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大瑭并无马匹限养令,意味着交易自由,唯独卑然马例外,不仅明文规定限养还有严格的管控,每一匹都得去官府报备登记在册,哪怕死了也要把尸体运到官府验明正身。
违令豢养、偷盗、买卖轻则砍头,重则诛满门。
十匹,不啻谋逆大罪。
独眼老头垫了垫黄金重量,丢进身后的箱子没有说话。
矮个卑然人压低声音:“独公若能出手相助,事成之后赏金再翻三倍。”
这是豪客。
不计代价的亡命豪客。
独公沉默了一会,捋须点了点头,身子始终没动过。
高个卑然人做长揖连拜两次,奉上联络密函,这才与矮个同伴后退两步,跨出狭窄的铺面,消失于夜色。
两个人的出现,两个人的消失,在哑市掀不起任何波浪。
独公的铺子也重归宁静,连油灯也舍不得点,唯一的光源是门口那盏模糊的八角灯。
独公问:“阁下还有何指教呢?”
背后的竹帘就被无声掀起,走出一人,覆面具,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依稀可辨身形修长,握刀的右手如美玉似修竹。
高、瘦、白,特质极明显,人群中一眼分辨。独公不觉得对方会给自己活命的机会。
除非,他有对方想要的。
年轻人:“密函。”
独公丢给他。
“我要买自己的命,多少?”
“这批货是凛王的。”年轻人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独公眼皮一掀,“阁下既然知道,何必蹚浑水,果真不怕吗?”
梁元序低笑,冰凉刀刃拍拍独公的肩,刃过之处溢出血花,旋即手腕一翻,提刀横看锋利的寒芒,“你帮凛王做了这么多事都不怕,我又何惧?倒是你那个躲在梅花坊的儿子,怕得很。”
每一个字都是一道惊雷,醍醐灌顶,独公错愕的表情在梁元序漆黑的眸中四分五裂。
“你是何人?”独公声颤。
梁元序抿唇不语。
独公:“……”
“你在找这个吗?”梁元序伸出负在身后的左手,缓缓打开,露出一支诡异又歹毒的小暗器。
独公瘫坐,“你要什么?”
“这趟交易,我陪你。”
梁元序含笑,冰冷的像一捧雪。
……
冬月的洛京渐冷渐冰,蛰伏的宵小鬼祟从四面八方冒头,都想在这里分一杯羹。
年关前,军机营添置的五十匹战马即将入京。
给事中一一核对,不停抄写存录,再层层上报,最后还得送至陆宜洲——陆佥事面前核准,此乃军机营最基本的政务。
小陆大人年后才及冠,这里却再也无人起轻视之心。
小郎君不止会念书,打人也很疼。
他这个位置原本是由文官权领,遇到战事兵祸才会重新交由武官。简而言之,唯有能文能武的人才方能胜任。皇帝一眼就相中陆宜洲,直接跳过千牛卫服役这一环节,把人放进了军机营。
身为指挥佥事,陆宜洲有核准政务之责,五十匹战马不是小数目。
他扫一眼公文,提议的依旧是凛王,不同的是,这回皇帝批复了。
天下战马皆出卑然。
卑然马完美融合了速度、力量、聪颖,健硕,上了战场人马合一。
正因如此,管制形同军器。
好在再复杂的管制也影响不了老百姓。
老百姓买不起战马,更不用提养了,吃苦耐劳的大瑭马反而是最受欢迎的。
卑然马在大瑭,仅是军队所需,以及少数顶级富贵人家身份的象征。
那么,想要通过黑市交易十匹的卑然马商,用膝盖都能猜到不是啥好东西。
可惜黑市不会有人问因由,只问金银。
谁也想不到,就在今夜,一名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动机神秘,畅通无阻,把手伸进独公的铺子。
难道年轻人不知道独公背后的东家是谁么?
