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买好车票就告诉你。”江映月的声音低了下来,“想到这一走,下次和你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难受得很。我对上海没什么不舍,就舍不得你。”
宋绮年也不舍江映月。
江映月在旁人眼里有诸多缺点,可她身上有一种江湖儿女的气息,和她相处起来最轻松。江映月的世故油滑,也给宋绮年提供了许多涉世经验。
“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宋绮年叹息,“傅承勖说,孙开阳这次闹得太大,内部已经有人在弹劾他了。最好让他丢官,起码也要调得远远的。这样你就能回上海了。”
“那我可盼着那一天了!”
宋绮年又道:“对了,我给你做了一条晚礼服裙子,你在香港登台的时候可以穿。待会儿让你的律师给你送过去。你试一试,要是有哪里不合身,现在还来得及改。”
“绮年,你对我真好!”江映月哽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好。”
“朋友之间,计较这些做什么?”宋绮年的鼻子也有些发酸,“你先忙着。你走之前,咱们一定要好好聚一下。”
江映月所料不差。孙开阳找不到人,果真就来寻宋绮年了。
这日午后,正是店里客人最多的时候,孙开阳穿着军装,带着两个土兵堂而皇之地闯进了店里。
女客们倏然一惊。欢声笑语骤停,只余留声机还放着乐曲。
宋绮年早有准备,处变不惊,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孙少校,您是来替太太取衣服的吗?孙太太都已经同我说了。您这边请——”
孙开阳原本想给宋绮年一个下马威,可一进店,认出有两位女客的丈夫身份都很贵重。他不得不暂息了闹事的心,顺着宋绮年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宋绮年将孙开阳领进了贵宾室,却不打算给他上茶。
“孙少校是为江映月来的吧?”宋绮年开门见山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没告诉我。”
孙开阳冷笑着打量着宋绮年。
和纤细柔美如白海棠的江映月不同,宋绮年坚韧干练、明艳大方,也是一朵难得的火玫瑰。
要是放在其他时候,孙开阳倒想和这位女郎好好搭讪一番。
可眼下,孙开阳一看宋绮年饱含着冷嘲热讽的双眼,就一肚子窝火。
“你以为把她藏起来,我就没辙了?”孙开阳道,“整个上海,还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宋绮年漠然道:“您既然找得到她,那又来我这里做什么?您要是很闲,外面那位马将军的夫人您想必认识,不妨和她说说话?”
孙开阳脸皮抽搐:“你看着聪明,其实也是个蠢货。你以为江映月是什么好人?”
没人乐意被骂蠢货。
宋绮年不再给孙开阳面子:“她要不是好人,你岂不是猪狗不如?”
孙开阳下意识扬起手掌。
“怎么?”宋绮年仰起脸,毫不畏惧,“打女人是你们孙家祖传的功夫吗?外头满大街横行霸道的洋人,屠杀百姓的日本人,你们不去打,就知道关起门来打女人!国家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男人,才被西方列强欺负成了孙子!”
孙开阳还真不敢打宋绮年。
不是因为宋绮年这番话,而是他忌惮傅承勖。
傅承勖说起来只是个华侨富商,但他社交极广,人脉通达,太多高官政要都在金融方面有求于他,或者欠了他人情。他要想替宋绮年找回面子,孙开阳也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孙开阳手紧握成拳,不甘心地垂了下来。
“我是为你好。”孙开阳转而语重心长道,“宋小姐,你可不要被江映月骗了。我大哥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话你应该和巡捕房的人说。”宋绮年漠然道。
“你当巡捕房没怀疑她?”孙开阳冷笑,“巡捕房的人盯着她好一阵了。她现在藏了起来,一是为了躲我,二也是为了躲巡捕房。这事你要是没有掺和,劝你赶紧和她划清界限。别等被她拖下了水,背上谋杀同谋的罪名。”
宋绮年依旧淡漠微笑,对孙开阳透露的信息无动于衷。
这女人倒是有点城府。
“还有,我知道她打算逃去外地。”孙开阳继续道,“你替我给她传句话:她逃去哪里都没用!到了时间她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就等着上报纸吧!”
“说完了?”宋绮年面无表情地拉开了房门,“你可以走了吗?”
孙开阳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宋绮年站在贵宾室里,气得浑身发抖。
柳姨寻了过来,满脸担忧:“绮年,要不要和傅先生说一声?”
宋绮年长叹了一声:“他一直都不大喜欢江映月,估计知道的内幕比我还多,只是不想破坏我和阿月的交情,没有说罢了。”
“可听这姓孙的意思,江映月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呀!”
