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陈舒茴扶回房间,她扔了包去衣帽间换睡衣。包就扔在沙发上,手机从里面滑出来掉落在地毯,温然去捡,发现没有锁屏,消息栏里正弹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刘经理’,信息内容只有两个数字:10,3
没有多想,温然将手机熄屏,陈舒茴换了睡衣出来又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挽发,问:“考试怎么样?”
“感觉还可以。”温然谨慎地说。
“别给我丢脸就行,还有夏令营,既然是顾董要你去,你就好好体验,碰到机会就主动把握,别总窝在角落里。”
温然违心地点点头:“嗯。”
陈舒茴涂上卸妆膏:“听说夏令营的费用要二十多万,不过顾家那边已经帮你交了,不知道顾昀迟去不去。”
被价格震撼到,温然缓了两秒,才说:“他不去。”
“你怎么知道。”陈舒茴停下手转头看他,“你们聊过?”
“上次……有碰到,我就问他了。”
“难得他在外面也会理你。”陈舒茴擦干脸后拆了张面膜,“不去就不去吧,谁又能管得了他。”
“公司……还是很忙吗?”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陈舒茴走出来坐到沙发上,扫了温然一眼,又说,“不过总归也是有你的一份力,没让我太失望。”
这已经算是夸奖,温然有点意外。他对陈舒茴长久地怀着一份十分复杂的感情,小心的,讨好的,期待的,难以原谅她让自己经历痛苦的手术,将自己视为棋子,有过片刻怨怼,却又渴望获得她的认同、肯定,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短暂地拥有一个妈妈。
才会觉得自己对温家所给予他的面包、名义上的家人创造出了力所能及的价值与回报。
“应该的……只要晟典的情况能重新好起来。”
陈舒茴却看着手机轻嗤一声:“晟典?一个破壳子而已,倒了也好。”
温然一顿,愕然僵住,晟典是温家几代的累积,是温宁渊放弃了理想来维系继承的家业,陈舒茴曾也为了它而终止艺术生涯,勉力支撑——温然一直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晟典可以复荣。
“但总要做好样子给顾家看,想从柏清那儿得到好处,还是用晟典这个名头最光明正大。”
所以现在的晟典只是用来套取资源的躯壳,温然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敲了敲,芳姨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太太,喝口汤再睡吧。”
“好,放着吧。”
如果不是喝醉了,陈舒茴不可能跟他聊这些,温然反应过来,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明天自己联系司机送你去机场。”
“好的。”
回到房间,温然将行李箱合上,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
周畴老师:温然,听说你已经回首都,身体好些了吗?
是温然的钢琴老师,也曾是陈舒茴在首都乐团的前辈,后来由于身体原因退出了乐团,出国疗养,刚好在同一城市,便被陈舒茴请来教钢琴。
温然犹豫一下,鼓起勇气回复:我现在很好,老师,可以给您打语音吗?
周畴:可以。
打了语音过去,立即被接通,温然说:“老师晚上好,您现在身体怎么样?”
那头传来和蔼的女音:“一切都好,今晚在餐厅吃饭,见有人弹琴,背影像你,所以来问候。”
“谢谢您关心,我回首都有段时间了,过得很习惯。”
“毕竟你从小就是在首都长大的。”周畴笑道,“你也算是一波三折,小时候生病被带出国,好不容易平安过了几年,十几岁时又住院好久,希望之后要健健康康的。”
小时候生病出国的是真温然,而十几岁住院被植入腺体的是假温然。温然紧握这个秘密,尽可能自若地回答:“是啊,希望以后不要再生病了。”停顿一下,他问,“老师,您还记得那首十九日极夜吗?”
“啊……记得,我写的琴谱,你学得很快很好,还和我说,喜欢这首曲子。”
“是的,我也是突然想起来,就想问问您,这首曲子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他不相信会有那么惊人的巧合,自编的曲名与顾昀迟的名字由来高度一致,这种概率太小了。
“其实它是一个生日礼物,只是最后没能送出去。”周畴说,“原本是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曲,那时我还在首都乐团,首席托我帮忙一起写谱,说是想送给一个小辈当六岁生日礼,但不久后我就病了,不得不暂退,出国治病休养。”
“琴谱也就搁置了,之后听说那个小辈的父母在那年去世,我想六岁的生日对他来说应该是很悲伤的,这首曲子的名字就来自他的生日,没能被那时的他听到,也许是上天的安慰,不想让他再难过吧。”周畴的语气有些感叹,“小提琴部分是首席亲自谱的,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让那孩子学过。”
言及此,温然猜到答案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命运的巧合。
他问:“您知道那个小孩叫什么吗?”
“应该和你同岁吧,你在首都一定听过他的名字,说不定还和他认识。”周畴道,“他叫顾昀迟。”
参加夏令营的学生不少,预备校包了专机。上飞机后温然环顾一圈,没有看到顾昀迟,连陆赫扬和贺蔚也没有看到,可能是三个人一起约好了不参加。
陶苏苏也没有来,据说是被她家的袋鼠给打了,狂流鼻血,给温然发语音时还抽噎不止,哭着说自己搞不好小小年纪就要去整鼻子了,又给温然发来各种整形模板,问他整成哪种比较好看。
五个多小时的飞行,温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落地是下午,取了行李后大家坐车去酒店。s市比首都要凉快一些,是联盟最高政府所在的城市,快到达酒店时温然从车窗望出去——云湾。
今天没有安排行程,大家自由活动,晚饭可以自行解决或在云湾的餐厅。囊中羞涩的温然什么也干不了,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机械相关的网课,到了饭点便乘电梯上楼,试图找到拼桌。
很幸运找到了,宋书昂看到温然像一只白天被叫醒的猫头鹰,站在角落里睁大眼睛小幅度张望了一圈,紧张又焦虑的样子,便朝他挥挥手。
猫头鹰得救,温然在宋书昂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桌上其余三个同学安静坐着,对温然的加入报以一笑或点头。
服务员为温然加了一套餐具,开始上菜。没吃几口,温然一抬头,赫然看见顾昀迟陆赫扬贺蔚走进餐厅,没怎么挑位置,随便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了,餐厅经理立刻上前。
宋书昂也看到了,他看看顾昀迟又看看温然,低声问:“你要换个地方吃吗?”
