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一时没弄清要拿什么药,太子那脸色也阴沉得厉害,不敢多问,索性把封太医请来。
赵珩小心把知意放在内殿的美人榻上,阔步出来,责怪地睨了落眉一眼。
落眉缩缩脖子,有些胆战。
不过赵珩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取过封太医的药箱,从里翻找出两味止血的金疮药,并一些纱布,再叫封太医去开副止疼安神的汤药,便回了内殿。
宋知意坐立不安地扭头想要看伤口。
“不许乱动。”赵珩语气微沉,把东西放在一旁的小几,半蹲下身子去解她的腰带。
宋知意有些难为情,刚想阻拦,却被赵珩凶狠地瞪了眼。
她本就强忍着痛,身上没什么力气,只好老老实实地由着他褪下衣裙。
烛光昏黄黯淡,然而知意肌肤雪白,通身好似世间最罕见的美玉,衬托之下,右边肩膀那道被箭矢穿过留下的伤口就显得触目惊心。
足足有半指长,深可见到嫩.红的肉,哪怕此刻,鲜血依旧泊泊而出,在白皙纤薄的背脊上留下一道斑驳血痕。
赵珩本就五味杂陈的心更多了一抹酸涩和痛意。
这哪是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该承受的?
赵珩用温水拧干了帕子,动作轻轻地擦干净那些骇人的血迹,触碰到伤口周围时,只见知意颤抖着瑟缩了肩膀。
是疼了。
可这都还没开始放药。
偏偏,她方才说还好,不是很疼。
赵珩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
他揭开药瓶,将药粉轻轻抖落下来,钻心难言的痛楚直叫知意冒冷汗,隐忍得指甲快要嵌进手心,还是受不住地想要侧身躲开。
赵珩一手握着她左边没受伤的肩膀,有瞬间狠了心,一口气把药粉全抖落下来,冷声问她:“疼吗?”
“疼……”宋知意再也忍不住,咬唇发出一声哽咽的哭腔。
赵珩终于得到这声肯定的答复,可无甚满意,相反,心口跟着钝痛。
他匆匆放下药瓶,转身过来,映入眼帘的即是知意簌簌滑落的眼泪,一颗颗简直像是邦硬的拳头砸在他心尖。
他心疼地捧着她脸颊擦拭掉那些泪珠子,用最柔软的唇去吻她咬得快要滴血的唇瓣。
宋知意的哽咽都被吞入腹中,唇舌交缠带来的酥麻感似乎也带走了伤口的剧烈痛楚。
长长的一吻毕,赵珩放开她,无可奈何地问:“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你怎么总喜欢骗我?”
宋知意垂了眼眸,一时没说话。
赵珩脸色阴沉,不由得再问:“倘若今日问你的,是你两位兄长,是你的爹娘,你还会这么说吗?”
上回在宫苑他就听到了,那时她为他求情跪得膝盖青紫,当着他的面说不疼,结果到了她娘亲pmdujia跟前,嚷嚷着好疼好疼!
其实她压根就不是个爱逞强的性子。
偏对他……
“知意,你回答我。”赵珩不许她沉默,语气里隐隐透出几分愠怒。
宋知意又何尝想惹赵珩生气,这才闷闷地说:“你和我爹娘兄长不同,我在他们的疼爱庇护下长大,我当然可以无所顾忌地对他们说任何话。可我认识你不过一年,你的脾气我不是很能琢磨得透,你的为人我也算不上十分了解,我学着察言观色,很多有时候还是不明白哪句话说错了,就惹你大发雷霆,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赵珩身子微僵,无措地半跪在她面前,“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我的脾气……那是因为我……我可以克制的!”
