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听眠想。
很难不馋吧。
李长青依稀感受到有某种比较炙热的东西落在后背,只当今日阳光过份热情,并没有心思往某人的目光上猜测。
收尾顺利,老屋由此获得一个全新的门框。
他闷头收拾工具漆桶,又仔细检查各个角落,确定没有什么残留木渣或是颜料点点,这才满意地抹把汗,叉着腰欣赏自己的作品。
低头,抬头,仰头,和竹听眠对上视线。
不晓得二楼这颗脑袋在那摆了多久,这么猝然瞧见多少有些冲击,李长青问:“你要不要下来检查?”
竹听眠问:“你要不要进城?”
李长青发现他和这个人很少能完整地进行一次对话,而且大部分时候,他都只能顺着话讲。
“后天我要进城。”
“后天啊,”竹听眠看了眼手机消息,和孟春恩助理确认后天见面,继续对楼下的小青年说,“那么我也去。”
李长青本该很快答应,这次却犹疑起来,最后说:“我不是去玩,顾不了你。”
“我是很需要你照顾的人吗?”竹听眠问。
不然呢。
李长青保持沉默。
“长青啊,可不可以加一个微信呢?”竹听眠人在楼上,伸出手展示二维码。
明明动作完全不必那么夸张,她非要使力探出身子,恨不得把手伸到人脸上一样。
李长青只好快步过去,让她别再往前,赶紧扫码。
发送好友验证的这几秒,他压着嘴角再次询问:“你真的不要下来检查吗?”
“不要。”竹听眠丢下这两个字就回了房间。
道别都不说一句。
李长青收回视线,专心应付消息界面,发现她的头像居然是门框,而且是白坯阶段,才组装起来,没做表面处理,没有打磨,更没有挂油上漆,切锯而成的平面还带着毛刺。
那会断墙还没修完,李长青决定先配合其它师父,这才把未完成的组装件摆在地上。
或许这样连接地面的门框比较吸引竹听眠,所以她拍了照片,却不知道为什么设置成头像。
名字也很奇怪:跑路要紧
【跑路要紧】:长青啊,怎么对着我的微信界面看那久?
李长青抬头,发现竹听眠去而复返,偷偷从楼上凑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的,被看到后又立刻消失。
猫一样。
【说话请投币】:为什么要用这个照片,都还没装好。
【跑路要紧】:圣心岂是你能随意揣测?别晒着啦,快点回家洗澡。
李长青努努嘴。
【说话请投币】:又没熏着你。
【跑路要紧】:你别动啊,我这就下来好好闻。
有过被盯出生理反应的经历,李长青相信她一定能说到做到,所以失去了开玩笑的力气,立马收拾东西回家洗澡。
小木匠拽包提桶,跑起来的动静跟个圣诞树一样。
“出息。”
竹听眠弯身撑在二楼边缘,凝神听他远去的脚步融入依山而建的层叠屋巷之中,更远处,天头滚着几块半熟煎蛋一样的云,吞着难以承受的日光,嚼不化,咽不下,只好放任自己被寸寸烫伤,所以边缘滚出焦黑,逐渐盖住大半个世界。
乌云靠近,暴雨前的体感是闷热。
她发了会呆,由衷地觉得没意思,转头进屋继续收拾行李t。
竹听眠带的东西既多且杂,之前并没有觉得自己拥有那么多,真正到必须进行阶段清算的时候,这也舍不得,那也想留着,不过是一样一样收纳好,最后才发现数量惊人。
她想。
我居然有这么多东西。
我居然有这么多放不下的事情。
从自己的原有生活抽身离开,说不要,就立马丢开。很大程度上,竹听眠欣慰于自我可以做得如此果断,按照心理师的分析来说,她习惯于防御性撤退,在发现环境会造成伤害后,立马采取行动,并且即刻远离,这是一种相对健康的自卫机制。
可是。
她仍然觉得不真实,或许是因为发生的事儿,或许是因为猝然改换环境。感受不到秩序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失去自我秩序同样是灾难。
手机收到消息,心理治疗师王老师询问今天是视频治疗还是通过文字叙述。
下午见过小青年,竹听眠情绪还算不错,所以主动提出可以视频。
“晚上好,”王老师背景是暖黄色的灯光,亲切而缓慢地打招呼,“我注意到你正在搬家,收拾得顺利吗?”
“行李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整理,变得不想动。”竹听眠说。
“理解,搬家实在是个是繁琐又耗费精力的过程,感到无从下手或者陷入停滞状态都是很正常的,你并不赶时间,可以慢慢来。”王老师说,“实话说,我很向往小镇生活,新的环境有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给我呢?”
