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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大师兄失忆以后 第17节

作者:君子兔
接连的抽打让本就有伤在身的秦朔疼得直冒冷汗,却总是在快脱力时又咬牙用手支撑起来,努力直起身子,抬头看向上方手持雷鞭的乌金长老,目光异常坚韧:“弟子无错,为何要认?”
“好啊……好啊,曦明真是养了个好徒弟,残害同门不说,还敢抵死不认、顶撞长老,简直无法无天!”
乌金长老一声怒喝过后,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气压低到众弟子都屏住了呼吸,更是无一人敢在这时为秦朔求情。
秦朔早就不对求情一事抱有希望,尽管衣衫都被抽烂抽破了,还是紧紧护着最里层的储物袋,只因袋中的那盏聚魂灯里──装着未离的一丝精魄。
他必须带未离走,哪怕会被整个师门针对。
“秦朔,你说你并未谋害天元宫的金未离,那我的徒儿风熙身死玄光剑下又该怎么解释?”
乌金长老显然十分介怀自己最看好的徒弟死在仙门大会这件事,眼神充斥着浓烈的恨意,碍于长老之威不愿将私情放大,又字字偏心:“风熙从小便跟着你这个师兄一起长大,平时不过多有玩笑,你便对他怀恨在心!平时仗着曦明宠爱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你毕竟不是我的弟子,我管教不了你,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承想,我对你多番容忍,到头来竟害得我的徒儿命丧你手!你……你真是可恶至极!”
秦朔任由那些话从自己耳畔经过,却没有回避的打算:“风师弟是我杀的没错,可那是因为他先对未离下手。如此暗算之举,根本不是名门正派所为。我不过是以仇报仇,以怨报怨罢了。”
乌金长老冷笑:“人都已经死了,自然是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送你来的参选弟子总不会说假话,他们到的时候,金未离和风熙都没了气息,只有你还活着,这还不够证明吗?”
“要这么说的话,谁能证明是我杀了金师弟?”
秦朔心如止水,好似被之前经历的一切掏空了情绪,说什么都显得分外平静:“长老若要定罪,也只能定我杀了风师弟这条罪。而未离身上的伤,明显是风师弟佩剑所刺,与我无关。”
都到了这一步,乌金长老没想到他嘴还这么硬,反被气笑了:“好好……你这孽徒,还同我玩起了诡辩?你说无人能证明你杀了金未离,那有谁能证明他身上的伤是熙儿所刺?且熙儿有何理由去伤害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子?反倒是你,半年前和金未离一起下山历练过,少不得是你为了独吞蛇心,联合他先杀害了熙儿,再用熙儿的佩剑杀了他!”
此话一出,在场弟子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秦朔,眼神带了些许厌恶之情,私下用灵识议论起来。
真没想到,大师兄竟是这样的人。
风师弟死得冤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劝他参加仙门大会。
居然把罪名栽赃给死去的风师弟,简直令人作呕。
“长老既不愿相信弟子的辩解,又何必再问。”
秦朔心知自己这次逃不开罪责,慢慢捂紧怀里的储物袋,抱着最后的希望张口:“杀害风师弟的罪名,弟子无从辩解,全凭师门发落。但在这之前,恳请长老容弟子下山历练一月,到时间必定回来受罚,绝不推辞。”
“容你下山?”
乌金长老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怕不是为了逃跑做准备吧。真不敢想曦明若是出关,见到你的种种恶行会是什么想法,我身为外人都看够了!”
话罢,雷鞭应声飞入他的手中,“看来,我今日必须替曦明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劣徒了!”
眼见气氛降到了冰点,在场弟子面面相觑,都不敢在这时去劝乌金长老息怒。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御剑而来的落地声。
“长老且慢!”
那道碧青色的身影从大殿门口走来,众弟子都怔了一下,暗道他此刻不是在参加仙门大会吗,怎么会突然在这时赶回来。
只见白毓挡在秦朔身前,向乌金长老跪下:“还请长老莫要怪罪师兄,这一切都是因为白毓监管不力,才让师兄误入歧途,要罚就罚弟子吧……”
“白毓?”
乌金长老放下手中的鞭子,气愤之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仙门大会第二轮才开始,你回来不是胡闹吗?”
白毓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这事本就是弟子的过错,如果不是我和师兄走散,没有及时管住他,风师弟也不会死……本以为锁仙镯能让师兄有所收敛,可……”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秦朔,目光下移,发现那腕上空空如也,只留一圈毒刺的痕迹,讶异道:“师兄,你的锁仙镯呢,怎么不见了?”
