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公主手心都攥出了指甲印,磕巴道:“不不不会吧?母后生前最爱吃,我就是想亲自去,以表孝心。”
“既如此,我陪你去。”赵珩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惶惶应下,由宫婢掺扶着下了马车。
赵珩随即下来,嘱咐知意在车上等他们,便就近进了一家名为陈记的糕点铺子。
因大街上闹出祸事,还事关晋小公爷,众人一个传一个,纷纷跑去围观,铺子瞬间空荡荡的只剩下零星几人。
掌柜的扼腕叹息,一见门外走来两位穿着华贵的客人,连忙亲自迎上来,热情问:“两位想要些什么?本店招牌桂花糕,近日还新出了枣泥山药糕……”叽里呱啦介绍罢,掌柜的殷勤拿出了给客人尝鲜的小糕点。
明珠公主捏了一块来尝,赵珩直接叫掌柜的装三盒桂花糕,并掏出一个银元宝,他出门能随身带银两已是难得,碎银自是没有。
掌柜的两眼放光,忙又推销旁的糕点,骐骥这位财大气粗的贵客能多买些。
明珠公主眼看赵珩不耐烦地应对这掌柜的,悄悄后退几步,看准时机,转身跑时,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飞快跑到店门口,想钻进乱糟糟的人群里,从此销声匿迹,溜之大吉。
岂料一只脚刚踏出去,就被四个面容严肃刚硬的暗卫以剑拦住。
剑虽未出鞘,然而齐刷刷亮出来时,明珠公主亦是哆哆嗦嗦,吓白了脸,双腿一软,跌倒在原地。
身后,赵珩不紧不慢地提着三包桂花糕转身,冷笑一声,“银钱不必找,借你楼上最安静的雅间一用。”
掌柜的看这阵仗也惊呆了,反应过来贵客是同他说话,连银子也不敢收,忙哈腰点头道:“借不敢当,不敢当,四楼您随意,小的保证没有一只苍蝇敢飞上去!”
赵珩径直上楼,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架住明珠公主胳肢窝,把人提了上来。
其余人把守四周。
赵珩进到雅间,放下桂花糕坐下来,再睨一眼这珠翠堆叠的狼狈女子。他声音只是寻常,甚至堪称平静而不失威严地问:“你到底是谁?”
女子抖如筛糠,“我……我,我是明珠公主!”说完,她就尖叫一声,抱头做出极度恐慌的疯态。
赵珩的脸色彻底冷沉下来,故技重施,只是让他心中愈发烦躁,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正要命暗卫进来,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轻响。
谁这么胆大包天,没有吩咐也敢擅自进来?
赵珩眼神不耐地看过去,却是宋知意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外。
赵珩凶狠的神情瞬间一顿,须臾间已变成克制的温润。他起身走过去,“你身上有伤,乱跑做什么?”
其实宋知意已经透过车窗隐约看到糕点铺里发生的事。
她本就早有猜想,今日也发觉了很多古怪之处,但或许也是下意识地不希望是那个最令人寒心的结果,就忽略了。
可事到如今,她哪里还能若无其事地安坐?
宋知意难为情地看着赵珩,她会说话的眼睛里流露出心疼和不安,叫人看了心软。
赵珩无可奈何地一叹,终究还是让她进来。
“明珠公主”躲在桌子底下,嘴里不断念叨着:“我就是公主,别杀我,别杀我……”
宋知意蹲下来,与她平视着,安抚道:“你别怕。没人要杀你。”
“明珠公主”瑟缩一下,概因宋知意从一出现就对她好,宋知意伸过来的手,她小心翼翼搭上来,刚钻出桌底,就一股脑撞进知意怀里,求饶说:“你救我,救我!”
