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忧心地叹了声,遂不再问什么。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宣布开席。
今儿是御膳房的手艺,一道道珍馐美馔流水一般呈上来,色香味俱全,宋知意的肚子又十分不争气地咕噜咕噜两声。
虽然庆嬷嬷和王嬷嬷的厨艺也好,可比起来,还是御膳房更胜一筹,自从离宫,她也好久没有吃过了,于是其他妃嫔们热热闹闹地说话,她便专心吃。
赵珩不太有胃口,瞧着她吃得满足,眉眼间也不自觉地浮上一抹惬意,时不时给她添几块肉。
宋知意惊讶地看过来,他就会面无表情地说:“腻,你吃,免得浪费。”
宋知意嘿嘿直笑,不忘给他添些清淡可口的。
娴妃的视线扫一圈,落在二人身上,不大痛快,眼波流转间,来了心思,放下筷箸叫六皇子去给皇帝斟酒,一边好心地提醒赵景道:“四殿下,平阳如今待嫁学规矩,不能侍奉在双亲身边,你已记在皇贵妃名下,也算皇贵妃的儿子了,怎么光顾着自个儿闷头吃,却不晓得给皇贵妃添些羹汤,以表孝心。”
赵景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赵珩,似乎很是心虚惶恐的模样。
宋知意也是惊得夹在筷箸上的鱼肉掉下来,愣愣看向赵珩。
赵珩没所谓地抬起头,一张冷峻脸庞无波无澜,捏了块软糯香甜的白玉糕塞进宋知意嘴里,语气淡淡道:“吃你的,看我做什么?”
第50章 皇帝重重的一巴掌,将他打得侧……
皇贵妃只有平阳公主这一个孩子,皇帝给她升位分时,便把自幼丧母的赵景分给她做儿子了,如此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左不过赵景之前也是记在先皇后名下。
只是这件事赵景从来没有向赵珩提过。
宋知意也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害怕赵珩会因受到欺骗背叛,震惊之下,以至当场愤怒掀桌。然而他面色平静得不可思议。她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咬了口白玉糕,满足说:“好吃!”
所以娴妃这番针对赵珩的话,只是给了赵景和皇贵妃难堪。
赵景几度欲开口,既想向他三哥解释,又顾忌皇贵妃那边,怕皇帝不高兴,左右为难着,如坐针毡,脸色很是微妙。
这时皇贵妃大方得体地笑了笑,和善说:“娴妃妹妹这番好意,本宫心领了。可孩子大了,总有他自己的心思,只要孝心和情意在,添不添羹汤又能代表什么呢?”
皇帝赞赏地点点头,看向娴妃的眼神有些不满,略沉了脸斥道:“用膳便好好用膳,你今日的话倒是格外多。”
娴妃勉强笑了笑,心里惶惶,闭了嘴。
其余人自是眼观鼻鼻观心,再开口都得把话掂量一遍,免得惹了皇帝和皇贵妃的恼。
无人挑起事端,宋知意也就吃得安宁了,宴席散后,她推着赵珩走在后面些,避开了几个闹腾的皇子公主。
“三哥!”赵景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半跪在地上拦住他们的去路。
赵珩微微蹙眉,语气亦是寻常,“你跑那么急做甚?”
“我……”话到嘴边,赵景忽然又顿住,顾忌地瞪了眼宋知意。
宋知意哼了声,本准备离开,谁知赵珩说:“阿景,你有什么话,就在这直说吧。今日见了太多人,我身子已疲惫了。”
赵景犹豫再三,只好压低声音道:“三哥,认贼做母一事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动怒再发了疯疾,我留在她身边只是想找到她谋害母后的铁证,你一定要相信我!”
赵珩无奈地笑了笑,拍拍赵景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毕竟从小到大,母后把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我有的,也从不会少了你那份。”
赵景闻言,眸中划过一丝异样,但很快重重点头,“那便好,三哥你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
赵珩应下来,目送赵景远去,几许浅淡的笑意一点点黯淡下来,最终归于凉薄。
宋知意推着他继续往前走,深知这些事不好掺和,便没有多问。
可她没想到的是,赵珩缓了片刻,语气平静地说:“我母亲体弱,当年生我时足足耗了一天一夜,我幼年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她总会责怪是自己体弱多病,也传给了我。可太医早说过,她的身子是不适宜孕育的。我两岁时,她再怀有身孕,保不住胎,小产了,所以她把阿景当作了那个不能出生面世的孩子,百般疼爱,也常说,我们兄弟要齐心,遇事互相扶持帮衬。”
可惜,前两日黑鹰传回的消息说,那封以宋知意的口吻送出东宫的家书,确是赵景的手脚。他做得极其隐秘。
赵景似乎也与戎狄余孽有牵连。
若当年泰山祭典一事跟赵景脱不开关系,赵珩想,他会亲手杀了赵景,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下去给母后赔罪。
可他心底隐隐的,还是希望这件事与赵景无关。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赵景有私心,也无可厚非,哪怕是踩着他残疾的双腿往上爬,自古皇家多的是手足相残,谁人不为自己的前途绸缪呢?
