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若非武铠相护,那刀绝对能将他从右肩膀往左腰腹,劈砍成整齐两块。
武铠肩甲甲片出现了碎痕,绝对禁不住同一个位置砍第二刀!下一刀绝对会碎!
届时——
翟乐几乎能预见那个场景——侥幸点只是失去这条手臂,倒霉一点原地英年早逝!
不过,这又如何?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沾满血的牙齿,少年那双桃花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璀璨,他重新化出一柄红缨钩镰枪。
共叔武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少年天赋几乎是恐怖的。
或许连翟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时时刻刻在进步,即使这点进步并不明显,但每次都能带给共叔武不一样的惊喜和压力。
倘若翟乐能活到成年,不,只要再过两年,超越他是板上钉钉。一个人有天赋有悟性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努力。
共叔武稳了稳气息,见翟乐斗志昂扬,不仅没有被死亡笼罩而低迷,反而越战越勇。
不由得笑道:“好!来得正好!”
兵对兵,将对将。
后者是我方占了上风,但前者的天平却逐渐往敌方倾斜。褚曜二人对此也很无奈,毕竟己方人数少,武气兵卒的主将还将全幅心神放在对敌上,无法持续性给予武气修复。
本身人数就是劣势,武气兵卒死一个少一个,差距慢慢被拉大,所以整体战局看着还是僵持不下,除非——一方主将被斩杀!
要么翟乐被斩首,要么是杨都尉!
巧的是,翟欢也是这么想的——要么那个刀疤壮汉被杀,要么九等五大夫伏诛。
他与褚曜眸色微暗,一个准备抬手一个落在袖中的手指变化手势,正欲发动什么文心言灵,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众人都没有想到的变故发生——
天边倏然自下而上,升起一道雪白明亮的光,路径拖下长长尾巴,有点儿像流星。
不过,谁家流星不是从天上坠落?
这道从地面升起的光,倒像翟乐先前示警众人的哨箭,但哨箭威力还没这么强,示警距离也没那么远。光芒在最高处炸开,一道带纹路的焰火转瞬即逝,是烟火?
仿佛要回应一般,远方又有一处位置升起了同样的光,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每一道都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沈棠不关心这些,她眼前只有杨都尉一个敌人,全身心投入其中,一想到能将敌人脑袋从他脖子上摘下,便浑身颤栗。
冲动,嗜血,兴奋,愉悦!
这种感觉让她通体舒畅!
扑——
剑锋入肉,溅起一大片血花。
原来是杨都尉失神一瞬,上臂肩甲被剑锋划开,留下一道半指节深伤口。
刺痛让他皱眉。
翟欢下一瞬施加的文气护体则让他躲开沈棠致命的第二击,他突然一改先前不要命的粗暴打法,口中念出一道言灵,纵身一跃,骑上狂奔之中由虚转实的高大战马。
沈棠见他想跑,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是欺负她没有马?
谁说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你要杀吾还是要截税银?”
沈棠不解:“有区别?”
眼前这个碍事儿便是护着税银的恶龙,杀掉他就能获得宝藏,二者之间有本质区别?
杨都尉铁青着脸,不甘心地瞪着沈棠那张刀疤脸,恶狠狠地道:“若你要税银便给你!”
沈棠:“……???”
另一边,翟乐和共叔武也默契停手。
不,准确来说是看到那几道依次升起的光团就停下来了,他们清楚那光代表什么。
是“狼烟”!
所谓“狼烟”便是边防发现敌情的时候,在烽火台点燃的烟火。不过那都是两百余年前的定义,如今的“狼烟”稍作改动,性质原理跟翟乐先前射出的“哨箭”差不多。
不同颜色的“狼烟”代表不同含义,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狼烟含义也各自不同。但不管是什么,狼烟升起就代表有战事。
杨都尉如何不知?
这道狼烟的意思是回援。
不计一切代价、损失,回援州府!
