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皓在人群中穿梭了好几趟,一直没见到元汐桐的影子,连元虚舟也没看到。心急之下跑到姬照的身边,问他:“虚舟神官和汐桐郡主还没有出来,会不会已经伤得无法驱动铃铛了?”
见姬照难得沉默不语,他又问道:“我们能不能进去找?”
“公孙公子,”姬照看向他,娓娓解释,“落星神宫的每一任神官,在上任之前都被教导过,若有一日遇到生死两难的抉择问题,首先要考虑的,是中土的苍生。我们不能再放人进去了,通道若是再次打开,有可能引起游尸九野崩溃,这后果,谁都不想看到,谁都担不起责任。”
“……”
“若是虚舟神官在这里,他只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道理公孙皓都懂,但是只能干等的滋味令他不太好受。
因为他有很强烈的预感,他等不到元汐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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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颉是害得娘亲差点魂飞魄散的仇人。
这是元汐桐自觉醒妖力起,就根深蒂固的认知。
她生长在帝都,对大妖的力量并没有很清晰的概念,总觉得自己若是能顺利拿回娘亲的妖力,那么手刃仇人也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
直到真正遭遇了这场磨难,被暴虐的雷击伤得爬都爬不起来,她才发觉自己还是像以前那般弱小。
恨意在这一刻转化为实质,她盯着千颉那张胜券在握的面孔,踉跄着起身。周遭盘旋着的躲过了雷击的鸟妖在这一刻嘶鸣着朝他的头顶袭来,他却只是轻轻扬了扬手。
鸟妖们被风刃撕碎,淅沥的妖血从空中落下,千颉撑开结界,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沾到。
将最后一丝力量用尽的元汐桐跌落回去,撑着双臂,好半天没抬头。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千颉会甘心放虎归山,也曾想过要擒贼先勤王。
可是,浪费力量与南荒妖族死拼,并不能让其他无辜的星官们安然回家,至多能得到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千颉设下的这局棋太过阴损,不论他们选择哪条路都要付出代价,不可能全身而退。
被元汐桐连累的星官和修士几乎都已获救,这是他们能够达成的最好的局面。
再多的,就是奢求了。
可元汐桐还是感觉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所以即便是再害怕,即便自己浑身是伤,痛得呼吸都在发抖,也还是在千颉的鞋尖逼近时第一时间就张开双臂,将身子挡在元虚舟面前,想像他以前无数次地挡在她身前的动作一样,试图将他保护好。
已经神思涣散的元虚舟,明明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在这瞬间,却像是找回了一点力气,比她更快地撑起身子,伸手将她揽在身后。
目睹了这一幕的千颉不是不触动,只是这种触动,就像看见两只奄奄一息的小猫,爬都爬不起来了,却还要互相依偎着冲敌人哈气的场景一样。有些钦佩,但不足以令他心软。
内心当中扭曲的毁灭欲甚至还在叫嚣着,要更多地看到他们求饶才行。
千颉深吸一口气,眼神透过元虚舟,落向被他护在身后的元汐桐的头顶。看了许久,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人的影子,却因那张脸在与故人长得相像的同时,又夹带了另外一个人的特质而放弃。
终于他缓缓开口:“你叫……汐桐?”
他不愿意叫出“元”这个姓,只叫了她的名,单单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有股不合时宜的亲昵感。
在他做了这一切伤害她的事情之后,这让元汐桐感觉到由衷的恶心。
她顿时皱起了眉头。
挡在身前的背脊贴近,她的视线连同面孔一起被元虚舟堵住,她看着手里的铜铃,正打算做些什么,突然那只铜铃被一股妖力收走。
“我劝你不要想着搬救兵,”千颉用手指勾住铃铛轻晃,“还嫌落星神宫伤亡不够大啊?叫人进来救你,不过是再卷进来一些无辜的人……”
元汐桐被他说得瞳孔微震,听见他继续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你而来,那么,乖乖地跟着舅舅走不好吗?舅舅——”
“这时候攀亲戚……”元虚舟突然出声将他打断,“你是想让她死得更加情愿吗?”
千颉的话迷惑性极强,元汐桐本就对于今日之事心怀愧疚,再让他说下去,她又不知道会擅自乱想些什么。
“噢?”千颉神色淡漠地看向元虚舟,“都不能动了,气焰还这么嚣张?你很有种嘛……”
这位年轻的神官的确是本事通天,在这种地狱般的死局里还能临危不乱,尽全力保下了神宫百余位无辜星官,也难怪那么招人嫉恨。
现在就已经是心腹大患,若让他再继续成长下去,这天都能给他翻过来。
大歧最强灵根者,天定的大神官,若是失去了这身带给他力量与骄傲的灵根,会怎么样呢?
千颉突然很想知道。
反正是元虚舟自己,要逼得南荒妖族现身,害得两方正式撕破脸皮。接下来落星神宫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就算是为了南荒着想,他也要斩草除根的,不是吗?
更何况,元虚舟在千颉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招致他敌意的身份。
他是炎葵丈夫的第一个孩子。
那个废物二手货,凭什么能拥有这么一双可爱又健全的儿女?
风势突然变了,千颉沉下眼,起手唤出风刃。
元汐桐感觉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哥哥身躯一震,一声闷哼过后,他竟毫无预兆地瘫倒在地。
鸦青色的神官袍颜色太深,看不出究竟浸了多少血,但元虚舟露出来的一双腕骨却被风刃割出一道极深的口子,深到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斩断!