可赵景唯独不能对不住母亲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当然,这些话赵珩未再说出口。
宋知意沉默着停下了脚步,赵珩坐在轮椅上,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仰头望了望夜幕之上的点点繁星,找到最亮的一颗,指给赵珩看,她不便评议赵景什么,只想宽慰赵珩:“你看,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也挂念着你,她体弱,更盼着你平安康健。你每日好好用膳、喝药、睡觉,养好身子,她才能放心呀。”
赵珩“嗯”了声,遥望片刻,眼尾已泛起红。他内心寂寥而孤独,如漂浮在无垠大海上的一片孤舟,大概只有感受到宋知意还在,才有一丝宽慰。
可宋知意也不是喜欢他。
赵珩不欲再深想,低声说,“回吧。”
宋知意应下来,二人行过听夏堂外的抄手游廊,却见院子里皇帝与皇贵妃携手漫步的悠闲身影。
宋知意暗叹真是不巧,正想转头换条路回琼安院,岂料正是此时,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忽然从花圃里跃出来。
宋知意奇怪皱眉,还没看清那些东西是什么,它们就从四面八方猛地扑向皇贵妃。
皇贵妃摔倒在地,尖叫声四起,瞬间打破宫苑的安宁。
宋知意下意识要过去帮忙,被赵珩拦住,他沉声道:“你叫侍卫过来便是。”
“好,好。”宋知意有些被吓到,闻言忙去。
附近也有巡逻的侍卫,听到这边声响纷纷扛火把赶过来查看。
月色朗朗,庭院不算幽暗,有了火把照亮,更是清晰如白昼。赵珩看着众人簇拥过去,抬走皇贵妃,护着皇帝离开,铺着鹅卵石的地面上却残留一摊血迹。
……
听夏堂出事,方才退下的各宫嫔妃闻声赶来,皇贵妃已安置在内室由太医看诊,皇帝焦灼地在外头踱步,脸上被挠伤的痕迹也没心思管。
不多时,侍卫们陆续把方才突然扑出来作乱的东西抓到了,关在笼子里呈上来。
娴妃大惊:“怎么会有这样体型健硕的黑猫?我记得宫苑里,只有琼安院是养猫的,当时还夸三皇子妃心善呢……”
此话未落,皇帝眼神犀利地朝赵珩还有宋知意看来。
其余人纷纷避开身形,皇帝负手身后,脸色铁青,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
宋知意本是忧心地等着里面太医看诊的结果,没想到祸事忽然沾染到了自个儿身上,忙不迭要跪下解释,然而赵珩不徐不疾地拉住她手腕。
皇帝已站定他们跟前,审视地看了眼宋知意,居高临下,一字一句,愠怒质问赵珩:“是你?你还错怪你姨母害死皇后是不是?你想害死她的孩子给你的弟妹报仇是不是?”
帝王一怒,威压如雷霆扑面而来。
宋知意不禁背脊发寒,忧心地看向赵珩,唇瓣嗫嚅很想开口说些什么。
赵珩只是冷笑一声,已先开了口:“皇上的意思,是我残疾坐在轮椅上、被废后权势地位全无、连几个贴身保护的暗卫也被你撤下,却还能设计谋害皇贵妃?”
宋知意顾不得赵珩扼住她的手,匆匆跪下道:“请父皇明察,儿媳院子里都是受伤的小流浪猫,毛色有白的黄的灰的,唯独没有黑色的,且自从您来了后,儿媳都是叫底下人关起来不准跑出屋子的,您大可派人去琼安院盘查问话。”
“况且……我们根本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怀有身孕啊!”
宋知意虽在那夜与皇贵妃说话时观察出些端倪,可这几日少见皇贵妃露面,怕赵珩听闻心绪不好,也从未跟他提过,只当没有这回事。
因为着急,她声音微微发抖。
赵珩神色愈发阴沉,重新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拽了起来,嗤道:“没有错处,为何要给这个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护不住,只会气怒责问无辜的男人下跪?”
话音将落,鸦雀无声的厅堂传来一声重重的巴掌声。
宋知意吓得小脸惨白,抬头只见赵珩被皇帝一掌打得侧了身子,尚带伤痕的右脸赫然是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下意识扶住赵珩,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
她怎么也想不到,上午才大笑着给她赏赐七宝璎珞的皇帝,夜晚就变成这般粗暴无理。
皇帝怒不可遏,打完便疾步回到上首座位,寒声叫人立刻去琼安院盘查。
赵珩缓缓抬手蹭了蹭嘴角滑下的血痕,一双清凌眼眸遥遥睨向皇帝,极尽讽刺地呵笑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便恼羞成怒想用一个巴掌堵住我的嘴?可我偏要说!”
他一字一句,清晰响彻大厅:“当日是戎狄锋利残忍的砍刀,你护不住,今日是几只训练得当的猞猁,你还是护不住。不论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你都令人失望透顶!”