竹听眠想了会,说:“这里有一个人。”
王老师对着屏幕温和点头,安静地等待她继续说。
“他让我觉得安全,有趣,有事可做。”竹听眠思索着说。
“我注意到你给出几个比较正面的描述,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王老师说。
竹听眠笑起来:“是很久之前认识过,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
王老师温和道:“这很好,他或许能帮助你重新建立联系,很开心听到你分享已经拥有新的生活,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我认为今天我们可以一起探索如何在保持必要防御机制的同时,开启新的生活。”
竹听眠欣然同意。
她已和王老师联系多年,很信任这位治疗师,前段时间因为灾难滚雪球式地冲毁一切,她讳疾忌医,不仅是身体方面的复健,更是自主断绝一切精神药物,导致失眠成为常态,焦虑常伴左右。
挣扎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攒起一些勇气,尝试着慢慢把生活捡起来。
生活在小镇并不难,前提是竹听眠不把任何人以及任何事放在心上,一言一行,全凭当时心情。
可要是准备重新生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意味着需要健康,需要重建,需要把自己治好的勇气和决心。
“最近服药之后,还会梦见不好的事情吗?”
“嗯,”竹听眠点头,“昨天梦见我母亲……割腕的样子。”
王老师点头,先说:“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又轻声问:“还会因为这个想要自我伤害吗?”
“昨天晚上,”竹听眠回答,“梦醒之后。”
王老师闻言,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是急躁,缓声问:“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你是怎么应对这种冲动的?”
竹听眠说:“我有一把刀,是来到小镇之后买的,之前用它威胁过伤害我的人,但是那一次并没有打算真的要伤害自己。”
“昨天晚上不太好过,但是我很快想到那把刀是在一个很热情的叔叔卖梨的时候送我的,他的侄子,就是我同你说的那个人,如果我真的用这把刀伤害了自己,我想,他们一家人都会很难过,会内疚。我不想让他们这样,所以我没做。”
“明白了,”王老师鼓励她,“很开心听到你这样说,你这样的想法是一种社会连接的积极表现,说明你从那一家人身上感受到很积极的反馈,所以潜意识会希望给与同样的对待,这样很好。”
对于心理治疗师来说,追踪患者的生活变化以及适当了解患者的社交关系很重要,这是记录以及治疗的一环。
王老师问:“我注意到你一直提起那个人,方便说一下那位的名字吗,我做一下记录?”
“他叫李长青。”竹听眠说,“讲起来还比较有缘分,我们的名字刚好能凑一句诗。”
王老师思索了会,接话:“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1]。这句诗很适合现在的你。”
“而且他身材很好。”竹听眠骄傲地补充。
王老师被逗笑,“听起来让人羡慕。”
一小时的治疗结束,竹听眠环顾一圈还没开始收拾的行李,在分类整理和打扫卫生之间选择了躺平放弃,打开微信里那个举着金元宝的狗头。
【跑路要紧】:长青啊,我检查一下你的学习进度,有没有好好做题呢?
李长青刚刚挂掉一个很熬人的电话,正是心绪烦躁的时候,为了泄愤,所以把手机抛去床上,听它响起,以为又是那个人的消息,很不耐烦地去呲牙捡起手机。
居然是竹听眠找自己。
火气消失,李长青躺在床上回消息:要慢慢来吧,我丢开学业太多年,三叔帮我问过补习班,我可能要去上课。
【跑路要紧】:五三对你来说太成熟了吗?
【说话请投币】:不好消化。
【跑路要紧】:吃点健胃消食片。
“你冷不冷啊竹听眠。”李长青抱着手机自言自语,已经能联想到那个人挂着严肃的表情说冷笑话的样子。
跟文化中心的大爷一样,眼睛眯缝地背着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凑过来建议你吃点药。
他笑着在床上滚了一转,还想继续聊天,面前忽而白光闪过,随后轰鸣砸下。
暴雨。
雷声歇斯底里了一阵,送人间雨幕沉沉,雨珠狂暴,风也嚣张,水腥味顿时铺天盖地。
停电了。
李长青倒也不意外,每逢特大暴雨或是其他极端天气,镇里会主动保护电力设施,进行防御性断电。
下午的时候镇子大群里发过预警,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李长青猛地坐起,懊恼地发现竹听眠并不在群里,而且自己没有告诉过她,不晓得有没有别人向她讲起过这件事。
他立刻询问。
【说话请投币】:下雨停电是镇里的习惯,个把小时就能来电。
【说话请投币】:你那有蜡烛没有?手电?
【说话请投币】:人呢??
李长青拨打电话,听到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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