她瘦得快只剩下骨头,宋知意被撞得身子一疼,温柔拍着她的背哄道:“你放心,我不光救你,还会给你吃不完的佳肴美馔,戴不完的珠宝首饰。但你要说实话。”
赵珩适时冷声补充一句:“你胆敢再装疯卖傻,即刻送往牢狱,大刑伺候。”
她们都清楚,她那身子恐怕遭不住几鞭子就要命丧黄泉。
她自己也清楚,一时间犹豫地看看冷厉逼人的赵珩,又看看温柔似水的宋知意,内心饱受折磨煎熬。
倏地,楼下传来一道骏马尖锐的嘶鸣,似是马鞭扬起,那一下仿佛狠狠抽在她心上,再也受不住地磕头交代道:“我不是公主,我只是领主从路边捡来的一个弃婴,几年前领主看我的模样,说我有福气,才赐名王兆,他给我揉骨改貌,叫我去学羊圈的另一个姐姐,还说以后让我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领主平日动辄打骂施刑,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我不敢不学,可没想到几个月前忽然来了个人,要带我回家……我不想在领主手底下过苦日子,才骗了他,说我是那位明珠公主……”
可惜逃出生天,到了京都皇城才发现,骗得过初一,骗不过十五。
王兆生来被遗弃,荣华富贵也不是单薄之身所能承受的,若被发现冒名顶替,只怕被砍头。
所以今日才主动提出要出宫,又戴满头珠宝,就是想逃走。
赵珩听得明白,极力克制着情绪,抓住重点再问:“他叫你学的那个姐姐呢?她现在在哪?”
“她,她……”王兆说着,忽然惊惧痛哭起来,又磕头又摇头,“她一年前就被领主丢下山崖,喂野狼,喂毒蛇了!”
赵珩一个踉跄,宋知意连忙扶住他,他一把拽住这假冒女子揪起来,语气凌厉地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保证叫你比从前还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兆连连摇头,对天发誓道:“我所言句句属实!我们十几个人都眼睁睁看着的!以往有不听话的同伴,领主都会丢去那里,最后尸骨也找不回……”
时至今日,王兆还清晰记得,那日是个天寒地冻的大雪夜。
领主不知为何暴怒,提着鞭子进来,将所有人都抽打得血淋淋。
最后单独把那个姐姐拎了出去,让她脱了衣裳跪在雪地里,领主咬牙切齿地说:“你兄长大获全胜,戎狄举国被灭。”
“但你别高兴。他也被族长豢养的奇兽咬断双腿,重伤不治,还没送回京都呢,就咽了气。”
赵睦,也就是真正的明珠公主,眼里刚刚亮起的微弱光芒瞬间陨灭殆尽。
从被掳来,到这一夜,已整整三年。
每一天她都在咬牙极力忍受着非人所能忍受的虐待毒打,每一次哥哥打了胜仗,那些虐待毒打就会变本加厉。
可她想着,再忍忍,再坚持坚持,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
谁知,竟等来哥哥大胜亡故的噩耗。
数年的期盼落了空,赵睦心如死灰,带刺的辫子落下来时,她扬起头,大声道:“本公主的父皇也绝不会饶了你的!”
“那个皇帝?你怕是不知道,他三年陆续添了二十几个美人,还要立继后,哪还想得起你?”
赵睦狠狠一怔,辫子再落下来,混杂着雪夜呼啸的狂风,被冻僵的身体几乎忘了疼痛,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起身一口咬在领主恶臭的脖颈上。
鲜血泊泊而出,领主怒不可遏,一把将赵睦狠狠摔在地上,叫人立刻拎走,喂蛇!喂狼!用大晋朝尊贵公主的血和肉身喂养出下一头奇兽!
到了这时候,赵睦也根本不在乎这条苟延残喘破败不堪的命了。
坠落无底深渊时,她解脱地笑了笑。她真的受够屈辱了,受够了!
死了才好,说不准还能在阴曹地府找到母后和哥哥呢?
第77章 知意,如今我只剩下你了
王兆没有明珠公主那样决绝赴死的气节,时至今日回忆起来,仍觉胆战心惊。
可狠狠揪在衣领上的大手还未松开,她快被勒得喘不过气,求饶说得分外艰难:“我句句属实,也绝没有害过那个姐姐,我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活着……”
赵珩终于颓然放开了手,任由王兆跌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自己亦是踉跄着后退好几步,高大挺拔的身形摇摇晃晃,整个人如同失了神一般,脸色苍白得厉害。
连自幼遭受毒打的王兆都受不起,不择手段逃出来,那娇养深宫的幼妹,又如何挨得过那些只会比对待王兆还要毒辣屈辱的虐待?
宋知意连忙扶住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手足无措地用衣袖擦着他额头侧脸的冷汗,急切道:“你别灰心,王兆不是说明珠只是被丢下山崖,你福大命大,屡次渡过凶险危机,明珠定然也能,再说,再说还有母后在天有灵,保佑着明珠呢!”