鲜血就这样顺着那截腕骨往外涌,元汐桐张着嘴,仓皇失措地扑过去,伸手想要捧住他的手,却快靠近的时候缩回来,换疗伤术,想要替他疗伤。
可是她在强行化形承接了天雷之后,自己都没办法给自己疗伤,更不要说替别人输送力量。
指尖什么东西都释放不出来,不论试多少次都一样,她只能看着元虚舟身下的血块像行云的轮廓,因为吸饱了血水,而大到了恐怖的程度。
“你做了什么?”元汐桐近乎绝望地朝着千颉吼道,“你做了什么?!”
谁都知道,狂吼是无能为力的外在表现。
千颉站在一旁,将从她手里抢到的铃铛扔回她身上,毫无歉意地提醒道:“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质问我,还不如现在把他传送回去,一炷香之内找医修疗伤,他便还有救。”
但也仅仅只是能保住性命了,他灵脉已断,今后再不能修行。
大歧最耀眼的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这样的结局,足够令人唏嘘好多年。
“铜铃……对,铜铃。”
元汐桐心知当务之急的确是要把元虚舟送回神宫,她再不去管千颉,俯身盯着元虚舟的脸,想最后再向他交待几句什么,却见他涣散着瞳孔,张嘴叫她:“阿羽……”
其实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元汐桐只能通过嘴形去辨认。
害怕他看不清自己的动作,她大幅度地点头应着,终于敢去牵他的手。那只手血淋淋的,一点都没有办法回握住她。
一团团天火自半空中落下,那是她的翅膀消散时残留的力量,将枯木和草堆烧得火焰猛窜。火粉被风吹过来,在她沾着血的、乱糟糟的头发上掠过,又飘落在元虚舟另一只摊开的掌心上。
好奇怪,他竟然感觉不到痛,像是所有的生机都从体内被抽干。
原来灵力耗尽后,肉体凡胎竟会这样不堪一击。
元虚舟躺在地上,看着元汐桐哭到通红的一张脸。明明是又小又俏的面庞,却将他的视野塞得满满当当。他眨眨眼,在这一刻突然回忆起了五年前,自己跟随玄瞻离开帝都时,在马车上被呼风印反噬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痛到每一寸骨头都像被凌迟,却还有力气冲着玄瞻龇牙咧嘴。
恍惚中还听到了元汐桐的声音。
在那一刻,身体最为脆弱的时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大度,能够在为她做了一切之后,却不要求她任何的回报。
哪怕只是来他一眼呢。
所有害怕她哭,害怕她伤心的想法,在后来全被证实是有违心意。
他就是想让她为他伤心,为他难过,为他哭。
可现在,她为他哭成这样,他就觉得满意了吗?
不,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有多没用,因为力量于他而言得到的太轻松,他从来都不珍惜,也不敬畏,以致于到失去之后,才发现真正想守护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守住过。
“阿羽……”
元汐桐看到他嘴唇在动,似乎还想说什么话,急急将耳朵凑过去,握紧他的手,焦急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有……来……送过我……吗?”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印在元汐桐耳朵里,几乎是在听到的瞬间,她就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送过啊!
她来送过的!
五年前,元虚舟在砍断了邢夙的手臂之后,就被冲上来的守卫团团围住。她刚生出妖脉,力量无法自控,急火攻心之下,就地晕了过去。
整整两个月,她都处在昏迷当中。妖力无法控制溢散开来,娘亲为避免事情败露,只得将她带到全是自己人的庄子里静养。
在元虚舟被送离帝都的前夜,她仍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还是娘亲过来告诉她,若想见哥哥最后一面,她必须在日出之前,依靠自己的力量醒过来。
可她醒来的太晚了,出城的马车已经行至城门,她才昏昏沉沉地扶着脑袋从床上跌落。顾不上收拾妥当,她松松地趿上绣鞋,拿起乾坤袋里的瞬行符就往城外赶。
鞋子什么时候跑掉了都不知道。
最后就差一步而已,就差一步就能赶上。
她真的来送过他的。
元汐桐委屈巴巴地开口:“我——”
她的话没能成功说完。
因为在这一刻,等在一旁的千颉耐心彻底告罄。他上前一步,直接捉住了她的胳膊,像捉一只小鸟一样,将她从元虚舟身上扯开。
而她紧握着的,属于元虚舟的那只血淋淋的手,正一寸一寸地从她掌心滑落。
“你放开我!”
她惊叫出声,挣扎着想要摆脱千颉的钳制,才叫出一声,便感觉有妖血喷溅在自己脸上。她下意识地偏头闪避,再看过去时,竟看到千颉捉住她臂膀的那只手,被煞气化成的风刃给砍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根尖利的白骨以雷霆之势从地面窜出,直接从他背后将他穿胸而过!
第53章 你们秦王府,欺君之事有……
半边身子骤然失力,元汐桐再度跌落在元虚舟身上。
但不知为何,方才无论她怎么牵住都无法对她做出回应的那只手,正奋力屈起手指,慢慢、慢慢地将她回握住。
空气当中浓重的煞气在这时被催动,以元虚舟为原点,卷起一阵巨大的风暴。无数妖魔之血恣意膨胀着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直直地朝着他的身体俯冲下来。
被骤然砍掉一只手,胸口穿破一个大洞的千颉不知是重伤未愈,还是被这番场景震慑住,竟一时间忘记了闪避。
一直守卫在暗处的金翅鸟妖飞身过来,将千颉的身子架住。脚刚及地,又是几根白骨从地面暴起,鬼手一般瞬间就将他的胳膊捅出几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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