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是正常的,说明他是一个性取向没问题的健康少年。
相比起来,他可能初破不顺利这件事才让殷莳担忧。
这封建社会,古人们应该也不会敞开了谈这种事。尤其沈缇这种骨子里就很骄傲的小年轻,要是在这方面遇到挫折,肯定羞于对别人启齿吧。
要是落下什么心理阴影,以后影响一辈子性福可糟糕了。
殷莳身为一个姐姐,可真是操碎了心了。翻来覆去煎鱼似的。
想想终究她是来自不一样时空的人,又年长,做不到对年轻弟弟的困境视而不见,所以终于还是开口了。
这么一个雷劈似的问题,聪慧迅敏如沈缇都沉默了。
帐子里寂静了片刻,沈缇才缓缓问:“姐姐此问是何意?”
他撑着床褥,也坐起来了。
两个人在昏暗中面对面。
眼睛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看清轮廓。
少年的脸微侧,能看到颧骨到下巴的线条。
殷莳“咳”了一声,道:“就是我跟丫头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她们说你因为冯氏和科考的事,姑姑姑父没有给你安排通房。”
“然后跻云你,人品高洁,我信得过你,你肯定不会去青楼瓦舍那种不干净的地方的。”
“我就猜,昨天之前,你应该是童男子。是不是?”
【人品高洁。】
【信得过。】
捧得人挺舒服的,让沈缇的情绪缓和了一下。他问:“然后呢?”
虽然语气语调还是一贯的不紧不慢,但其实殷莳能听出其中的隐藏的戒备。
确实,这个事……对男的来说有点敏感,跟自尊绑定得太紧了。
“我就当你认了哈。”殷莳正色说,“其实,童男初次,一般都不太行,容易精元早泄。但这都是正常的。多试几次,或者你可以在试之前先自行解决一次,降低敏感度,就不会那么快了。你不必过于在意这个。”
沈缇又沉默了许久,反问:“我为何要在意?”
这次轮到殷莳沉默了。
但都说到这儿了……
殷莳移开视线:“你和冯氏昨天才圆房,今天你就冷落她。我以为是你昨晚不顺利,所以今天怯了……”
“你以为错了。”沈缇道。
他一腿立屈,一腿横屈,手臂搭在立着的膝盖上。隐隐约约的,殷莳能看到这个轮廓。
轮廓看不出年纪,只能看出是男人。
“我误会了?”殷莳抠抠脸,“那你今天怎么不去冯氏那里了?像你们这样,不正该是蜜里调油分不开的时候吗?”
沈缇的轮廓好像仰起了头,是她又说错了吗?
沈缇无语地看着帐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表姐,真能胡思乱想。
“那为什么呢?”她还追问。
沈缇地低回头看她。
房中有暗灯,虽暗也有光。她面朝外,他看她就比她看他背光更清晰些,能看到五官形状。
谈这种事,她毫不羞涩扭捏,甚至有点严肃。有长姐教导幼弟的架势。
沈缇就更无语了。
但这个事,本来他就想和她说说的,烘头发那时候被她打断了。
“妾有宠即可,妻无威不立。”他说。
“……”殷莳摸不着头脑,小心地,“意思是……?
“终究姐姐才是我的正妻。”沈缇说,“我和姐姐才新婚,若便沉迷妾室房中,家中仆人、族中亲戚,难免有趋炎附势、碎嘴无德之人,或捧高踩低,或嘲笑挖苦。姐姐以后要做后宅主母,若无威信,难以立足。”
殷莳压根就没想做主母。她只想当米虫。她想着把沈夫人和沈缇都哄好了,继续过轻松好日子呢。
也因此,她脑回路跟沈缇就这么岔了。原来他考虑的是这些,她一脑子黄色废料。
也不能全怪她。天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年轻男孩子一柱擎天,龙精猛虎,衣襟松开,胸膛半露。实在是很难不想到这些。
哪知道他纳妾之喜,与恋人初次之欢的时候,脑子里居然想的是府里族中,是主母威严,是如何御下呢。
这回轮到沈缇给殷莳弄沉默了。
殷莳刚想开口,沈缇打断她,道:“还有洛娘,她冒犯了姐姐,这是她的错,我代她向姐姐道个歉。今天不去她那里,也是因为她做的不对,该罚。”
殷莳沉默的更久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冯洛仪僭越,管她叫“姐姐”这件事。
当时,他倏地转头看她。她虽然没转头,但余光看到了。
“但你不会纠正她,是吧。”她一语道破,“你用不留宿来惩罚她。可我猜,你甚至不会告诉她为什么。”
沈缇轻轻道:“是。”
他就知道殷莳是个明白人。她怎么会不懂呢,她那时毫无愠色,恰是因为她什么都明白。
“洛娘小小年纪在京城淑媛中便有才名,颇受追捧。京城官宦人家订亲早,母亲下手快,早早求娶,才为我订下了她。”
“谁知人生倾覆,她如今沦落贱籍,只能与我为妾。唤姐姐为‘姐姐’,应是心中承受不了这落差,还依然觉得自己仍是官宦家闺秀。”
“你不忍心戳破。”殷莳笑了,“所以买金镯子让我开心,让我别跟她计较。是这意思吗?”