这会儿还在四宝郡境内。
州府代表的意思便是孝城了。
杨都尉气得红了眼。
若是寻常麻烦,何须升起狼烟示警?因此,他内心在不甘心也只能选择割弃保护的税银,选择带兵回去查看情况!不仅是因为狼烟军令,还有便是他的家人亲眷都在孝城。
另一重则是,继续打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一伙人和让孝城升起狼烟的敌人是一伙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呢?因此,他需要出言试探!
若沈棠答应便代表不是。
若坚持要打,多半有猫腻。
周遭火光明亮,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伤,杨都尉的半张脸也被污血染红。他忍着怒火和伤势,咬牙咽下血沫:“你待如何?”
沈棠歪了歪头,冷漠看着杨都尉。
讲真,她挺想拿下杨都尉的人头。
不过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行,人走,财留下。”
杨都尉红着眼睛,声嘶力竭下了停战命令,率领剩下八百多号人往来时的方向撤退。翟乐捂着胸口,平复激荡的气息,深深看了眼共叔武和沈棠,咬了咬牙,召出战马。
骑行途中捞走文气即将见底的堂兄。
共叔武没趁势下手,任由他离开。作战的时候怎么阴怎么来,但双方共同停战,再偷袭就是小人行径了。不多时,临时营地只剩沈棠二人和窸窸窣窣两百多个武气兵卒。
祈善二人来的时候,沈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打生打死,怎么突然说退就退了?”
“多半是因为那些狼烟。”
“那是狼烟?他们是去回援?”
褚曜神情凝重:“怕是如此。”
共叔武收回武铠和武气兵卒,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什么情况能比这些税银更加重要?”
褚曜问:“半步也不知道?”
共叔武冷笑了声。
“吾怎知?”
辛国灭国,龚氏发配,他只领过辛国的俸禄,从未替庚国效过力,哪会知道庚国治下的四宝郡各色各式狼烟代表什么意思?
这是军中机密,轻易不得外泄。
第161章 孝城乱(一)
“不管是什么,狼烟一起,总不是什么好兆头。”褚曜目光幽幽看着第一道狼烟升起的方向,还未等他深入感慨什么,余光看到祈善将外衫脱下递给了沈棠,他一把夺下。
祈善皱眉:“你作甚?”
褚曜反问道:“你又作甚?”
准备伸手去接的沈棠,看着被褚曜一把扼住手腕的祈善,狐疑问二人。
“……你们作甚?”
共叔武:“……”
啊,那种被彻底忽视的感觉又来了。
祈善不过瞬息就明白褚曜的用意,扯了扯嘴角,指着沈棠反问褚曜。
“你莫不是真信了?”
所以避讳他这个“外男”主动借衣裳?
这真大可不必。
如果说祈善在今天之前还是将信将疑,今天过后就彻底不信沈棠那番鬼话了。
试问,哪家女儿能是这般的?
哪怕有林风这个例子,证明女子也能开拓丹府,但看看人家是什么画风,再看看沈小郎君又是什么画风?属实超出他知识范畴。因此褚曜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有些“不可理喻”!
褚曜面无表情:“一九。”
一分信,九份疑。这一份相信还是看在天命滤镜的份上给的,之所以阻拦,原因倒也简单——他嫌弃祈善的外衫不干净。
祈善:“……”
褚曜又解释一句:“你衣衫沾着血。”
因为衣裳颜色比较深看不太出来,但祈善身上的确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凑近也能看到鲜血自内向外渗出,连外衫都沾上了。
褚曜略诧异:“你何时受的伤?”
沈棠一听也看了过去。
目光闪烁着担心,又有几分不解。
文心文士虽然没多少战力,但以祈善剑术和言灵造诣,普通士兵想抓住他都有难度。方才一战,祈善又离中心战圈那么远,他上哪儿受的伤?关键是外衫完好无损……
这只有一个可能——祈善身上一早就有伤,因为不慎崩裂,鲜血渗出才会染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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