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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 第164节

作者:靡宝
屋内灯火通明,几乎每一盏灯都打开了。可这明亮依旧无法驱散主人家的惊恐。
覃凤娇缩在沙发里直哆嗦,像是刚刚从冰水潭里被捞上来。
覃副司长如被一记闷棍打折了脊梁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下一堆烟屁股。
张家二老已回家去了,张俊生却留下来帮忙。请郭仲恺去现场,约束下人,送走宾客等事,接待警察,都是由他张罗的。
韦君之前死活不肯离开覃家,等出了命案,他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屋内唯一的哭声来自孙太太。
她由覃太太陪着,反反复复地念叨:“怎么会这样?先前还好好的。怎么会……”
覃太太也是一脸呆滞和绝望。
一个男客莫名其妙地惨死在女儿的闺房里,这消息传出去,女儿的名声算是丢进粪坑里了。哪怕将来抓住了凶手,那一股臭味也会伴随覃凤娇一辈子。
出了这样的事,郭仲恺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
他去案发现场看过后,立刻吩咐覃家人报警、封锁现场、管住下人、登记客人。
除了最后一项覃家做不到外,其他几项覃家完成得还算不错。
“来啦。”郭仲恺朝袁康他们点头,也带着明显的疲惫,“走吧,我带你们上去。”
袁康他们自然表示不敢劳动总长,他们可以自已去看现场。
“把客套省了。”郭仲恺摆手,“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警员,我来解说清楚一些。”
他带着手下朝楼上而去:“当时覃家人在楼下和人吵架,外头又在开跳舞会,到处都闹哄哄的,所以竟然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响动。第一个发现出事的,是覃小姐……”
今天注定是覃凤娇人生中最倒霉不堪的一天。
她刚刚宣布订婚,就被当众揭穿有个老大的儿子,而且还没和前夫离婚。光这一条就足够她颜面扫地。
三家人在书房里争执不休,覃凤娇故技重施,假装被韦君推倒在地。
这个苦肉计,终于换来从战场里抽身的机会。覃凤娇忙不迭逃回了楼上。
可一推开卧室的门,覃凤娇的脚就踩到了碎玻璃。
打开了顶灯,映入眼帘的是仿佛被炮弹轰炸过的屋子,和地板上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下一刻,覃凤娇的尖叫声响彻整座屋子。
“覃小姐晕了过去,头撞到了门框。”郭仲恺指了指门框下方一小处血迹,“下人们都不敢进屋子。我确定孙开阳已死后,就退了出来。”
袁康和小杨小心地避开地上杂乱的脚印走了进去,打量着躺在地毯上的孙开阳。
这男人遍体鳞伤,再看屋内的混乱的情形,很显然他生前和人恶斗过一场。
孙开阳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着,脸朝着房门,嘴唇乌紫,睁大的双目布满血丝。
“难怪覃小姐被吓晕了。”小杨嘶了一声。
但比起表情,更引得刑侦人员注意的,还是孙开阳胸口插着的一把剪刀。
“这剪刀八成就是死因了。”小杨啧啧。
“不见得。”袁康道,“我看他脸色有点不对劲。”
“这么个死法,换谁的脸色都不对劲。”小杨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郭仲恺道,“孙开阳被发现前不久,覃家的下人在屋里抓住了一个贼。可惜后来没留神让那个贼跑走了。”
袁康已从宋绮年他们那儿知道这个贼就是新光会的人。只是他不能说。
“男的?”小杨问。
“是。”郭仲恺看笔记,“二十来岁,中等身材,假扮成男仆。当时他正装晕。”
“听起来嫌疑很大。”袁康道,“可惜跑了。”
“赶紧搜集证据吧。”郭仲恺催道,“孙家的人就快到了,肯定又会大闹一场。”
一想起孙开胜死后那一场大戏,郭仲恺就觉得额角的血管在跳。
袁康和小杨一个拍照,一个做记录,倒是配合得很熟练。
“哎哟哟!”李法医终于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大半夜的,又是一个姓孙的。孙家的祖坟是不是被大水给冲了?”
小杨讥笑:“我要是孙家男丁,得赶紧去庙里求个护身符戴上。”
法医蹲在孙开阳身边,开始检查。
“还热乎着呢,死了……大约一个小时。”
郭仲恺道:“就覃小姐和女仆的证词来看,凶案应该是在她最后一次换了衣服出门后发生的,距现在确实差不多一个小时。”
“右臂桡骨和左臂尺骨都骨折了。”李法医继续检查,“他的双臂肯定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墙?”小杨指着一处印着血人脸的墙面,“我看不光是胳膊,估计整个人都撞上来了。”
“确实。”李法医检查着孙开阳的头骨,“鼻梁骨折,下颚关节错位和骨折。头皮还有一处……两处严重撕裂……枕骨也肯定裂了。”
“被人砸了脑袋。”袁康对准地上碎成几块的马桶盖子按下快门。
“多大的仇呀?”小杨啧啧,“总长,有嫌疑人吗?”