秦朔欲言又止,不想将狐狸的行踪暴露,便只有沉默。
种种蹊跷联系在一起,叫人想不怀疑都难。在场师兄弟皆是如此,更不用说本身就对他有偏见的乌金长老。
“这还用问吗,”乌金长老越说越气愤:“必定是他一早谋算好了,所以提前想办法取了下来。仙门大会前夜便因取剑谋害了两名弟子,如今又故技重施,要知道会这样,就应该把他关……”
话还未说完,便有弟子小心提醒:“长老,等仙门大会三轮结束,掌门就要出关了。要不要等掌门出关以后再新账旧账一起算。不然就这样处置了大师兄,掌门若是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听到掌门两个字,乌金长老才勉强收住了脾气,冷着脸看向秦朔:“当曦明的徒弟真是便宜你了……我也懒得再跟你废话,这几日,你就回屋里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涌来强有力的威压,如狂风般向众人袭来,声音响亮的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贵派就这么放过杀害金氏子弟的罪人,是不是太不把天元宫当回事了?”
拐杖轻叩地面的声响让殿内一众弟子看了过去。只见阴影沿着为首之人的步伐越扩越大,身后的天元宫弟子很快将阳光所在之处站得满满当当。两派视线交汇,站位形成了鲜明的交界线。
乌金长老眼神逐渐警惕,作为殿内的掌事者,他很清楚对方不请自来是为什么。
“此事的确是无情宗理亏,不过贵派长老可以放心,待真相大白那日,我派定然会给天元宫及金氏一个交代。”
他话说得客气,行径却不客气,转头示意身旁的弟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送客,门派之间该有的礼仪,我们得遵守。”
天元宫长老自然听出他的意思,却冷笑一声,毫不避讳地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看来,乌金长老是觉得我们突然到访失了礼数。可若是不来,怎么知道你们无情宗所说的交代是什么,总不能让其他门派都觉得,杀我天元宫弟子的后果就是抽几下鞭子、关关禁闭吧?”
乌金长老对内严苛,对外还是会维护所有弟子的颜面,拦在秦朔身前,一字一句道:“秦朔是道化掌门的徒弟,你我都无权处置,等掌门出关以后,自会给天元宫交代。”
“你要天元宫等道化掌门出关以后再来讨公道?”
天元宫长老脸色阴沉了下来:“那照这么说,道化掌门闭关十年,我们要等十年;闭关百年,我们也要等百年不成?”
“毋需百年,”乌金长老亦不肯松口:“掌门闭关之前说过,他会在仙门大会结束后出关。”
空气凝固了一瞬,天元宫长老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秦朔,深吸一口气道:“先不谈这个,让他把我徒儿的聚魂灯还回来。”
秦朔闻言一颤,下意识将怀里的储物袋护得更紧。他清楚记得金未离对自己说过的话,绝不能让聚魂灯落到其他人手上,即便是对方的师尊也不行。
乌金长老意识到问题所在,见对方不再追究,也厉声道:“秦朔,还不把东西交出来?”
秦朔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后退,仍旧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储物袋,像竖满了尖刺的刺猬,将自己蜷缩起来,抵死不肯给。
天元宫长老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倔强的人,气得反手抽出身旁弟子的佩剑,架在他脖颈上威胁:“本长老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赶紧把未离的东西交出来!”
秦朔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还是一声不吭。
这固执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天元宫长老,不顾身旁人劝阻扬起手中的剑,出手又快又狠。
“长老,你──”
剑刃被阳光闪过的刹那,秦朔死守住储物袋里的聚魂灯,紧紧闭上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未袭来,耳边却传来众弟子的惊呼。
只听咔嚓一声,像是断剑落地的声响,却比那更为沉闷。
“师……”
“这,这是……”
“掌门吗?”
“掌门出关了?”
周围愈来愈多的议论让秦朔意识到了什么,强烈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身体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他睁开眼,颤抖着转过头。
顺着结满冰霜的断剑看去,蔓延着寒意的地面被阳光映照,反射着别样的光泽,尽头处站着银发及腰的身影,散发着威严不可直视的气息,犹如神祇般让人敬畏。
“朔儿,过来。”
第29章 吾徒,何错之有?
话虽简短, 却掷地有声,裹挟着冷意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殿, 令在场之人都不觉打了寒颤,方才的气势也顿时削弱了几分。
乌金长老最先反应过来,当即起头作揖喊道:“恭迎掌门出关!”
身后众无情宗弟子也了悟,齐齐跪下恭贺,声势浩大。
“弟子恭迎掌门出关!”
