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口,就被人狠敲了一记脑袋。她捂着后脑勺回头,几个没种的家伙却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出来认领。
可她再看向元虚舟时,这个神色一向傲慢,只拿下巴看人的神官竟然陷入了一阵恍惚。
这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失态了。
神官神官。
世人都道作为神官必须断情绝爱——离得远就会产生这种虚幻的敬仰之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人刚满二十,由少年做了青年,比他们年纪都要小,算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纵使本事很大,有些方面却像是一张白纸,得向他们学习,他们也乐意教。
这些常年驻守在外的星官们野惯了,最烦神宫的所谓“规则”,也不觉得元虚舟在最该沉迷情爱的年纪去尽情体验一番有何不可。
就连玄瞻大神官也都是先体会过世情之后,才开始修习无象心经的。
就是不知道被元虚舟惦记成这样的姑娘究竟是谁,毕竟在他前半生,唯一和他有牵扯的姑娘还是他那个半妖妹妹。
“……没什么好收拾的,”终于,元虚舟缓缓开口,“走吧。”
该好好告别的人已经不告而别,他不打算再回去那个满是元汐桐痕迹的院子,因为他怕自己一踏进去就会绞痛得修罗之力要发作。
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他就必须完全将元汐桐抛之脑后,再不去想她救出公孙皓后,和那个一直在悄悄觊觎她的少年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可他话音刚落,便听到神殿外有书页被吹动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飞奔进来。
殿内几人侧目看去,看到的是平日里极少现身的那几只藏书阁的书精,堆堆挤挤的浮在元虚舟的面前,明明都是一副很急切的模样,但没有一只率先开口。
它们早就被元虚舟从藏书阁召了出来,安置在神官院落里陪元汐桐解闷。
现如今需要解闷的那人走了,元虚舟倒没顾得上将它们给送回去。
但它们这个时候在他面前出现……
书页扑腾着煽动的声音听得他心腔开始不自然地跳,一股不该有的期待凭空生出来,又被他小心压下去。
不可能。
他从鼻腔发出一声轻笑,在笑他自己。
一抬眼,对着飘在面前的书精们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听到其中一个神神秘秘地开口:“不是我们找你,是……是——”
书精四顾一番,见他身后众人皆睁大了双眼,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明目张胆地要窥探出什么秘密似的,又生生把那个名字给吞了回去。
偏偏元虚舟不追问,也不接茬儿。从来说一不二的作风,在这当口竟然变得犹豫了起来,背脊僵直,动都不动一下,仿佛命都在悬着。
还是沈岩先反应过来,长臂一伸就将那几个恨不得将脑袋杵到元虚舟面前去的星官们齐齐揽住,往殿外带。
吵嚷声渐渐飘远,神殿四周悄然升起一层结界。
不需要书精们再开口,元虚舟便已经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飞快地,几乎是小跑着逼近他,然后在他身后戛然停下。
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在想,他恨不得把所有能让她开心的东西都给她,可她走得那么干脆,一句话都不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正是一只关不住的鸟,来去如风的,他究竟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她回来,是要做什么呢?
“元汐桐,我已经没什么好给你的了,”他背对着她,轻声问,“你现在回来,是单纯为了欣赏别人的痛苦吗?”
听到这样带着怨怼的质问,连书精们都齐齐“唉”了一声,然后一只一只地飞落在烛架上,从来没这样安静过地像是等待着一个结果似的,将目光转向元汐桐。
她突然就回到了神宫,回到了她生活了大半月的那座院子,可她哪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元虚舟的身影,只好拜托书精们去寻他。
明明心思那么敏感,他说话的语气重了,她都觉得他在凶她。
但她这次竟没有被吓退。
那串脚步声绕到他身前,迎着熠熠灯火,她仰起脑袋,冲他露出闪闪灼灼的眉目,然后摇头解释道:“是你告诉我,我总是很急,一件事情没做完,就急着去做下一件。”
“嗯,”他看着她,“所以是走到半途,良心发现,想起来要好好和哥哥道个别了?”
她仍旧摇头。
但这次元虚舟没有再打断她。
“我以前总觉得,我对你的感情那么明显,连旁人都能看出来,你不可能不清楚,所以从来都没有明确表达过,只说过我很讨厌你。哥哥——”
她低低地唤了他一声,眼里跳跃着的烛火像是要将他的脸也给点着,“我回来,是想清楚地告诉你,其实我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才会讨厌你,其余大多数时候,都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第70章 如果是为了和你相遇,那……
这样长的一段话,元汐桐在来的路上已经预演过无数遍。
以为说出来会艰涩无比,但不知为何,竟然意外的顺畅。纵然在面对着哥哥时,她仍旧会因为太过喜欢他而患得患失,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笃定,哥哥心里,会永远给她留一个位置。
最好的位置。
原来说实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难的是等待着元虚舟给出反应的过程。
她原本想象着自己会被他用力地抱住的,像他往常做的那样,动不动就要将她抱得喘不过气来,然后拎到怀里,一亲就要亲很久。
可此时他的身子却僵直着没有动。
没有牵住她,也没有抱住她。
周遭静得不像话,只有她的心跳在一声追着一声。喉头酸酸的,她有些慌张地低下头去,紧盯着元虚舟胸口的织金云纹,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也好想哭。
眼眶渐渐漫上一层湿意,她眨眨眼,看到那朵云纹在缓缓凑近。
然后,肩头一沉……
是被她好好表白了一番的这个男子,突然躬下了漂亮宽阔的背脊,将额头磕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话,元虚舟都听见了,一字不漏。
她说,她很喜欢他,重复了三遍。
那样直白而无畏的话语,一字一句地穿透他的肉-体,他的骨头,他的经脉,直往他心上凿。
说实话,直白得有些残忍了。
他觉得自己被她给凿穿了似的,有情绪在他的胸腔内迅速膨胀,满得快要抑制不住了。
但她不该在这时候跑来对他说这种话的。
不该在这种前途未决的时候,勇敢地告诉他,他真的求到了她的爱。
他现在,多少体会到了千颉当年的心境,也明白了炎葵的担忧。
这让他还怎么甘心放开?