赵珩黯淡无光的眼眸这才有了些许微光,缓缓抬起泛红的双眸看向知意,她似乎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宽慰他,他本就坠入谷底的心又添了抹疼意。
原本,这件事他自己盘问清楚,不论什么结果,也都能承受得住,偏偏现在把她也拉进来了,看着她焦急担忧,他心里更难过。
“好了。”赵珩握住知意沁凉冒冷汗的手放下来,深吸一口气起身,极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今日出宫是给你二哥送行的,再不去,他该启程了。”
宋知意讶然愣住,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宽慰话语竟没能说出来,“可是你……”
赵珩无可奈何,轻叹一声,微微俯身下来,双手捧着她茫然失措的小脸,低沉的语气饱含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傻栀栀,听话。”
宋知意摇摇头,她几乎能透过赵珩那双漆黑无波的眼看到他埋藏在心底的沉痛和悲伤,这节骨眼又哪还能让他带着噩耗,去看她和二哥哥兄妹依依惜别,这不是往他碎掉的心口捅刀子么?
可是下一瞬,只见赵珩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直起身拉着她的手出门,“走吧。”
身后,王兆惊惧地爬跪出来,一把抱住宋知意的腿,“你说过要救我的,你快放我走,放我走!这些首饰我也不要了,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王兆边说着,边发了疯似地拔下发髻间价值连城的金簪流苏,跟扔石头一般扔在地上。
宋知意明白王兆也是个无辜的可怜人,欲言又止地看向赵珩。
赵珩面无表情地拽开王兆,把知意往怀里带了带,冷声说:“你想活命,可以,但放你走,怕是不能。”
王兆惶惶睁大的眼睛闪过迟疑,“可我什么都交代了——”
赵珩直截了当地打断她:“稍后有人再来问你详情原委,你需事无巨细地交代,把羊圈所有人,以及你嘴里那个领主的身量样貌描述出来,由落眉画像。再之后的事,听我安排。你若胆敢往外泄露半个字,性命难保。”
赵珩一声令下,外边立时有落眉带着暗卫进来。
宋知意见状,只好先跟着赵珩出了铺子。
晋小公爷纵马伤人引发的骚乱已经由京兆尹带人迅速平息,街巷恢复畅通与热闹。
马车继续往城门口行驶,宋知意几次欲开口,都被赵珩挡了回来。
赵珩尽量压制住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用平静的语气说:“这个结果我从那夜看清她的模样便有猜测,今日不过是逼她现出原形,只有得知实情才能更清楚地沿着线索往下查,并不是什么坏事。”
宋知意看他冷静得不可思议,心里闷得慌。
既然他这样说,她也就不好多问,她默默靠在他怀里,也没了心思去看窗外繁华盛景。
城门口。
宋知行左等右等不见妹妹身影,奇怪地念叨了好几回:“栀栀该不是忘了吧?明明殿下说过会来的啊!”
宋连英夫妇及宋知礼也都陪在一旁,眼看时候不早,宋知礼道:“许是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也未可知,你别误了回营时辰,回头我跟栀栀说一声便是。”
“唉,也成。”宋知行想着如今妹妹可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没烦没脑的小丫头了,当这太子妃,身份贵重是贵重,每日必得应付不少事。
如此一来,他更得多打胜仗,立大功,才能给妹妹撑腰。
宋知行翻身上马,朝父母兄长挥手作别,转身欲扬下马鞭之际,后边传来一声:“二公子留步!”
是赶马的内侍遥遥喊了声。
宋知行惊喜回头,果真见到东宫独一无二的豪华车架,他连忙调转马头跑过去,内侍也及时勒马。
宋知意掀开车帘,便是见到喜笑颜开的二哥哥。
她心里既为赵珩遗憾心酸,可同时也有种截然相反的庆幸油然而生,她们一家人从岭南走来,虽坎坷多曲折,但总归是平安康健,团团圆圆。
这矛盾的心理让她有些不自然,以至于潜意识连笑也不敢,怕赵珩看到,触景伤情。
赵珩从旁看着,却蹙了眉,倾身过来,握住知意肩膀,附耳低声道:“还不下去跟你二哥说几句话?”
宋知意犹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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