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说,袁瑶衣算是明白上来。她和詹铎上回去安通,那个孟大户便是县丞的小舅子,还有抓村民去修江堤的事儿,定然是离开后,那县丞被撤了吧。
如此,可不正好有个空缺。
既是安通,确也不错。
“他什么时候去?”她问,心中盘算着自己能否跟他一同去。
重五叹了声:“今早有艘官船南下,世子便随着一同走了。他来不及跟娘子你道别,就让我来跑这一趟,说清楚。”
袁瑶衣一怔:“已经走了?”
这样快吗?
可是想想,官府办事有自己的章程,詹铎已经不是枢密使,手里的权力自然也没了。但听重五还称他世子,应是没有被褫夺封号。
重五点头,然后便说自己要回国公府处理一些事宜,后面也会去安通。
见他还有事忙,袁瑶衣便没有多留,送人出了院子。
她站在院门处,看着重五出了巷子,回头时,见着伍氏走过来。
“我要回华彩镇,后面你有什么打算?”伍氏走上门台来,笑着看面前娇艳的少女。
“我,”袁瑶衣唇角一弯,笑得俏丽,“要去安通。”
伍氏跟着笑:“好,去吧,路上小心,等到了后给家里来信报平安。”
“姨母觉得我可以去?”袁瑶衣问,声音轻和如风。
“当然可以,”伍氏点头,去握上女子的手,“想做什么就去做。”
最简单的话语,往往就是最大的鼓励。
袁瑶衣吸了口气,下颌一点:“我知道了,姨母。”
又过了十几天,表嫂胡玉娘生了一个女儿,白白净净的好生可爱。
袁瑶衣见姨母一家和和美美的,自己这边便收拾好,和连婶一起上了一条南下的船。
五月了,风中带了热气,运河两岸的芦苇茂密葱茏。
袁瑶衣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后退的景物。
安通,去了就能见到他了。
第95章
船在运河上南下,热气从窗口吹进来。
相比于京城,越往南,越有夏日即将来临的感觉,一天比一天热。
袁瑶衣选了一间不错的舱房,较为敞亮,她和连婶两个女人家住着也舒适。
连婶打开箱笼,从里面拿出一套单薄的衣裙:“娘子一会儿换上这套薄的,这天儿怪热的。”
“好,”袁瑶衣应了声,在窗边回头,“明明在这河上也走过几遭,可是岸边的景物每次都不一样。”
连婶将箱笼重新放好,闻言笑了笑:“一年还有春夏秋冬呢,哪能时时一样?”
袁瑶衣点头,觉得这话说得对。
她重新看去窗外,几根手指来回捏着,心中盘算还有几天能到安通。
这次南下,她并没有给詹铎提前写信,就在路上的功夫来说,她应该比信先到安通。
当然,除了去安通的事,她还在想阿兄袁安与,想来对方也已离开墨河,回了家乡。
一切顺利的话,人应该在家中备考。闳州是州府,秋闱就在那里参加,也没有几个月了。
“要说,这船上的日子倒也宁静,”连婶收拾完,去了凳上坐下,“咱们离开前,我不是去了一趟邺国公府吗?”
袁瑶衣嗯了声,这件事她知道。
连婶是周家老夫人安排给她的,但是要离开京城的话,总也要跟邺国公府招呼一声。
“我倒是忘了问阿婶,那日老夫人有没有交代什么话?”她从床边离开,到了桌前坐下。
连婶摆摆手,提着水壶倒水:“没见着老夫人,她身子一直不爽利,我是和尤嬷嬷说了两句。”
“这样啊,老人家的身体真该多注意。”袁瑶衣端起水碗,抿了一口。
清凉的水入口,让人有了些清爽感。
连婶称是,然后又道:“我还听了一件事,关于夫人的,她被送出国公府了。”
“送出府?”袁瑶衣放下杯盏。她是知道纪氏几次气到老夫人,可是人到底是国公府的夫人,如何就被送出府了?
连婶啧啧两声,面上显然没有对纪氏的惋惜,反而有种出气的痛快:“是真的,尤嬷嬷亲口说的。事后,我还找了玉莲,的的确确送走了。”
她喝下碗里的水,抿抿嘴唇,才认真打开话匣子。
“她气到老夫人是真,怎么着都算是不孝;然后就是关于二公子的事儿,她跑去族里,要那几位长辈出面给国公爷压力,想给二公子重新弄个好去处。”
袁瑶衣皱下眉头,眼帘微垂:“可是已经判了,这样做真能行?”
纪氏也是大胆,刑部前脚判了案子,她后脚就想捞儿子,真当朝廷律法是儿戏?
“就是说啊,”连婶赞同,嘴角一撇,“单说想救人这就算了,关键她还许诺给那几个长辈好处,想拿国公府的私产给那几人。你想,国公爷知道了能允许?”
