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这还不如是官府来拿人,郯王世子来拿人,那人还有活路吗?
楚宥敛却也不是不识礼数之人,找个地方坐下来后,其中一个侍卫便颇有眼色劲,对着一众书生,高声道:“打扰诸位,听说此地有诗会,特来一观,莫要把我等放在心上。”
这话成功安抚了一些人心。
大家也不再焦虑恐慌,而沐浴着暖和的日光,温柔的湖风,有些醉意盎然的人,竟然壮起胆子来。
高声笑道:“世子爷可想亲自下场与我等吟诗作赋一番?”
楚宥敛婉拒了:“才疏学浅,登不得大雅之堂。”
问话的那人便仰头大笑道:“世子爷太过谦逊,您的文采可是严大学士都称赞过的!”
颜玉皎坐在楚宥敛后面,丝毫不敢作声,生怕被诗会其他人看到。
毕竟在场的文人墨客没有一个带女眷前来的,唯有楚宥敛堂而皇之地拉着她走进来。
她心里觉得极为不妥,和面对老道时的担忧一样,万一他二人如此行径惹来众怒该怎么办?
一时更加后悔今日答应和楚宥敛一起出来玩,玩也玩不痛快,瞻前顾后,生怕名声更臭,惹来祸事。
颜玉皎兀自纠结,一时更为沉默,可这副沉默的样子落在楚宥敛眼中,意味可就不同了。
郯王世子到此,于情于理此场诗会的主办人都要前来拜见。
状元郎吴愉逑赶紧扶了扶帽子,整理一番衣服,俯身过来行礼:“拜见世子殿下,不知世子爷今日光临此地,可是有何指教?”
韩翊就在不远处的亭中饮酒,也看到楚宥敛了,却没跟过来。
他今日装扮得矜贵又不失雅致,束了银质玉石高冠,发带上的纹饰也是银色的,被风吹动时,光华流转——看起来不像他能买得起的珍品。
又穿了一身广袖白衣,似前朝文人一般躺卧着,举手投足间,衣袖翻飞,颇为风流洒脱。
颜玉皎只瞧了一眼,就火速撤回了目光,生怕被楚宥敛发现。
楚宥敛还在和吴愉逑交谈。
“谈不上什么指教,和未婚妻来此地赏一赏荷花,意外发现此地有人开了诗会,好奇过来看一看罢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好似楚宥敛真是一时兴起才到此地。然而吴愉逑尤为擅长揣摩上司的意思,心道楚宥敛特意指出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他是知道的,郯王世子的现任未婚妻曾是他结拜兄弟韩翊的未婚妻。
方才也看了一眼,这女子确实是有如珠似玉般的美貌,明丽端庄,却隐隐一股体态娇弱的妩媚之气。
怪不得义弟念念不忘。
可惜这等女子,看一眼便知需要金钱权势好好疼惜娇养着,绝不是他们能够拥有的。
吴愉逑叹了一口气,这可是难办了啊,义弟远远就看到郯王世子来了,却丝毫没有来见的意思……
他勉强周旋道:“原来如此,我等也不过趁着休沐来玩一玩罢了,胡闹得来的诗词,让世子见笑了。”
楚宥敛眯起眼,食指点了
点桌子:“怎么会,方才我远远便听到韩编修吟的一句‘纵使清凉遮炎夏,为甚委靡躲寒冬’,顿觉此句诗意味深长,回味无穷,只是有诸多不解之处,想要韩编修为我解释一二。”(注1)
吴修撰:“……”
冷汗都淌下来了。
慌忙道:“这诗并不是韩编修所作,而是前朝一位无姓诗人所作,韩编修只是一时无聊,念一念玩罢了,绝无他意。”
楚宥敛脸色淡淡,并不言语。
他极少说这么多话,显然是个极为谨慎之人,故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
颜玉皎在一旁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这句诗的隐喻意味很浓,在场又都是玩笔杆子一路科考上来的文人,政治的敏感度谈不上数一数二,但绝对比普通人更警惕。说韩翊只是无聊念着玩,这话连她都骗不了。
“原来如此,只不过任何能让人念念不忘的诗,都有些许符合此人当下境遇的缘故,故而本世子很好奇,在韩编修看来,遮炎夏的是谁?躲寒冬又是为何?寒冬……什么是寒冬?”
吴愉逑眼珠转了转,连忙赔笑道:“想必是韩编修喝醉了,世子也知道我等有事没事就爱吟诗,估计韩编修最近心情不好,念多了酸诗,今日才一时不察脱口而出。”
楚宥敛看了颜玉皎一眼,嘴角勾了勾道:“此话何解?韩编修为何心情不好?可是对朝政有所不满?”
吴愉逑:“……”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甚至还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了。
但吴愉逑也明白,事已至此,完全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只得闭紧嘴巴,半句都不敢多言。
见他如此,楚宥敛冷笑一声:“还是请韩编修来罢,吴修撰应当无法为我解答这些问题。”
话毕,他们身后其中一个侍卫手握刀柄,大步地走出去了。
看方向,正是去请韩翊了。
颜玉皎旁观许久,此时蹙着眉,隐约明白楚宥敛是不想韩翊好过。
可是……为什么呢?