声音震得一旁的天元宫长老及弟子不时耳鸣,却碍于情面不得不上前作揖祝贺, 试图抹掉刚刚的那点不愉快,“天元宫墨晓携弟子贺道化掌门出关之喜。”
曦明未置一词,目光始终停留在跪在地上的爱徒身上,脚下的影子开始向其移动, 每一步都走得让人心惊肉跳。
这其中最为紧张得要数天元宫一行人,他们都知道道化掌门是当今修仙界最顶尖的大能,若非百年前渡劫失败,由大乘后期转为大乘大圆满,无情宗也许早就借掌门飞升上仙的由头升至四大仙门首位。
无情宗之所以不与任何仙门结盟, 还能在这样险峻的地势保住四大仙门的位置, 其中一个原因,便在道化掌门身上——对结仇一派向来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见道化掌门往这边走来,为避免事态恶化, 墨长老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丢下了手中的剑柄, 向其解释道:“此事并非掌门看到的这样,是他身为无情宗弟子,却屡次触犯仙门大会规则, 残杀同门,我这才……”
“这么长时间不见。”
曦明轻轻抚摸着爱徒的脸颊,仿若根本没听见旁边的话,满心满眼都是心疼:“都瘦了。”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秦朔愣了一愣,眼眶忽然酸涩了起来,明明被师尊的阴影遮住,却像有了靠山那般踏实。
他不记得过去的记忆,但潜意识依赖这份独有的偏爱,就像受欺负的孩子有长辈撑腰,终于能放心大哭一场般,忍住了喉头的酸涩,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师……尊,我……”
失忆以来的所有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秦朔努力让自己不要出声,可眼泪还是滚烫的落在师尊的手上,袖子上。
别怕,师尊在,朔儿不会有事。
视野模糊间,师尊温柔的为他拭泪。
想起身上的斑斑血迹,秦朔怕污秽了师尊的衣裳,连忙躲开,却因拉扯到伤口疼得半撑在地上起不来,脸色苍白的喘着气。
曦明握住他的手腕,从深到见骨的小臂鞭痕看到遍布全身连衣衫里三层都被抽烂的交错伤口,睫羽的阴影覆在眼眸之下,越来越深。
气氛压抑得令众弟子都不敢打破沉默,毕竟谁都知道这位杀伐果断的道化掌门最疼爱的就是从凡间捡回来的大徒弟,平日别说是受伤,便是牙疼也要折腾个三五日把人哄好。
说是师徒之情,却过犹不及;说是另有私念,又为其寻了夫婿,实在不好言说。
墨长老对被忽视这一行径心有不忿,忍不住开口:“既然其他人都不敢说,那便由我这个外人来说。道化掌门,我知道你私下宠爱这个徒弟,但犯了错就是犯了错,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不是一次两次偏袒就能逃过。即便你是无情宗的掌门人,也不能以权谋私、故意包庇吧。”
这话一出,天元宫和无情宗两派又形成了一条分界线,目光交汇间,空气里蔓延着无声的硝烟。
身为无情宗的长老,乌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即回道:“说到以权谋私,这不是天元宫的强项吗,修仙界拢共十二条灵脉,怎么背靠金氏的天元宫便独占了八条,墨长老不想解释解释吗?”
墨长老立刻偏过头,声音冷硬的说道:“今日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好。”
曦明难得正面迎上这个问题,在替爱徒疗伤以后,转身看向天元宫一行人,面色沉静如水:“那便如墨长老所言,只谈私事。敢问天元宫说辞里的残害同门,是为何意?”
天元宫那边还未开口,乌金长老便代其补充道:“他们是为参加仙门大会的那名金氏子弟而来,据说在第一轮里,秦朔和那位金弟子同队,后来不知怎么,到了争夺蛇心环节,金弟子和我的风儿……都惨死在深潭附近,身上都是剑伤。到场的弟子都说当时只有他们三人,唯一活着的就是秦朔,凶手除了是他,再无别的可能。”
“前因后果,只是这样吗?”
曦明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紧捏着爱徒的手,眼里漾着淡淡的笑意,比想象中还要云淡风轻:“若真如乌金长老所言,似乎也并无不妥。仙门大会,本就是争抢名次的赛事,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吾徒,何错之有?”
话音落地,周围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向道化掌门,都觉这偏袒之意太过明显,就连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乌金长老也愕然失声。
“况且,此番死在妖兽之手的弟子也不在少数。”曦明目光停留在墨长老身上,话却是对乌金长老说的:“死在同门之手,恐怕只能说是技不如人,乌金,看来你在培养弟子方面,还得多加用心。”
墨长老脸色青了又白,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却没有理由回应这句话。
说完,曦明温柔看向一旁的秦朔:“朔儿,先回清宵殿吧,师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再来和你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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