他欲言又止,再三停顿,漆黑眸底闪过诸多难言的复杂情绪。
宋知意抬眸看着他,有些看不懂,可高高在上的太子竟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卑微甚至有些惶恐的一面,令她有些不忍,也有些不安,她摇摇头,柔声说:“我不是埋怨的意思。况且今夜情况特殊,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不想耽误你去看你妹妹,我也可以叫落眉扶我回来上药,这样两不误,不是更好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赵珩低声说着,头伏在了知意腿上,遮掩下泛红的眼尾。
他该怎么告诉她。
你今夜受的这道伤,实在不值得,你抱在怀里护着的那个人,不是我妹妹。
我妹妹,大概永远也回不来了。
可赵珩也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他还不想太早下定论,只能暗暗敛下所有波动起伏的情绪,抬起头,语气恳求地跟宋知意说:“我脾气的确不是很好,但事出有因,我并不是个随时随地都会……的疯子。”
“你从前说一番好心却被我派人监视着,不被信任着,说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现在你也想想我的感受好不好?不管受伤还是委屈,哪怕你心里是为我考量,也得告诉我,让我知道,因为我在担心你,我也会有抉择的。”
宋知意眼里浮现一抹惊诧,没想到赵珩会这样推心置腹,她才发觉自己确实如他所言,忽略了他的感受,懊恼得垂下脑袋,沉默的片刻在思忖着,好半响过后,重新抬起头,认真说:“那好,我听你的。”
话音落下,她看到赵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五官本就极其出挑,面庞深邃俊美,这一笑,宛若春风化雨,冰雪消融。
宋知意一时竟晃了神。
赵珩已经起身,看了看她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他换了一个黑色的药瓶,“疼你就告诉我,我轻点,放完药再亲你。”
“咳……”宋知意苍白的小脸浮起两抹羞赧的红晕来。
好在这第二回的药粉不算很疼了,赵珩放完,拿起纱布包扎伤口,动作既娴熟又快,哪怕是一些不可避免的拉扯疼痛也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宋知意揪着手指,问:“你怎么会这些?”
“在塞北攻打戎狄那几年,见过太多重伤以至断手断脚的将士们,军医忙不过来,人命却等不起,我看也看会了,军情不紧急时会帮他们处理。”
赵珩从黄花梨木衣架上拿了套桃粉色的寝衣过来,不想,对上宋知意有些崇拜的眼神。
宋知意由衷地说:“你不光是个心怀天下,忧民生疾苦的好太子,还是个体恤士兵臣下的好将军,站在你身边,与有荣焉。”
赵珩有些许不自然给她穿上寝衣,心却想她昨日才因为卫还明,指着他鼻子骂他昏庸失智。
可也没法子,他不得不承认很喜欢被她认可,被她夸赞,他向来冰冷的手掌触碰到知意的肌肤,竟有些灼人的烫。
宋知意也变得不太自然,忙说:“我这里已经无碍了,让梅香她们给我穿便是,你快去看看公主吧?”
赵珩眸光微沉,点点头,待出了宜春殿,脸上的温情彻底淡下来,变成了冷肃和迟疑。
明珠公主被送回了宜秋殿暂住着,赵珩过来时,太医刚看诊完,宫婢们以及皇贵妃陪明珠公主去沐浴了。
赵珩便把候在殿外的凌霄叫到一旁,“你是怎么找到明珠的?”
凌霄:“属下沿着线索一路追查到塞外,乔装进了一个可疑的牧场,发现牛羊之中圈养着十几个小女孩,又经细细辨认过公主耳后的胎记,年龄,五官轮廓,走失时带在身上的玉佩……”
说着,凌霄意识到什么,忽然问:“您觉得属下找错人了是吗?可公主是记得以前的事情的,今夜许是又碰到追杀,受惊过度才对您生疏。”
赵珩默了默,此时内殿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赵珩眉心一蹙,快步进来,见是皇贵妃一脸水花,捂着被挠出一条血痕的手臂出来,他神情又变得漠然,退至一侧。
皇帝愁容满面地扶着皇贵妃坐下,叹气道:“明珠从前最喜欢你这个姨母,如今不光连朕认不得,连你也……唉!”