郭仲恺露出一丝为难,但还是如实道:“孙太太说,孙开阳在席上的时候收到一张纸条,是……是宋绮年小姐给他的,约他进屋子里谈事。”
宋绮年的名字一出口,袁康和小杨都扭头望过来。
小杨抢在袁康之前扑哧一声笑:“不管是谁,能和孙开阳这么打一场的——”
他指了指四周的狼藉。
“——都不可能是个女人!”
袁康也附和:“宋小姐是个女裁缝,又不是女钟馗。”
“女裁缝……是吗?”李法医说着,吃力地把那支插在孙开阳胸口的剪刀拔了出来。
这是一把白铁镀铜的剪刀,巴掌大小,十分精巧,一看就是女人用的。
剪刀上还刻了字。
李法医念:“绮年衣舍。”
另外三个男人顿时变色。
袁康反应迅速:“哪个裁缝会带着剪刀来参加跳舞会?”
小杨也道:“这样的剪刀,宋小姐的店里不知道有多少把。也许被人拿走了一把,用来栽赃她。”
“可是,这个宋小姐和死者的关系并不好吧?”法医问,“我听说她是江映月的好朋友,一直怀疑江映月是被孙开阳害死的。”
“和孙开阳有仇的,那可多了去了!”袁康冷声道。
“反正凶器是宋小姐的。”法医道。
“谁会用写着自已的名字的凶器去杀人?”小杨叫道。
“哎,你朝我嚷嚷做什么?”法医抱怨,“我不过陈述事实。查案是你们的事。”
“好了。”郭仲恺喝止了手下的争执,“小方,你现在就去将宋小姐带去巡捕房。我一会儿回去亲自审她。”
“现在?”袁康问,“不能等到明天吗?”
他接到郭仲恺的通知后,立刻分别给傅承勖和宋绮年都打了电话。
可是,一个出了门,一个还没回家,都没联系上本人。
“等不到明天了。”郭仲恺指着孙开阳的尸体,“他不光是孙家人,还是司令部的一名军人。死了个军人,司令部就有权把这个案子要过去。你想看到宋绮年落到司令部的手里?”
袁康一震。
就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车喇叭声。
灯光闪过,一辆车急匆匆地开到了楼下。
“孙家来人了。”郭仲恺催促,“赶紧去!”
袁康把相机往小杨手里一塞,拔腿冲出了门。
火焰冲天,将头顶的天空染成了猩红色。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焦臭味。
救火队和街坊邻居们正忙碌奔走救火,被迫从家中逃离的人们在街边无助地哭泣着。
一辆大黑车停在远处的路口。
傅承勖透过车窗,冷眼眺望着正熊熊燃烧的邓家屋子。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一阵滚滚热浪。救火队拼尽全力也只能将火势勉强控制住,不让它向两边的邻居蔓延。
邻居太太穿着睡袍,正向人哭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狗叫吵醒。往外头一望,就见他们家的窗户正在冒火……一眨眼,整栋屋子都烧起来了……”
“……邓家两口子都没能逃出来……太可惜了……”
燃烧中的屋子突然发出沉重的崩塌声,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丈。围观的人群齐声惊呼,急忙后退。
谁都能看出,即便火被扑灭,这屋子也不会剩什么了。
“小武绝对被邓启明抓了!”傅承勖道,“邓启明知道自已暴露了,所以放弃了这个身份逃走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阿宽问。
“去邓启明的店里。”傅承勖道,“虽然他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还是去看看吧。”
阿宽发动了车,驶离了火灾现场。
可车没开出多远,另一辆车迎面而来,急刹停下。
“三爷,孙开阳死了!”司机连滚带爬地奔过来,“死在了覃家。您出门没多久,袁掌门打来了电话……”
一股利刃出鞘般的气息自傅承勖身上迸射出来。
他推开车门跳下了车,朝着路边一栋屋子奔去。
“三爷?”阿宽不明就里,但立刻紧随其后。
那栋屋子是这片社区里唯一一栋商用楼,一楼有一家茶馆,但已经打烊了。
傅承勖掏出枪,对准门锁砰砰两声,而后一脚将大门踹开,直奔柜台。
那里有一台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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