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连忙说:“开了,都开了,每日也针灸吊着心神的,可说不准殿下什么时候会醒,上上回昏迷了一月,上回却只昏迷半日就醒来,还请四皇子冷静啊!”
四皇子无力地撒开这太医,在床前来回踱步,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计策可施。这时他视线里忽然多出一道陌生的女子身影,正倚在屏风外往里看。
“你是谁?怎敢擅闯进来?”四皇子深深蹙眉,迈开大步出来,语气逼问。
宋知意奇怪地看着他,满脸问号,无奈说:“我是殿下刚过门不久的太子妃。殿下要静养,你说话能不能小声些。”
四皇子冷嗤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知意一眼,眼神满是质疑和轻蔑。
有平阳公主这个前车之鉴,宋知意也不把这些皇子公主的轻视当回事让自己难受了,索性不理四皇子,轻声进里间看了看太子,得知那位看起来很厉害的老和尚暂时也没有办法时,脑袋耷拉下来,但只是片刻就打起精神来。
大师为太子远道而来,又逢除夕,得先安排膳食和住处,若是太子醒了,也好及时看诊,免得耽误事儿。
宋知意出去与庆嬷嬷说了此事,庆嬷嬷笑着点头:“老奴正要准备,您只管放心。”
四皇子瞧她俨然一个当家主人的模样,吩咐这吩咐那的,庆嬷嬷竟然也言听计从,心里更是没来由地不舒服,三两步上前把要去重新贴春联的知意拦了下来。
四皇子指着那对联,又指着窗户上喜庆的福字,恼火质问道:“我三哥还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你却有闲功夫贴对联,在清晖堂张灯结彩,你居心何在?你有良心吗?”
宋知意:“……”
她皱眉瞪了四皇子一眼,分明跟她年纪差不多,而且按辈分她理应是他的三嫂呢!跟平阳公主一样没礼貌。
但今日除夕,宋知意也不想与人有些口头争执,她娘说了,不吉利,于是当下只端出长辈的架子来,语气老沉地反问:“过年了不贴对联挂宫灯,难道整日以泪洗面吗?那岂不是盼着殿下……”意识到这话也不吉利,她顿了顿,用扫视的眼神打量一遍四皇子,“还是像你一样,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
四皇子被怼得一噎,脸色霎时涨红起来,“你”了半响说不出话。
宋知意不搭理他了,径直过去贴春联,可惜她和冬青梅香都不够高,梅香正要命内侍去扛把梯子来,宋知意回头看了眼四皇子,他那身量倒是高,她轻咳一声,绷着小脸严肃唤:“四弟。”
四皇子:“……???”
谁是你弟!!
宋知意对他的羞恼视若无睹,一本正经使唤道:“你站着也是干站着,不如过来帮贴上去,这春联可是驱邪祈福的。难道你不想为殿下添份福气吗?”
四皇子没好气地回瞪她一眼,下一瞬到底还是老老实实过来,拿起春联,格外认真地贴,连一点褶皱也不放过,却不忘怒声:“你让开!”
宋知意“哦”了声,让得远远的。
快晌午了,药房里刚煎出午时的药汤来,知意不放心地再进屋看看太子。
没想到刚来到床边,就听太子恹恹地轻咳一声,语气虚弱道:“聒噪。”
宋知意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太子居然醒了,高兴得险些要掉眼泪,但唯恐把福气哭没了,又硬生生将泪水咽回去。
她蹲在床边,也不管太子投来的略有些嫌弃的眼神,软声嘟囔道:“才不是我要聒噪呢!不对,要是早知道聒噪你就会醒,我恨不得日夜在你耳边说话才好。”
第18章 口嫌体正直
太子瞧着宋知意这又想哭又想笑的模样,有点嫌弃,真叫她日夜在跟前絮叨,岂非要被烦死?
宋知意倒是没太在意太子的表情,赶紧去叫太医进来。
比太医先到的却是在门外贴春联的四皇子,他手上沾着的浆糊也来不及清洗,风似的“嗖”一下跑到床边,一向盛气凌人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三哥,三哥?”
