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帝愣住,浑身发颤。
谢怀琤一字一句道:“母妃生平最恨之人便是您——是父皇生生拆散了她与未婚夫婿,迫使她离开了故土,在这寂寂深宫之中蹉跎岁月。即便在她弥留之际,她依然会想念从前在江南的往事。可是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强颜欢笑,不得不佯装成父皇想要看见的模样。”
“然而后来,母妃实在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她只想离宫,只想回到那无拘无束的家乡,只想再见一眼从前的人。因此,她乐得被父皇厌倦,得个清净。若不是为了我,母妃又何必违心留下那些字句哄骗父皇?”
谢怀琤说着,走近了一步,盯着皇帝发白的面色,唇角含笑,说道:“父皇,事到如今,儿臣索性就都告诉了您吧。自从母妃入宫的那一刻起,她从未有过一日的欣悦,也从未对父皇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意。她心中只有昔年的那个书生,是父皇您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不惜破坏了那桩美满的姻缘。父皇,您既然把母妃带回了皇宫,就应该好好待她、珍惜她。可是,您却又一次辜负了她。那些母妃留给您的信,里头看似情真意切的字句,其实不过是母妃费尽心思编造的谎言罢了。她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让父皇以为,她深爱着您,进而心生愧疚,再度对我有所眷顾。”
他抬手扯下身前的玉佩,凑到皇帝面前,笑容映在皇帝眼中显得格外残忍:“我想,当初在西凌时,王妃是不是告诉父皇,这枚玉佩是昔年她与母妃一道所得,此物会赠与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想不到父皇真的信了这话,”谢怀琤冷淡道,“王妃聪慧,早在当日便看出了我在宫中如履薄冰的处境。她不愿见昔日至交的孩子落得这般下场,才用了这个法子,只为了让父皇对那个谎言深信不疑。”
他笑着,那神色透着无尽凉意:“若不是为了我,母妃何必忍着满心的憎恨而写出这些非她本意的话?父皇,您这样凉薄的人,注定无法得到母妃的真心。您百年之后,儿臣断不会让母妃同您合葬的。儿臣会护送母妃的棺木回到江南,回到她心心念念着的故土,让母妃终得自由,再也不必被囚禁在这宫中。那些虚名和尊荣,母妃从不在意。”
“朕不信!”皇帝艰难地低吼道,“摇霜她......她分明待朕那样真心那样温柔,怎会......怎会是......”
可那些往事刹那间涌入心头,皇帝闭上眼,忽然意识到可悲的是,秋摇霜大概真的没有对他有过真心。那双眼睛在看向自己时,看似柔情满溢,实则冰冷彻骨。
“既如此,她为何会在临终前,求贵妃送来信件?”皇帝陡然想起此事,迫不及待地问道,好似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谢怀琤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之言一般讥诮一笑:“那不过是母妃为了扳倒贵妃而撒下的谎言,只为了在有朝一日能够让父皇对贵妃的厌恶与日俱增,从而彻底让她失了圣心。父皇,您扪心自问,您除了这天子的地位,有哪一点能比得上那位江南夫子?”
皇帝骤然睁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一般,拼了命想要撑起身子张口叱骂,却失了力气,重重跌在床榻之上。
谢怀琤恍若不觉,自顾自道:“那时,母妃常常对我说起昔日在江南的故事。她说,她与那位夫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意相通。他们曾一起在梨树下共读诗书,一起散学后忙趁东风放纸鸢,一起沿着镇子上的小桥流水漫步。”
“若不是你,母妃原本可以在江南过安稳静好的日子,”谢怀琤眼眸发冷,“而不是在这无休止的宫闱争斗之中殒命。”
“父皇,您那般干脆利落地处死了贵妃,是不是也想借机打消自己心底的愧疚?但其实,害了母妃一生的人,分明就是你!”
皇帝的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剧烈起伏,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谢怀琤冷眼瞧着,再度开口道:“母妃临终前告诉我,若有来生,她宁死也不愿再入宫。”
他低眸,加重了语气道:“宁死也不愿再见到父皇您的尊容。”
“你——逆子......”皇帝无力地抬手指向他,双目赤红,怒不可遏,满脸皆是不甘与愤恨。
谢怀琤退开一步,冷冷地看着皇帝颓然挣扎着,最后仰面重重倒了下去,双手垂落,犹自紧握成拳。
他淡淡笑了笑,不再看皇帝,转
身步出了内室。
侍立在外的内侍和太医见状便尽数涌了进去。不多时,众人只听见里间传来一声悲泣:
“陛下——驾崩了!”