“孙开阳要真有证据,阿月早就被逮捕了。”
其实经此一事,宋绮年也多少有点相信孙开胜的死有江映月的参与了。也许不是动手的那一个,但多少策划过什么。
可宋绮年不以为然。
她的道德感很强,但并不很正。她是站在弱势一方的。
孙开胜那种男人,如一个毒瘤被挖掉,死就死了。被他伤害的女人死里逃生,被他逼死的女人在天之灵可得一点慰藉。
但孙开阳显然找到了一点证据,用来威胁江映月。
可威胁她什么,江映月却不肯告诉宋绮年。
老实说,宋绮年也不想知道。
她金盆洗手,就是为了远离江湖纷争,过安生的日子。
江映月如果向她求助,她一定会帮忙。如今江映月看起来还能应付,那宋绮年便不过多干涉了。
眼下,宋绮年最重要的是,就是《良友》给各家的作品拍照片的事了。
各大知名的服装店都派出他们最优秀裁缝参加这次特辑,各位同行拿出来的作品也各有千秋,精彩绝伦。
宋绮年虽有心争取上封面,却也知道自已的优势并不很大,更不用说她用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
可不出宋绮年所料,苗姑娘穿上那件名为“敦煌”的晚装裙,呈现出来的效果极好。
从模特的妆容到裙子的款式色彩,都将东西方特色精巧地融合在了一起。
宋绮年也没让苗姑娘把头发剪短,而是将头发烫得卷曲蓬松,高高盘了起来,戴上那一顶她曾经戴过的金冠。
打扮过后的苗姑娘宛如西域神女,一出现在摄影棚里,霎时将那些名媛们衬得黯淡无光。
摄影师们对苗姑娘惊为天人,激动地不停按快门。
“还是你眼光独到。”刘英兰佩服,“她天生就该站在镜头前。出身呀,教养呀,金钱呀,都养不出她身上这一股锐气。你这条裙子,还真的只能由她穿出来。”
宋绮年不好意思明着问封面的事,只谦虚一笑:“我很高兴您也能欣赏她。”
“她叫什么名字?”刘英兰心动,“你能把她借给我们拍广告吗?”
“只要价钱合理,内容是正经的,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宋绮年道,“她姓苗,叫苗学新。这是她给自已起的名字。”
这天晚上,宋绮年特意从馆子里定了一桌席面,和全店的员工聚餐。
一来是庆祝她终于完成了《良友》特辑的任务,二来也是迎接新成员苗学新的加入。
席上气氛极好,大伙儿都有说有笑的。
就是贤文的情绪略有一些低落。
“你这样做给谁看?”德芳低声警告她,“曹先生不上门了,宋小姐还没什么,你倒先患上了相思病!”
贤文讪讪:“我不是……”
“即便宋小姐不要曹先生了,也轮不到你!”
贤文正欲反驳,四秀在一旁重重地咳了两声。两个小姑娘都闭了嘴。
苗学新被新同事们围着,有的给她夹菜,有的给她添酒。她身上穿着新衣,脚上穿着新鞋,照片很快就会被刊登在画报上。
苗学新突然想起了妹妹,鼻根一酸,眼眶红了。
姐妹长大了,都会有各自的路要走。
家里虽穷,可妹妹打小就被父母百般呵护,做过最重的活不过是喂鸡缝衣,煮饭时在一旁看个火。
要小妹来店里给人端茶倒水,她肯定不愿意的。穿金戴银地坐在家里等男人回来,才是小妹理想的生活吧。
而苗学新已下定决心,借着给宋绮年打工的机会,好好学裁缝手艺,学做生意,学一切能学到的新知识。
苗学新还不知道自已将来会做什么,但她的人生只是刚刚起步,未来一切都值得期待。
店铺的大门突然被砰砰敲响。
众人皆惊,欢声笑语霎时消失了。
“开门!”男人的呵斥声传来,“警察办案!快开门!我们知道里面有人!”
宋绮年朝众人递去安抚的目光,又把柳姨摁回了椅子里,起身去开门。
四秀紧随其后。
苗学新也唰地站了起来。她个子最高大,又打小做惯了力气活,自觉应该给老板撑个场面。
门外果真站着两个巡捕,却都把警棍拿在手中,神情戒备。直到看见开门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神色才稍微缓。
“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巡捕们一边问着,径直走了进来,“屋里都有些什么人?”
宋绮年示意四秀她们不要阻拦,对巡捕笑盈盈道:“两位警官,我这儿是服装店,专卖女装。你们也看得见。后面是厨房,还有我几个伙计在。我们正在吃晚饭。”
一个巡捕朝后堂走去。
四秀拿来了红包和香烟,宋绮年拿过来塞进了巡捕手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大晚上的还不能休息?”
巡捕的脸色更好几分,道:“你们不知道?白日里出了事,有个日本大官被刺杀了,正满城抓凶手呢。你们这儿都是女人,门户看紧一点,别放陌生人进来。要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见到什么不对劲的人,一定要通知巡捕房。”
宋绮年连声答应。
另外一个巡捕从里面转了一圈回来了,朝同事点了点头。两人离去,沿着长街一家家搜寻。
宋绮年飞快锁了大门。四秀已拧开了沙龙里的收音机,就听电台里传出播音员激动的声音:
“……巡捕房联合警备司令部正携手调查此事……医院方面刚刚已证实,石田太夫重伤不治,已经身亡。日本军方……”
“死了?”四秀一脸茫然,“这个日本大官是谁?”
“石田太夫,军衔是少佐。”傅承勖道,“过去两年一直驻守在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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