太子微阖的凤眸轻轻掀开,见到四皇子,无波无澜的目光才多了分意外,“你回了。”
四皇子重重点头,握住太子的手语无伦次道:“三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牵云山请了空空大师回来,他治腿疾很厉害的,不过三哥你放心,我对外只称沉迷武当功法,请他来给我做师父,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太子“嗯”了声,神情没多少欣喜,只嫌弃道:“瞧你这出息。”
四皇子顿时挺直腰板,羞愧地垂下头,低声说:“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反正这也没有外人。”
太子没再说话。
适时太医与空空大师赶来了,四皇子连忙起身站到一旁,宋知意也在,然床前就那么点位置,二人不对付地瞧了对方一眼,各自退到窗边,谁也不搭理谁。
太医把脉半响,道太子的脉象比昏迷时沉稳有力了些,可身子依旧虚弱得厉害,一时半会说不准是有所好转,还是恶化,只能调整药方观察两日。
太医下去研讨药方后,空空大师这才上前来自报家门,见过太子殿下,准备开始先前的揉捏与针刺之法。然而空空大师刚要掀开锦被,一直虚弱无言的太子却如同被人触碰逆鳞一般,猛地伸出手掌按住被角边缘,因为太过用力,他骨节发白,眼神满是提防与怀疑。
四皇子立刻上前道:“三哥,我敢以性命担保,大师是信得过的。”
太子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眉心蹙着,缓缓转眸看向紧张站在外围的宋知意。
四皇子的视线跟着看过去。
宋知意后知后觉,恍然明白了什么,忙说:“那我去小厨房看看他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说完一溜烟退出屋子。
太子的手掌这才放松下来,无力地阖上眼任由空空大师掀被露出他一双修长却苍白得过分的腿,腿上遍布一道道褪不去的丑陋疤痕。
当夜在临水与戎狄余孽搏命一战,刀剑如雨,那难缠的奇兽更是尖嘴獠牙,力大无穷,最后他几乎忘了剧烈的疼痛,跌落山崖,血淋淋地悬挂在树枝,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儿。
“殿下,可感觉得到疼吗?”
空空大师的话唤回了太子痛苦的记忆,他睁开那双枯井般毫无波澜的眸子。
此时不需回答,空空大师已有了答案。
两条腿,太子感受不到一点痛意,是完全没知觉了。
空空大师沉默地为太子放下雪色的裤腿,好生盖上锦被,摇头看了四皇子一眼,还是宽慰:“老衲有祖师流传下来的秘籍,近日可慢慢为殿下一试。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急不来的,还望殿下放宽心。”
半响,太子声音沙哑地开口:“有劳大师。”
四皇子送空空大师出了门,又折返回来,忧心问道:“三哥,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回宫路上我听说慕甯姐姐病了,她身体不是一向很康健吗?还是她得知实情,不想嫁你故意装病?”
这半年发生许多事情,太子却没有心力再一一同四皇子说起,“叫庆嬷嬷进来。”
四皇子满腹疑惑,只好依言去了。
庆嬷嬷进来,自然知晓太子想问什么,一五一十道:“那日您刚出清晖堂的门,太子妃也跟着回宜春殿了,她说宴请了齐王妃和越王妃,不好迟到。之后便是您昏迷着被送回来,皇上来过一次,可龙颜大怒斥责老奴们没有照料好您,那时太子妃一身的血,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又追出去向皇上请罪,为您说了好些推心置腹之语。这两日老奴也是亲眼看着,她除了求菩萨保佑,最过分的也是悄悄探您的鼻息,半点没碰那个匣子,也没去过长春宫。”
太子诧异挑眉,沉默下来。
这是最拙劣直白的计策,宋知意行迹反常,要么,她是真的呆呆笨笨,一无所觉,再要么,就是过分善于伪装,看破了故意如此。
可惜这次吐血过后,太子能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子连往日也不如,或许今夜闭眼,明日就再也睁不开,他提不起什么心力去试探这个莫名其妙的宋氏了,只恹恹对庆嬷嬷道:八一似八已留救刘伞“你注意着便是,有什么异样再报给孤。”
庆嬷嬷有心想多说几句心里话,然太子将将醒来,憔悴无力,恐一时说太多话耗费心血,遂又作罢。
这时四皇子忍不住愤愤道:“就算她不是长春宫派来的奸细,也没好到哪里去!三哥你不知晓,她把清晖堂布置得分外喜庆,还巧舌如簧说这是为你祈福,摆起长辈的款儿来,使唤我跟使唤下人一样随意!这样狐假虎威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
“好了。”太子颇为烦躁地瞥了四皇子一眼,冷冷的语调一视同仁,“你也聒噪。”
“我……”四皇子气闷偏头。
庆嬷嬷劝道:“四皇子,您也刚赶路回来,不如先去吃些热乎膳食暖暖身子吧?”