启元殿顿时响起一片慌乱的脚步声与哭声。谢怀琤立在窗边,怔怔看向窗外,眼前恍惚浮现出幼时的一幕幕。
那个人,也曾对他有过寻常父亲般的关爱。然而更多的,却是冷漠如冰的轻视与厌弃。如今,这一切都将随着他的薨逝而没入尘土,转瞬成空。
谢怀琤合上眼,无声地长叹一声。
天色昏黄,空气凝滞,秋风席卷起枯枝残叶,发出簌簌的悲鸣之声。那些掺杂着爱恨情仇的往事,终将随着生命的消逝而彻底湮没。
*
十月,遵从先帝遗诏,五皇子谢怀琤继位为新君。新帝继位后,很快下旨宣布,册封姜家之女为皇后,并在登基大典的当日举办盛大的封后典礼。
姜清窈身为姜家之女,又是昔日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之侄女,身份尊贵。即使她曾与废太子有婚约,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又如何?
新帝手腕之下,无人敢多言。
距离立后还有几日,谢怀琤多次询问礼部是否打点好当日的一切。他对所谓的登基大典毫不在意,满心只有那场立后之礼。
在得到礼部肯定的禀报后,谢怀琤满意颔首,命他们退下。
如今,他将起居之所放在了遏云殿,往后,姜清窈的寝宫也会安排在此处。他与她不分彼此,也不会像寻常帝后一样生活得泾渭分明。
谢怀琤思及此缓缓起身,吩咐道:“去天牢。”
尘埃落定之后,尚有一人的性命未曾了结。
幽暗潮湿的牢房之中,浓重的血腥味与污秽气交织在一处。谢怀琤面不改色,只徐徐走近。
最深处,蜷缩着一个面目全非、令人辨认不出的人。他早已精神恍惚,形容疯癫,浑身上下满是伤疤和血迹,腿脚尽被打断。
谢怀琤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语气森然道:“皇长兄,我来看你了。”
那人身子一震,顶着满头乱发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依然是不曾淡去的恨意。
谢怀琤微微一笑道:“你心心念念着的皇位,如今已经在我手里。皇长兄,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一败涂地?”
他俯下身子,低声说了一句话。而狼狈不堪的谢怀衍听清后,犹如看见了鬼魅一般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容你活了这么久,也到时候了,”谢怀琤面上笑容褪去,“这一世,我终于能够再度为窈窈报仇雪恨,了结你的性命了。即便你的阴谋并未得逞,但你曾经造下的那些孽,也该偿还了。”
他说着,冷漠地退后一步,随即再不看谢怀衍一眼,负手离开了天牢。不多时,庶人谢怀衍暴毙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如今,已经无人会在意一个早已败落的废太子的生死。
谢怀琤也不会。他此刻只期盼着那即将到来的立后大典。
*
婚典当日。
姜清窈端坐在妆镜之前,任由婢女们为她精心描画着妆容,服侍她换上华丽而繁复的皇后服饰。最后,再戴上那顶缀满珍珠的凤冠。
她盯着镜子中自己的容颜,一颗心怦怦直跳。她本以为,这一幕幕会勾起自己过往那噩梦般的回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刻她丝毫没有任何的恍惚,只有几乎要溢出的欣喜与甜蜜。
经历了那么多岁月,她终于能够迎来这样圆满的结局,能够与谢怀琤长相厮守。
妆扮完成,姜清窈搭着微云的手缓缓起身。她努力克制住心头的悸动,小心翼翼踏出了房门。屋外,不知等了多久的姜湛迎了上来,握住了妹妹的手,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话:“窈窈,往后善自珍重。”
“哥哥放心。”姜清窈浅淡一笑。
依礼,她需要先拜别父母,再乘坐喜轿入宫。堂上,自北境风尘仆仆赶回的姜元昀和妻子秦瑜容端坐其上,眼圈微红,慈爱地看向眼前的女儿。
他知道,这几年,姜家经历了太多变故和风波,而每一次,女儿几乎都身处风波中央。幸好,如今都已经过去了。
姜元昀低叹一声,正欲起身扶起女儿,却听见房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不由得一惊,循声望去,却是一身喜服的谢怀琤快步走了进来。
众人大惊。自来皇帝册立皇后,哪有亲自出宫迎娶的道理?姜家众人见状,立刻起身行礼,却被谢怀琤派人扶起。
他与姜清窈并肩而立,共同向着姜氏夫妇行了一礼。
姜元昀惊愕万分,慌忙避开:“陛下,万万不可!”