沈缇舒了口气:“我就知道姐姐是明白的。多谢姐姐大度。”
“小事而已。”殷莳说,“你只要持续给我买金镯子我就可以一直大度。”
大家各取所需——冯洛仪获取精神慰藉,她增加私房财产。
双赢。
不不,沈缇虽然花钱了,但他也获得了他想要的妻妾和睦,后宅安宁。
所以,三赢!
但是沈缇并没有笑。
他依然很严肃,道:“姐姐既嫁给了我,不管我们圆不圆房,都是夫妻一体。我的即是姐姐的,洛娘那边我会单独给她。你们两个人,我都不会亏待。这些银钱上的事,姐姐不必担心。”
殷莳道:“好。”
这个话题,殷莳觉得可以结束了,她甚至想重新躺下了。
但沈缇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他还有话要问。
“姐姐原是误会了,我的床笫之事,姐姐不必劳心。”他缓缓道,“我倒是想知道,姐姐是闺阁女子,不出二门,不见外男,是如何懂得这么多的?”
殷莳撩起眼皮。
屋子里有暗灯,微光透帐。
但他背着光,完全看不清面孔,只于黑暗中勾勒了一个轮廓。
手臂搭在立起的膝盖上。
有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不仅是来自面前质询她的年轻男人,更是来自时代,来自这时空的整个社会。
但殷莳敢于开启这个话题,便是早有准备。
“我读过《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你没读过吗?”她含笑反问,“我还读过《黄帝内经》,这个你肯定读过的。里面都写了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黑暗中听见沈缇抽气的声音。
他有些恼怒地问:“你怎么能读那种东西!谁给你的!”
殷莳嗤地一笑:“这一听就知道你也读过了。你能读我为什么不能读。那种事,本就是男女两个人一起的,凭什么男的就该什么都懂,女子就要一无所知。”
“我读的书其实不少,但很杂,没有什么正经学问。”殷莳说,“所以我常说我是个没什么学问的人,你让我作诗我不行的,我顶多联个句子,玩个飞花令,多了就不行了。”
在这里,狭义的学问指的就是四书五经。扩展一下,诗词书画。要按这个论,殷莳都止于皮毛,确实没什么“学问”。
“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
“恰好相反,我懂的还挺多的。有些可能是你认为我不该懂的。”她说,“你最好能习惯。”
她迎着光,虽微弱,但那光还是落在了她眼睛里。
沈缇在黑暗中,能看到她莹莹的眸子,竟有些逼人。
殷莳这个女子,在娘家给自己打造了敦厚老实友爱孝顺的面具,在沈家不过才几日,就立起了温婉明媚端庄恭谨的形象。
这些沈缇都知道。在怀溪的时候,他打听过,成亲后,他也留意过。
但实际上,也只有沈缇才知道,这位表姐有多锐利。
一年前在东林寺,她一眼识破他,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他的虚伪和幼稚。那种灵魂的惊悚和皮肤的刺痛感,沈缇至今都不能忘。
殷莳这个人,绝不是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模样。
那嘴角噙着的笑,哪有什么温婉明媚,明明是冷艳。
与她白日里的样子,绝然不同。
或许,沈缇想,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么表姐,”沈缇抬眸,沉声问,“可还是处子吗?”
作者有话说:
注:现实中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是唐代白行简(白居易弟弟)所著。文中仅借用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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