垂在身侧的双臂在此时悍然收紧,带着无法抵抗的力道,绵绵地将元汐桐围困住。是她期待中的那种抱法,但她还未来得及感觉欣喜,便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有水珠滚进来,温热的,一滴一滴的水珠。
“哥哥?”元汐桐神色懵然地开口,嗓子却跟哑了似的,酸得要命。
她最熟悉那是什么东西,但她以为那只会出现在她的眼角。
在这瞬间,她感觉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心疼,鼻子也疼,蓄在眼里的两汪泪就这样顺着面颊往下掉。
哥哥,被她弄哭了。
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哥哥哭。
因为他从小就不允许示弱,也没有人可以让他撒娇示弱。他的母亲生下他就回了九凤国,父亲很快娶了继母,生了个妹妹是个动不动就要发脾气的哭包……
其余人在将他当作神坛上的那个人尊重的同时,亦会对他有苛于常人的要求。他不能喊累,不能喊痛,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爱护,因为他自己需要先担负起爱护世人的责任。他需要一直光芒万丈地沿着命运规定好的道路前进。
就算是被斩断了灵根,而后又被元汐桐那样决绝地抛在原地,告诉他,她最讨厌的就是他,他也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强而感到不甘和屈辱而已。
他不知道元汐桐这次回来,究竟鼓起了多少勇气,又退却了多少次。
他只知道,他在这一刻被她赋予了委屈的权利。
所以才会这样,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安安静静地将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像是要把这些年没有表达过的委屈一并埋进去。
“让哥哥抱一会儿,阿羽。”
再开口时,元虚舟的声音有些哽,闷在她肩头,被水汽吸附后,显得愈发地沉。
那样恣意矜傲的一个人,被她变成了一个会觉得委屈的孩子。这副模样实实在在地让元汐桐慌了神。
她咬着嘴唇,一边试图把眼泪憋回去,一边手忙脚乱地将他环住,学着他以前安慰自己的手法,去轻拍他的背脊,垫着脚尖尽力地将他抱紧,还将嘴唇凑到他眼睛旁边亲,像小时候他亲她一样,去要吮干他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啊,哥哥……”混乱中也不知道尝到的是谁的眼泪,她磕磕绊绊地,轻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的……我就是,就是在害怕。”
这句话让元虚舟恢复了理智,他止住眼泪,压回了做哥哥的阵脚。他看着她的眼睛,直接问道:“你在害怕会拖累我?”
虽然已经止住了泪,但他眼圈还是红红的,神情中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脆弱。
那是元汐桐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脆弱,她看得出了神,直勾勾地盯,盯得他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般将她抱进了怀里。
这下可以说是抱得死紧,浑身都有痛感传过来,但元汐桐只是受着,然后闷闷地回道:“嗯。”
“游尸九野内,对我说那样的话,也是这个原因?”
“嗯。”
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去的怀抱突然松了松,元汐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揪住,是小时候那种兄妹俩闹起来时很恶劣的揪法,她不得不顺着力道看向元虚舟。
这人却盯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才说,该你记住的事,偏偏你记不住。”
他松了手劲,又去揉那只被他揪红的耳朵,另一只手却掰过她的脸,郑重其事地,板着脸孔说道:“我很早就说过了吧,你绝对不是我的拖累。如果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会无条件的爱你,这个人一定会是我。你不仅忘记了,还擅自替我做决定。”
“可是……那么小的年纪,说的话谁会当真啊?”元汐桐只觉得冤枉,她小时候还说过要嫁给邢夙呢!
“我会啊,”元虚舟说,“你说你要来神宫当星官,没有灵根也可以来的那种,我也当真了。”
他看着她这副转着眼珠子要给自己想办法开脱的德行,冷冷地冒出一句,“……但这个你也忘了。”
元汐桐扁了扁嘴,垂死挣扎道:“那,那你不也把我关起来教训过了吗?还关了这么久。”
“教训?”元虚舟重复了一边,有些哭笑不得。
他抬起眼,看向横趴在烛架上的书精们。
那几个书精正看得起劲呢,被他这么一扫,顿时像感觉到了某种危机似的挤到了一堆,有一只还悄悄地将自己封皮给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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