赵珩劝道:“父皇,夜深了,龙体为重,不妨您先回去歇着,待明珠好些,儿臣自会带她向您问安。”
“也好。”皇帝起身,离去前拍拍赵珩的肩膀,“今夜的刺客,也务必查清楚。”
赵珩应下,待皇帝和皇贵妃一行人走了,他叫太医过来回话。
“公主长期遭受鞭打凌虐,挨饿受冻,瘦弱得厉害,精神也不大好,时不时惶恐惊惧,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但只怕得调养个三五年。”
赵珩闻言,长久一默。
直到宫婢们扶着沐浴过后的明珠公主出来。
今夜匆忙,尚未来得及量体裁衣,明珠公主穿着平阳公主的衣裙,平阳公主也算身形纤瘦苗条,但那衣裙套在明珠公主身上,依旧空出一大圈,她整个人黝黑瘦小,眼窝凹陷,神情惶惶,在看到静坐的矜贵男人时,身子有些发抖,哆嗦开口:“兄,兄兄兄兄……兄长。”
赵珩起身,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在算得充盈的烛光下,第三次十分仔细的,确认一遍。
幼妹走失时,是七岁,如今五年过去,该有十二岁了。
常言说女大十八变,何况长期凌虐,挨饿受冻,她的样貌和性情也必会发生巨大改变,如今看来,与印象里的幼妹是有些相似。
但手足血亲之间的羁绊是不会变的。
或许只是时隔太久,感情生疏了吗?
赵珩还是温和地应她:“抱歉,是兄长来迟了,你饿了吗?”
他走过来,想扶她坐下,却敏锐觉察出她的陌生和害怕,他收回手,耐心宽慰,“别怕,兄长不会伤害你。”
明珠公主这才点点头。
宫婢们依次传膳上来,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桌。
明珠公主黯然瑟缩的眼神有瞬间的发光,但很快又极力遮掩下来,像是不敢。
赵珩给她布菜,“别怕,你饿了就吃,还想吃什么,尽管跟兄长说。”
“嗯。”明珠公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镶金嵌玉价值不菲的筷箸,起初进食僵直背脊,细嚼慢咽。
赵珩明白她不自在,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出门。
他静静立在窗外,看着明珠公主把精致小巧的点心推开,直接用手抓起一整条红烧鱼,囫囵吃完再拿大鸡腿,狼吞虎咽。
宫婢们见她吃得满嘴是油渍,习惯性地取出帕子想给她擦擦,岂料明珠公主本能地把吃得快剩下一根骨头的大鸡腿藏进袖子里,动作飞快。
宫婢们面面相觑,明珠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惶恐看看奢华典雅的大殿,鸡腿骨从袖口掉下来。
……
赵珩等她将满桌丰盛席卷而空,才缓步进来,斟酌地问:“这些年,你——”
“啊!”明珠公主忽然抱头尖叫起来,整个人似乎有疯病发狂一般,蜷缩身子躲进桌子底下。
赵珩脸色微变,当下什么也不敢再问,匆忙叫太医熬安神汤进来,明珠公主喝了汤药才总算从恐慌里脱身出来,只是浑浑噩噩,意识不清,只得由宫婢们服侍着梳洗上了榻。
赵珩又静静坐了会,才轻声退出去。
内殿层层叠叠垂下的帐幔里,明珠公主警惕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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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珩命黑鹰带人快马赶往那个牧场,把所有圈养的小女孩都带出来,再次查探口供,随即又命封太医去取明珠公主自生下来到未走失前的医案记录细细翻看一遍。
他沉默地回到宜春殿,已是深夜。
秋雨未歇,几盏昏黄的灯还为他留着。
赵珩遍布阴霾的心仿佛也被点亮一点暖光。
“怎么样?”宋知意还没睡,趴在垫了两张软和锦被的榻上,急切问完,才发现赵珩神情不对,知意眉心跟着蹙起,“是公主不好吗?还是她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兄长,失落了,会怪我……”
“想什么呢?”赵珩在床边坐下,怜爱地摸摸她的脸颊,“若是你兄长成了婚,往后有一日也为你受伤的嫂嫂有片刻忽略了你,你会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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