“你,你……逆子!!!”皇帝气得双手直哆嗦,刚坐下不到片刻,又火冒三丈地冲下来,高高扬起手。
宋知意身子颤抖地紧紧抱住赵珩。
赵珩沙哑的声音从她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怀里传来:“当日我惨死腹中的弟妹,更是你的亲生骨肉,我心痛,难道你就不心痛吗?稚子无辜,我即便恨透了她,也不会伤害一个未成形的无辜婴孩,否则,我与她又有何两样?”
身后的巴掌高举半响,终究是没能落下来。
里间不断传来皇贵妃凄厉的痛苦喊叫,有太医急匆匆跑出来,满头大汗,胆战心惊地跪地禀报:“请皇上息怒,皇贵妃摔倒受惊,加之先前胎像本就不稳,腹中的孩子……没保住。”
赵珩扯唇一笑,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滑下来,他喃喃说:“这便是自作孽,报应终到己身。”
皇帝简直要被气死了,巴掌落不下来,只能硬生生收回去,攥成拳头,脸色铁青道:“三皇子疯了,疯了,赶回去!幽禁!”
第51章 单薄消瘦的身子从轮椅上跌跪下……
皇帝一声令下,立侍两侧听命的侍卫当即上前来,他们腰胯佩剑,身量威武高大,映衬之下,知意挡在赵珩面前的身影是那么纤细娇小,柔弱无助。
赵珩缓缓将她拉开,抬眸眼神冰冷地睨着站立跟前的两个侍卫,二人犹豫不敢动作,赵珩张了张口,却抑制不住地猛咳了声,咳出一口瘀血,他的声音更是含了沙砾一般低哑:“如今事态尚未明朗,你就要赶我走?”
宋知意只觉心跳都快要被吓停了,连忙抓住赵珩的手摇了摇,示意他别说了,她再度跪下来,趁皇帝勃然大怒前急声开口道:“父皇,殿下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方才确是糊涂说疯话了,此乃无心之失,儿媳代殿下向您赔罪,还请您息怒,千万别往心里去,当务之急是娘娘的身子和查明逍遥法外的真凶啊!”
要是真被赶走了,满堂嫔妃没有一个会为她们说话,皇帝又是个偏听偏信的,那岂非任由真凶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
罪名一定,待事情过后,皇帝走了,宫苑被封起来,他们出不去,很难再查明还个清白。
赵珩的手被宋知意紧紧握着,她看到赵珩猩红眼底呼之欲出的失望和痛心,纵然她能体会他如今的心境是多么心酸难过,可是没有办法,皇帝掌握他们的生死,她只能恳求地对他摇头。
——不要争执,更不要再戳皇帝的短处,哪怕这是事实,也不能。硬碰硬对他们如今的处境而言实在没有一点好处。
赵珩深深看着宋知意,她跪在自己身旁,浑身颤抖,总是笑盈盈的脸庞此刻却是慌张和畏惧。
他心底跟着抽痛,泪光一点点涌上来,模糊了知意的脸,又无可奈何地阖了阖眼,将泪光压下,再开口,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尽数变成谦卑和恭敬。
“儿臣是疯了,还请父皇恕罪。”
话落,单薄消瘦的身子从轮椅上跌下来,发出“扑通”一声闷响后,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跪坐在地上。
【架空历史】推荐阅读:弄娇攻玉残疾王爷站起来了匪他思春折竹碎玉回涯被阴戾太子听到心声后灯花笑娇帐和前继子绑定情蛊后洞房过后再和离明月曾照小重山医者清玉(女尊)恰逢雨连天折芙裙入局而定破笼恰与梨花同梦吉祥如意兄长不善扶鸾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折腰帐中婚今岁无忧奸臣的烧火丫鬟误酒妻妹替嫁掉马后他悔不当初衡门之下被迫嫁给暴君之后下堂摄政王夫妇不可能这么恩爱贵妃娘娘荣华富贵宠妾为后嫁给反派太子后咸鱼世子妃农门小可怜,出嫁后被夫家团宠了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落崖三载后她不是潘金莲有羽倾舟摄政王妃娇吟朕和她缔婚替嫁多年后公主撩夫攻略千山青黛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玉露凝棠宋朝小食店嫁高门给病态反派下药的炮灰娇养太子妃这寡嫂她不当了每次救驾都来迟谢家的短命鬼长命百岁了娇弱贵妃精神稳定软嗓天宇开霁华服之下他的暗卫农家小福女尤物锦宫春暖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墨桑怀中月怎奈卿卿动人心渭北春天树阿满逃婚记事反骨小平安驭宦闻妻有两意娇养祸水嫁给白切黑夫君以后相门千金娇贵命宠妃白篱梦嫡女难逑三嫁权臣庶女摆烂日常被迫奉子成婚之后一生一世笑皇途枝枝娇艳盲妾如她原来我早就宠冠六宫了娇姝嫁玉郎坠欢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笼中燕偏执太子的掌心娇小楼一夜听春雨慕云醉卧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