楚宥敛若是不满她曾经和韩翊有婚约,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有无数机会可以整治韩翊,为何非要等这个契机,当着她的面整治?
难道说,楚宥敛以为这样就能让她认清他和韩翊之间的差距,彻底对韩翊死心,转投他的怀抱?
此刻,颜玉皎竟然诡异地觉得,楚宥敛恐怕就是这么想的,曾经的温和少年早已阴晴不定,心思诡谲。
但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身份差距什么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而她本就和韩翊没什么,也已经决定要安心嫁给楚宥敛了。
但颜玉皎就很快想明白,楚宥敛恐怕是对她和韩翊有误会,以为她当初和韩翊是情投意合才订下的婚约。
一时心中无奈,拉了拉楚宥敛的袖子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宥敛却脸色难看起来,声音也冷冰冰的:“怎么?娇娇也认为韩编修是无辜的,想为他辩解一二么?”
第22章 月下独白(二更)
颜玉皎气急,下意识看了吴愉逑一眼,吴愉逑低着腰,始终没敢抬头。
她羞恼道:“你听都没听,怎么知道我是为韩翊求情?”
她也不想惯着楚宥敛,也不再担忧自己会被乱传名声了,起身就走。
楚宥敛冷冷道:“站住。”
颜玉皎充耳不闻。
侍卫却听楚宥敛的话,抬脚就挡在颜玉皎身前:“请颜小姐留步!”
不远处,许多人悄悄望过来,一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颜玉皎耳根泛红,胸膛起伏,细听起来,似乎在强忍泪意:“世子究竟想如何?误解我的意思,曲解我的行为,还不肯听我的解释……”
楚宥敛凝视她片刻,摆摆手让侍卫先退下,而后走到她面前:“此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为一个外人惹你生气,但我着实不想从你嘴里听到有关韩翊的任何事。”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颜玉皎通红的眼尾:“更不想看到你为他而流泪。”
颜玉皎闭上眼,躲开他的手:“你少胡乱揣测我!……我不喜欢韩翊,当初与他定下婚约,也只是年龄到了,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夫婿……而韩翊诚心上门求娶,无论才华长相,还是身份品行,我没有不应的道理。”
楚宥敛一顿,眸色晦涩不明:“据我所知,上元灯节你们一见钟情,之后两家便开始相看婚事。”
颜玉皎立时感到几分讽刺:“如果你坚持认为我和韩翊有私情,那为何还要娶我?与我解除婚约,放我和韩翊举案齐眉,岂不是皆大欢喜?”
短暂又仿佛很漫长的死寂。
楚宥敛眸眼渐渐发红,染血一般,忽而笑了,盯着颜玉皎,一字一顿道:
“你休想。”
“……”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韩翊也被侍卫带过来,见到楚宥敛淡然地道:“拜见郯王世子殿下,不知唤臣来此,究竟有何要事?”
楚宥敛依旧盯着颜玉皎,却已经在调整情绪,俄而,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回身扫了韩翊一眼,淡声道:
“也无甚大事,只是方才听韩编修吟了一句‘纵使清凉遮炎夏,为甚委靡躲寒冬’,心中有些好奇,想让韩编修为我解释一二。”
韩翊佯装恍然,道:“原是为此,此诗是臣恼怒伤怀,有感而发。”
“何解?”
“想必已是众所周知,臣的未婚妻被人夺走了,臣却得不到任何一个解释,一想到未婚妻当初对臣不假辞色,却碍于那人的权势对那人委屈求全,更是郁闷难消。”
一旁的吴愉逑:“……”
大气没喘上来几乎就要撅过去。
颜玉皎:“……”
她刚刚才和楚宥敛吵了一场,韩翊这话简直有些火上浇油了。
楚宥敛面色更冷,斜睥道:“韩编修以为你的前未婚妻是屈于权势,不得已而为之吗?”
韩翊道:“当然,臣的未婚妻曾与那人绝交过,很不喜那人。”
颜玉皎心中一紧,她和楚宥敛本就有误会,此时生怕楚宥敛误会加深,忙道:“韩编修此话只是妄自揣测罢了,我……或许你前未婚妻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和那人绝交的。”
她也很诧异,韩翊一个外来户,怎么会对她和楚宥敛的事了如指掌?
然而楚宥敛没有出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话。
韩翊又道:“颜小姐此言差矣,若真有苦衷,为何他们都已经订婚了,却还是没有和好如初?”
颜玉皎立时哑然。
她心想,自然是那苦衷,哪怕是夫妻关系也不足以让她安心地说出口……
可这话,谁信呢?
楚宥敛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低哑阴沉,在六月温润的夏风中,却有一种让人如临深渊般的寒意。
“或许韩编修的前未婚妻真的厌恶那人……”
楚宥敛微微侧眸,握住颜玉皎的手腕后,舌尖抵住上颚,冷眼望着韩翊:“但那又如何?日久情深,你前未婚妻终究会爱上那人。而自古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或许若干年后,世人只记得他们恩爱情深,是对难得的神仙眷侣。”
他又勾唇笑道:“幸好本世子想得到什么东西,就能轻易得到,不会沦落到韩编修这般,只能借着一些诗词,发一些可怜的牢骚。”
恰在此时,湖风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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