且并不以此为傲。
是了。站在他面前的是秦首席,而不是叛徒秦朔。
应宥想,他怎么能忘记,秦朔曾经也是和他并肩除妖的首席弟子。
“秦首席。”
多年未唤过的称呼,再次出口,不免让人觉得物是人非,可应宥还是坚持喊了,并行首席之间才能行的礼,拱手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何留在昆仑,但我想,能提醒我责任之重,性命之重的人,不会是残害同门,背叛修仙界的罪人。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会相见,还请保重。”
听到这声秦首席,秦朔神色一动,微微有些恍惚,但也只是一瞬,很快恢复如初,以昔日首席的身份向其回礼:“应首席客气了,日后若有机会,自会相见,只是不知到时候,我们的立场还会不会像今日一般。回去吧,你的师尊,你的妹妹都在等你,人活在世上,有惦记的人和被人惦记,都是件值得珍惜的事,不要弄丢了。”
雪花落在秦朔手上,融入掌心,他明明陷入沉思,话却不知不觉脱口:“一旦弄丢,倾尽全力也无法弥补,而你会为了让一切复原,付出想得到和想不到的所有代价……”
也不知想了多久,再回过神时,那道骑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结界。白茫茫的雪地当中,只剩他一个人。
秦朔牵着马,转过身,朝来时的脚印,孤寂的,一步一步往回走。
直到他的身影也被风雪淹没。
*
回到宫中,天已亮了。
莫鄞靠在床边,抱着他穿过的外袍,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守了一夜。
几乎是踏进殿内的瞬间,那双竖瞳立刻睁开,警惕的眼神在看清秦朔的脸后变得柔和起来,“君后,你回来了,外边很冷吧?”
袖口的两条小蛇也跟着脚步溜到秦朔脚下,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衣角,莫鄞为他披上外袍,仔细系好,“我按照君后的嘱咐守着幽华宫,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人过来打探,看样子,未央还没发现那把钥匙的真假。”
秦朔看出他一夜未曾休息,如今不过是在强打精神,拍了拍肩,俯耳道:“人已经送出去了,这几日你跟着我太忙了,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两日,就先歇歇吧。”
“不……”莫鄞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变了脸色,连往日的分寸都顾不上了,抓着秦朔的手道:“君后,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不好,相反,你做的太好了。”秦朔握住他的手,耐心道:“你这段日子没有一刻空闲,满脑子都是我的事,也该放松放松,剩下的,让连昭来吧。”
秦朔早在让连昭前来协助的时候就已想好,身边不能只有一个人,莫鄞是忠诚于他,但有些事情,也需要连昭来做。
比如,对付白毓。
神宗阁首席的事落地了,他松了一口气,另一边,白毓手里的唤梦铃还没有消息。
而连昭身为最早接触白毓的人,显然更适合协助他。
“是因为君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
莫鄞仿佛猜到他的心思,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能不能告诉我,那件事是什么?”
秦朔也没想瞒着他,将自己在师门经历的一切和盘托出,其中也包括想从白毓手里拿回唤梦铃的事。
莫鄞皱着眉头听完,拳头紧了又紧,“……难怪君后会被逼到昆仑来,他们的所作所为,真配不上仙门二字……我不明白,记忆真的能篡改吗,连喜恶也能左右,唤梦铃,我在昆仑从未听说过,无情宗是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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