谢怀琤却不容他躲避,依旧将那一礼行了,这才道:“今日我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想要迎娶令嫒的寻常男子。请姜将军和姜夫人安心,我以自己的性命和皇位起誓,此生此世,只会有窈窈一位妻子,只会与她白首与共,厮守终生,绝不会生出二心。”
他说着,再度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姜清窈立在他身侧,感受到他握住自己手时那令人心安的热度和力度,只觉得一颗心仿若浸泡在了热水之中,暖意融融。礼毕,那种离别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眨了眨眼,有湿润的泪珠坠在了眼睫之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姜元昀不忍再看,吩咐姜湛道:“吉时已到,不可再耽搁,送窈窈出去吧。”
姜清窈一步三回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留在原地的父亲和母亲,直到坐上翟车,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帝后所乘坐的车马自京城出发,一路向皇宫行进。礼乐声声,漫天皆是喜庆的红色。
待车驾入了皇宫,姜清窈步下乘舆,正要搭着微云的手,沿着那铺满红色氍毹一步步登上宫中高台,却不防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手腕。
谢怀琤并未如旧制一样撇下她独自先行离开,而是站在她身畔,将她的手缓缓握紧,低声道:“窈窈,这条路,我想同你一道走。”
姜清窈侧头看向他,感受到他话中的情意,心弦微颤,低低嗯了一声。
他展颜一笑,愈发用力地摩挲着她的手,轻轻道:“窈窈,这一日,我已经等了整整两世。”
姜清窈尚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便听见礼官高声吟咏起来。她忙收敛心神,随着谢怀琤迈步向前,踏过数级石阶,一步步登上最高处。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幼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重逢时的百感交集、唏嘘怜惜,逐渐交心后的慢慢靠近,互许终身后的相拥亲吻,东宫惊变时的目光相接,多年来始终不变的是互相握紧的手和彼此的气息温度。
他们终于踏遍了无数艰难险阻,得到了今日的圆满。
高台之上,身后是碧蓝的天,万里无云,晴光正好。两人相携而立,衣袂翩跹,便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江山为聘,天地为证,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
庄重而繁杂的典礼结束,姜清窈乘坐翟车到了遏云殿。先前谢怀琤问过她想要将寝宫安在何处,她思来想去,便选了这里。
内寝里布置得喜庆盈然,绯色的床帐与被褥映着姜清窈的双颊也漫上了红晕。她也实在累了,便在妆台前坐下,由着微云替她卸下首饰,换上了轻薄的寝衣。
不多时,她听见殿外传来宫人的通传,说是陛下来了。下一刻,谢怀琤便抬步走了进来。他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酒香,但却并不刺鼻。
福满笑道:“娘娘放心,陛下酒量甚豪,自然不会醉。”他说着,又转身命人捧上一物,笑眯眯道:“陛下说了,尚有此
酒要和娘娘一同饮下。”
“合卺酒?”姜清窈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面颊发烫。
谢怀琤咳嗽一声,福满会意,放下酒后便将屋内所有宫人尽数遣退了。一时间,内寝只剩下了这对新婚夫妇。
“遏云殿的布置,喜不喜欢?”谢怀琤抬手抚上她的眉眼,问道。
姜清窈点头:“我很喜欢。”
她说着,扶着他的手臂在床榻上坐下。大红色的床帐并未完全掀开,影影绰绰的红色在眼前荡漾着。两人共饮了合卺酒,姜清窈眼睫轻颤,几乎不敢看他,只因谢怀琤的目光火热而专注,牢牢定在她身上,片刻不移。
放下酒盏,姜清窈只觉得自己的眉眼和思绪仿佛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醉意。
谢怀琤见状,凑近问道:“累了吗?”说着,他轻轻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伸手轻轻揉着她的额角。
姜清窈依偎着他,阖上眼,呼吸浅淡。
她听见他勃勃的心跳声,不由得抬眸看他,抿嘴笑道:“你的心跳为何这般快?难道堂堂天子,也会紧张不安?”
谢怀琤看她,笑而不语。从姜清窈抬头的视角,恰好看见他轻微滚动的喉结。
她心念忽动,许是酒意冲上了头脑,身体不假思索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轻柔却又迅疾地吻了上去。
唇瓣触到那处凸起的一刻,姜清窈感受到拥住自己的人身子霎时间一僵。
他原本搭在她肩头的手蓦地一紧,整个人的气息都凌乱了起来。
姜清窈仰头看他,尚未看清他眼底升腾而起的情愫,便觉眼前一花,身子已经被他扑倒在了被褥之上。
他的指尖沿着她的眉眼缓缓下滑,最终停在了她的唇上。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嫣红的唇,他声音低哑:“窈窈,你方才......在做什么?”
姜清窈躺在他的桎梏之下,卸去了珠钗和凤冠的长发逶迤披散在身侧,柔顺如云。她笑了笑,启唇道:“你不喜欢吗?”
说话间,她湿热的气息卷上他的指尖,他眸色一深,愈发用力地捻了捻她丰润柔润的唇瓣,低低地道:“怎会不喜欢?”
他俯身吻住她,颇有些急切地掠夺着她的气息,抵着她的唇模模糊糊道:“窈窈不论对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姜清窈双颊一热,羞赧地推他,小声道:“......烛火有些晃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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