四皇子摆手,“不吃了。待会便是除夕宫宴,我得替三哥去盯着,看看哪些王孙贵族文臣武将是对东宫存有异心的。”
太子没所谓地由着他去了,只是想起合宫夜宴,宋家如今面上是皇帝的岳家,估摸着也在赴宴之列,宋知意岂不是早换上鲜丽衣裙巴不得早点去?
都走了也好,耳根子清净。
太子混混沌沌间阖上了眼,黑暗的视线里逐渐浮现出母亲温柔含笑的脸,妹妹单纯可爱的笑容。
她们原本渐行渐远,踪迹隐没,遍寻不得,此刻却又无限靠近,仿佛就在身边,一声声唤他——
“淮清,今夜除夕,你妹妹吵着要去点炮仗,放烟花。”
“哥哥,你就带我去嘛!”
窗外纷纷扬扬落起大雪,屋内分明银炭如火,温暖似春,太子却如同坠落冰窟一般,冷得蜷缩了身子,豆儿大的汗珠顺着他额角划过线条流畅的侧脸。他双唇泛白,喃喃唤了几声“睦睦。”
慕慕?
宋知意守在床边,闻言奇怪地皱了眉,觉着这个名字熟悉,想了好半响才回忆起,平阳公主管魏国公嫡女叫慕甯姐姐。
难不成太子是病中想念前未婚妻了吗?
唉,可惜人家早抛弃他了。
宋知意觉着太子真可怜,又见他浑身发抖打冷战,于是把外间小榻的被褥抱了过来,仔细给太子盖上。
正是此时,太子浑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眼眸中倒映出对方的模样,皆是愣了一下。
宋知意稍稍退了一步,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看你发冷,想给你盖被子。”
太子眼神古怪地打量着她:“你怎么还在这?”
宋知意一脸茫然:“我不在这该去哪呀?厨房做好年夜饭了,我等你醒来一起吃呢。”
太子神情怔忪片刻,默然无言,掀开一半被子想撑着坐起身来,可惜被子叠的太厚,以至动作缓慢。
宋知意见他如此艰难,忍不住上前想帮帮忙,谁知太子伸出一手拦住她,眼神有些冷淡。
宋知意才意识到自己又冒犯了,于是出去叫了两个内侍进来,又问了句:“殿下,那我叫他们传膳了?”
太子没说话,她权当他默认了。
因太子身体虚弱,行动不便,内侍们扶他起来,换了身干净寝衣,又披上墨狐氅,外边宫婢们就开始进来布置席面了。
清晖堂的厨子也是御膳房出来的,手艺极佳,且下午时皇帝命孙内侍亲自往东宫送了年夜饭,因此一一呈上来,也是丰盛地摆满了圆桌。
宋知意坐在太子对面,眼看这琳琅满目的佳肴美食,香味扑鼻,不禁感慨道:“本来我觉着小年宫宴的菜肴就已经够多够丰盛的了,没想到除夕更盛。”
庆嬷嬷为太子布菜,闻言笑着道:“厨房里还有好些温着的没呈上来呢。”
宋知意两眼放光,期盼地看向太子。
太子莫名其妙,看他做什么?他又不能吃。太子病恹恹地也没什么胃口,挥了挥手叫庆嬷嬷退下。
宋知意补充道:“嬷嬷辛苦忙活了整日,快先去同大家吃年夜饭吧,这儿有我呢。”
在这宫里虽是伺候主子的奴婢,过年自然也有额外的年夜饭,只是比主子吃得晚些,庆嬷嬷早习惯了,但既然是太子的意思,太子妃也如是说,便退下了。
宋知意起身忙活起来,先给太子添了一块松鼠桂鱼,甜津津道:“吃了鱼,年年有余!”
太子语气冷冷的:“食不言。”
宋知意:“……”
规矩真是多!
她只好抿唇闭上嘴,给太子添一碗鲍鱼燕窝粥。然而只听太子又道:“孤的手又没残废,吃你的去。”
宋知意:“……”
好吧好吧,其实她早饿了,求之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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