……
在虞兰芝从圆丘回城的前三日,虞相,如今得改称虞老太爷,病倒了。
虞府上下经过短暂的慌乱迅速稳住,虞侍郎告假侍疾,虞大老爷尚在外地,收到消息至少也得五天后。
虞二夫人心里发慌,面上却不敢显露,此刻与妯娌虞大夫人坐在元静斋的明间。
她们是儿媳,男女有别,不到特殊时候也不好进去探望公爹,只得先在此处坐下,静候虞老夫人出来,那时她老人家必定已是神思倦怠,她们也好上前服侍。
“弟妹可知发生了什么?”虞大夫人回了趟娘家府中就变成这副光景,人有点儿懵,如今局面稍定,连忙询问虞二夫人。
“我也没个头绪,上午公爹还精神抖擞,招待回京述职的姚刺史,晚上就急火攻心抱恙。”其实虞二夫人知道一点点头绪,只是不方便宣之于口。
虞侍郎也交代过,万不可在大嫂跟前浑说,涉及家族安危的大事,除了自己的夫人,他不相信任何内宅妇人。
虞大夫人唉声叹气,今年芝娘和琼娘先后定亲,多圆满啊,两桩喜事过后,怎么也想不到公爹会致仕,现在冷不丁病倒,难言的担忧油然而生。
她的琼娘才刚定亲啊,万一有个不好,一耽搁就是三年,三年后谁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这一晚,虞府无人安眠。有人担忧亲人,有人担忧前途,但更多的是两者一齐担忧。
倾
巢之下,安有完卵。
老太爷的身子骨决定了虞府未来,往小了说,孙辈的亲事肯定多舛;往大了则大老爷和二老爷回乡丁忧。
丁忧完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没有人能保证。
但可以肯定,吏部侍郎这个位置一旦腾出,就再别想拿回来。
只要想一想这个可能,女眷们止不住打颤。
十五这日,虞兰芝回府的路上已听说近来发生的事,更完衣前脚迈进元静斋,后脚御医就宣布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老太爷挺过来了。慢慢温养着,以后切勿劳累。”
虞兰芝从惊恐中缓缓舒出一口气。
众女眷双手合十,感谢诸神,有一个算一个。
愁云惨淡的虞府顷刻间云开雾散。
虞兰琼红着眼,肿得像两颗桃子,见到虞兰芝,连拌嘴的力气也无,只丧眉搭眼挽着虞大夫人。
虞兰芝也忙去搀扶自己的阿娘。
虞二夫人抬眼看看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
仆婢簇拥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的虞老夫人迈出寝卧,大夫人和二夫人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
虞兰芝和虞兰琼落后一步,紧随。
虞府大管事腰身微弯,拉着胡御医的手道不尽感激,顺便把银票塞进了御医手中。
胡御医推辞不肯受。
大管事温声道:“府中老爷们侍疾的侍疾,在外的在外,只有我这张老脸尚有几分薄面,拿出来招待您,本已愧疚难安,若您再连这点心意都不肯接受,那您的多番见惠,我等何以克当。”
胡御医只好受之。
一般官员有恙所请御医其实就是正七品的医史,隶属于太医院,也算是御医,而胡御医却是正五品院使,平时伺候的贵人主要为皇后。
个中差距不必明说。
此般人物放在虞老太爷致仕前也不一定能请得到,致了仕,反倒得其尽心医治,不用猜也知谁的功劳。
经此一难,虞家劫后余生,再次刷新对陆家门庭的认知。
老太爷病倒的第一日,虞侍郎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请到太医院的人问诊,勉强稳住病情,次日情况复又急转直下,直到陆宜洲请来胡御医,一天不到,柳暗花明。
两位御医两种结果,生与死的差别。
也是簪缨世胄与新贵的差别。
十八那日,虞兰芝把谢礼准备妥帖,递帖子邀陆宜洲喝茶。
私怨归私怨,大义归大义,陆宜洲帮了这么大的忙。于公于私虞兰芝都不可能没有一点表示。
谁知陆宜洲不上道儿,反手请她去陆家的别苑。因是城郊,来回花不了太久,虞二夫人便同意了。
虞兰芝立刻变了脸,磨磨蹭蹭不愿赴约。
冬猎所犯的恶行,罄竹难书,更可怕的是不知哪个王八蛋全抖落给陆宜洲。
什么教蓁娘骑马,什么打情骂俏,越听越像是在点她!
但是单纯炫耀异性缘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管怎样,还是在家踏实,去陆宜洲的地盘,心里发慌。
虞兰芝问:“阿娘,我能不能拒了,改日再邀他喝茶?”
虞二夫人正在试新衣,打量铜镜,心不在焉道:“拒呗,只要你良心过得去。”
虞兰芝哑口无言。
“我说,你有点谨慎过头。他已经是你未婚夫,青天白日的,到处都是人的别苑,真不至于。”虞二夫人顿一顿,又补充道,“当然,女孩子有警惕性是好事。”
母女俩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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