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施元夕就将江源二人安置在了县主府中。
她此前就已经将旁边的宅院买了下来,后续为了安全考量,又买了背后的两个小院。
她在朝堂这些天,工匠已经将后边的宅院打通。
有影卫保护,让这个扩大了数倍的县主府都变得尤其安全。
后边的宅院里有刚收拾出来的厢房,施元夕便让他们二人暂住在了那边。
江源安顿好了张氏后,到前边的书房里面见施元夕。
人刚到了书房,就听施元夕身边的影十三道:“……探子已被尽数击毙。”
江源神色难看,魏家果然派了暗探跟着他,今夜他和张氏若没有跟随施元夕离开,到得明日早朝时,只怕他便已经身首异处。
火铳造出来后,施元夕特地让影十三从影卫里选了一批人进行特训,主要训练的就是用枪的准头。
寻常都是用特制钢珠练习,连续练了几个月,已经初见成效。
加上他们本就习武,身手极佳,嗅觉敏锐。
魏家的探子刚在附近冒头,就已经被占据制高点的影卫一枪击毙。
这段时间,施元夕没少遇到过刺客。
别说是他们,就连周遭的巡逻卫队也都习惯了,开始时,这些巡逻的将士还想进入县主府中搜查。
后来镇北军易主后,便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事。
江源见得施元夕坐在了桌案背后,对这等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心下不由感慨万分。
“江大人,坐。”施元夕抬眸,示意他坐下。
江源也没再迟疑,坐下后,便将他如今知晓的消息,尽数告知了施元夕。
施元夕将手中的册子合拢,耐心地听着他说话。
翰林院这个地方,听着是风光无比,可认真说起来,职权并不算大。
所谓的天子近臣,本质上就代表的是天子的意思。
翰林院本身其实做不了什么东西,所做的事情及传达的内容,都不过是在表达幕后人的意思。
所以,对翰林院来说,最重要的都不是现在掌管翰林院的人,而是背后的掌权者。
严格来说,真正的掌权人本就是魏太后。
翰林院只是负责执行魏太后的命令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谢郁维在翰林院中埋下棋子这么久了,却始终都隐而不发。
手里拿着一两个翰林学士的错处没用,只要魏太后还在,翰林院的实际掌权人,就还是她。
而针对这些翰林学士所做的事情,本质上都是无用之事。
江源传递出来的消息亦是如此。
认真筛选的话,确实是可以找到了其中几人的把柄,但和之前一样,将他们拉下去了,便会有新的人顶上。
基本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也正因如此,江源很好奇,施元夕眼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施元夕简单用笔记下了他所说的几个人和事情,目光定格许久,终是抬头道:
“此事若想办成,还需江大人帮忙才是。”
她微顿了下,简单说明了下她将要做的事。
江源听完,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大人深谋远虑。”到得这一刻,他终是心服口服。
江源几乎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施元夕也不担心他会反悔。
今日这等场面下,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若不紧跟着她的步伐,往后他在翰林院中,就等于是在刀尖上跳舞。
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他走后,影十三道:“影卫在江家附近发现了谢家的密探。”
“密探发现了县主府的马车后,便直接撤离了江家。”
影十三微顿,轻声道:“谢家并没 有完全放弃江源,待明日在朝上见到谢郁维后,他会不会再度反悔?”
施元夕道:“不会。”
她说得笃定,并不是对这个江源多么信任,而是……
施元夕目光幽远,身型隐匿在了黑暗里,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只能听到她不带情绪的嗓音:
“江源明知道明日有要事颁布,却仍旧选择今日离宫,行为异常。”
“朝上的人都清楚,郑大人是我们的人,而他身处在了翰林院中这么多年,自然对翰林院内的官员都有所了解。”
“你说,江源在这个档口上露出了这样的破绽,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回来的路上,施元夕还听到江源问张氏的肚子还疼不疼。
见她看着他们二人,他便多嘴解释了句,说他今日本不欲离宫的,奈何张氏突然在家中动了胎气,心底担忧,这才露了破绽。
施元夕当时只笑着,道他心细。
影十三听了她的话后,面色却是一变,他忙不迭抬头看向了施元夕,问道:“他是故意的?”
施元夕轻点头:“今日整件事情,都像是我们在推动着他走。”
可实际上,只怕从她进入翰林院的第一日起,这江源就已经在谋划着要如何暴露自身身份了。
江源这一步棋,本来就是谢郁维主动递到她跟前的。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谢郁维推出来一把刀,便是想要看到他们跟魏家厮杀。
施元夕恰好是清楚了他的想法,才能毫不犹豫地用江源。
江源给出的信息真真假假,不一定可信。
施元夕若真的想要借用他这些信息来对付魏家,也不太容易。
需要耗费许多的精力去与魏家博弈,且因为翰林院这个部门的职权特质,她所能获得的回报也是极小的。
这么推行的话,谢郁维的谋算是必然能成的。
……只是可惜,施元夕有自己的计划。
她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是为了从江源的口中探听到部分消息,然后再同江源达成合作。
至于她的真实目的,明日朝上便能知晓了。
晚间,江源离开后不久,施元夕便也回到了卧房中休息。
次日一早,江源和她一起,坐上了县主府中的马车,抵达了宫中。
入宫前,有很多官员都看到了江源和她一起出现,等到了殿上后,便有不少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施元夕只当做没看见,安静站在一旁,等着早朝开始。
她没去看江源,也没往谢郁维的身上看,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早朝时分。
今日早朝不知为何,气氛有些沉郁。
上首的魏太后如此,底下的官员亦是如此。
因着昨日宫中的变故,早朝开始后,魏太后并没有直接让宫人宣读圣旨。
既是已经知道翰林院里埋了颗钉子,那魏家便不会像之前那般定好的行事。
只是刑部尚书之位对于魏家来说还是很重要,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得要看施元夕出什么招。
僵持之下,朝上出现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魏太后坐在了上首,淡声道:“刑部尚书之位,诸位可有人选了?”
此言一出,朝上当即被引燃。
施元夕抬眼,看到了几个翰林院官员对视了几眼,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微顿,在这满朝热议刑部尚书一事时,走了出来,开口却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魏太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朝上气氛古怪,魏太后虽未言明,可在场的人都清楚。
刑部尚书正二品大员,这样的事情上,哪里轮得到施元夕来说话。
施元夕在各色目光注视下,面容镇定地道:“翰林院中大学士袁成海、王修齐,学士魏高等人,与朝中官员勾结串通,行结党营私之事,收受贿赂无数。”
“作为天子近臣,却利用职务之便,牟取私利,此等行为,非但辱没了我翰林院之名,更是辜负了圣上信任。”
“实在是……”施元夕定声道:“罪该万死!”
果然来了。
魏太后面上冷笑,她以为手里有个江源,便能肆意妄为了?
“证据呢?”魏太后冷声道:“在朝上指认上峰,且还是这般严重的罪名,施元夕,你可知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微臣明白。”施元夕微顿:“翰林院中,郑奇明郑学士及学士江源便是人证。”
她一开口,就指认了目前翰林院中职权最高的几位官员。
江源神色微沉,昨日施元夕并没有细说自己的计划,只说刑部尚书之位不能让魏家随意处置,需要他在朝上做个人证。
江源自是应承了下来。
事关重要位置,施元夕和魏家必定会因此事反复拉锯,他所要做的,就是将关键信息透给施元夕。
朝上作证也并无不可,毕竟他如今在魏家那边也已经漏了身份,再遮掩下去也没了作用。
只是他没想到,施元夕步子迈得这么大,竟是上来就弹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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