袁瑶衣听得一惊,实没想到纪氏除了大胆,还如此愚蠢。真的是为了救儿子心切,心里乱了吗?
就如此的做法,不说老夫人了,詹韶康定然也不允许。身为府中主母,不好好操持家里,却想着把家中东西分出去
连婶叹了一声:“听尤嬷嬷的意思,国公爷可能是想休妻。”
袁瑶衣听得直摇头,原来詹家现在远比她想的还要乱。
对比着,她如今安静的南下,倒是日子平凡简单。
在运河上走了十几日后,船终于停在了安通的渡头。
时值正午,烈日当头,拂面而来的江风都是热的。
袁瑶衣和连婶下了船,渡头上摆放着装备装船的货物,其中大部分是药材。
两人从渡头出来一直上了主街,相比于一天里旁的时候,正午街上不算忙碌,很多人都在阴凉处歇晌。
这是第三次来安通,袁瑶衣已经熟悉这里,尤其是上次,詹铎在这里诱捕宁遮,更是呆了不少时日。
宁遮,乍然想起这个人,总觉得事情过去了很久。
兵器偷运案他也在其中,虽说只是个棋子,但是到底触犯了律法,被判斩刑
没再去想别的,袁瑶衣带着连婶一起去了县衙。
县衙的大门开着,里面安安静静,从大门口看进去,正好能看见里面的正堂。
见到她俩往里头张望,守在门房的衙役走出来,指了指旁边的大鼓,道声想告状得有状纸,然后敲响大鼓。
连婶笑笑,走上前去道了声:“差爷,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找新上任的詹大人。”
闻言,衙役开始打量两人:“詹大人出去了,现在不在衙门,你们进来,到廊下等等吧。”
“那大人他去哪儿了?”袁瑶衣问道。
“小东湖,”衙役抬手指了下东方,“大人处理完事情会回来的。”
他想两个女子从京城来,定也不认得路,便就说了出来。
“小东湖,”袁瑶衣念叨着这个地方,随后唇角一弯对连婶道,“阿婶在这边休息,我过去找他。”
她当然知道小东湖在哪儿,便把包袱往连婶手里一送,转身从县衙大门外跑开。
。
小东湖,顾名思义,在安通镇东边,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湖泊,嵌在绿油油的大地上,像一面澄亮的明镜。
重五拿手给自己扇着风,脚步往树荫凉里挪了挪:“也真是好笑了,丢了一只鸭子都能打起来,告到县衙。”
他嘴里嘟哝着,还想着刚才的画面。
两个人在湖边拉扯着,一个人非说另一个人偷了他的鸭子。鸭子在水里游,谁知道是不是游到别的地方了?万一被黄鼠狼叼走了呢?
可是,后面还真给判出来了。
他看去蹲在湖边的身影,蓝灰色的官袍,只看着他瘦而有力的后背,却看不见他的脸。
“大小的,不也是一桩案子吗?”湖边的男子道了声,声音清淡。
重五翻个白眼儿,继续嘟哝:“大人之前统领万军,叱咤朝堂,现在给人家找鸭子。”
明明帮着办了一件大案,官家却让人来这芝麻点大的地方来做个八品县丞。这可是金殿提名的榜眼郎,是去年打赢龙湖岛海战的将军
他心中愤愤不平,哪怕过去许多时日,仍是觉得闷气。
可再看湖边的主子,他好像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心拿着石子儿打水漂。
“大事小事,不都是事吗?”詹铎道,明亮阳光使得他眯了眼睛,看着水面上的漾开的涟漪。
重五摇头,总觉得这次降职,他这位主子爷很开心。三品大员到八品县丞,他这个随从都憋得慌
“厚山镇还没来信吗?”詹铎问。
“没有。”重五回了两个字,自然晓得人问的是袁瑶衣。
一封信寄到厚山镇需要时日,寄回来还需要时日,快的话也得近两个月。
袁瑶衣寻过来的时候,一眼见到了站在树荫下的重五,再往前看,便是身着蓝灰色官服的青年。
他从水边站起,面前正好有一丛荷花,撑开的圆形叶子如翠玉,两朵粉色的花儿高高探出,形成一幅美好的画面。
恰在这时,重五往她这边看了眼,然后惊讶的瞪大眼睛:“你”
袁瑶衣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对方会意一笑。
重五回头看眼还未有所觉的詹铎,然后轻着步子离开了树荫。
五月正午的风带着热气,立在水边的青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走近了看,便更明了的瞧清楚他宽肩窄腰。
袁瑶衣悄悄靠近,脚踩着松软的草地,并不会发出声音。
“重五,其实这边挺好的。”詹铎看着前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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