“啊?别担心,保证不会影响到你的。”
“呃,我是觉得你会害怕。”宋书昂说,“我没什么担心的,我爷爷和顾爷爷关系不错,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温然觉得宋书昂大概是已经完全把顾昀迟想象成了看到自己和别的alpha坐在一起就会暴怒不爽从而在没人的时候狠狠惩罚自己的霸凌哥,但事实是顾昀迟根本不屑多给眼神。
“不过在飞机上都没有看到他们。”温然转移话题。
“他们好像晚一个多小时到的吧,坐顾昀迟的私人飞机来的。”
“……好吧。”温然安分吃饭。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间,见餐厅里有免费的甜品台,温然过去看了看,果然有牛角包,不知道和顾昀迟家那位厨师做的是不是一样好吃,他请服务员帮自己打包了两个作为夜宵。
走出餐厅坐电梯,等电梯的途中,饱腹感太强,温然小范围走动了几步助消化,往左挪时猝不及防撞见顾昀迟正站在拐角后看手机。
视线相对,温然下意识想当作无事发生地挪走,又怕被认为是视而不见,而且上次顾昀迟救了他——温然很不熟练地搭讪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你之前说不想参加夏令营。”
顾昀迟:“别来骚扰我。”
“……”只是问了一句,竟然就被定性为骚扰,温然识相地离场,“好的。”
一转身,陆赫扬居然已经走到身后,温然飞快低下头要绕过去,对方却叫住他:“温然。”
原来陆赫扬不仅记得自己,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温然顿时停住脚步:“嗯?”
顾昀迟也抬眼看陆赫扬,然而他的好兄弟只是对着温然微微一笑:“后天我过生日,想邀请你参加,有空来吗?”
“我吗?”温然就差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了,不明白陆赫扬为什么会邀请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不起眼的人,并且他也应该知道好朋友对这个人有多烦——温然开始怀疑陆赫扬与顾昀迟友谊的真实性。
“是的,希望你能来。”陆赫扬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不等温然回答,顾昀迟冷冰冰道:“他去我就不去了。”
“都可以,一切看顾少爷的心情。”陆赫扬语气体贴,有如春风拂面。
备受煎熬,温然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幸而很快就有人拯救他于尴尬境地,贺蔚一边朝这里走一边发出诗意盎然的声音:“顾少爷你家酒店这个餐厅的厕所真是造得曲径通幽。”
没人理他。
“哎呀,干嘛捏。”走近了,贺蔚愣住,看着温然,“啊这不是……”
陆赫扬道:“我想邀请温然来我的生日会。”
贺蔚那颗粗糙的大脑此时突然机智得可怕,立即心领神会:“多好的事呀,要来,温然你一定要来,基本上参加夏令营的同学们都会来的,你也一起嘛,大家就是要整整齐齐。”
被团团包围,温然进退两难,频频看向顾昀迟——并非想获得他的首肯,而是希望得到他的辱骂,只要他开口说一句‘敢去就杀了你’,即可帮自己摆脱困境,可惜顾昀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虚情假意的兄弟。
这一举动还遭到了贺蔚彻底的误解,认为温然是在无声哀求顾昀迟让他参加,于是嗲着嗓子对顾昀迟说:“少爷你说句话呀!”
“生日会别在云湾办了,找别的酒店去吧。”顾昀迟不冷不热地通知陆赫扬,随即抛下所有人去乘电梯了。
“后天晚上七点,云湾顶楼。”陆赫扬依旧淡淡笑着,对温然道,“欢迎你来。”
作者有话说:
贺蔚:难道我真的是天才?
第19章 【再恶心我试试看呢】
接下去的两天里活动安排得很满,而顾昀迟三人保持着神出鬼没的状态,温然逐渐心急,他不确定是否需要给陆赫扬买礼物,又该买什么好——顾昀迟是陆赫扬的好朋友,或许可以为他指明方向。
最终,集体参加艺术展那天,温然在展馆的厕所门口堵到了顾昀迟。顾昀迟低头洗手,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温然站在他身后,局促地说:“我有件事想问你。”
旁边感应纸架里没纸了,顾昀迟啧一声,甩甩手,转身看着温然,那种被骚扰的表情:“你最好真的有事。”
“真的。”温然说,“我想请教你一下,我给陆赫扬送什么礼物会比较好?我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
话音刚落,顾昀迟忽然将左手搭在他肩上,温然被吓一跳,又不敢动,愣愣看着他,顾昀迟却自然得好像只是搭了个扶手,简洁直接地问:“预算。”
“十万不到。”温然抿抿唇,声音低了一点,“五百左右。”
不是在开玩笑,他目前的确只有五百多块钱,能在这个范围内解决的话当然很好,如果实在不够,就得去问陈舒茴或温睿要。
“你怎么不说一亿不到。”顾昀迟换了只手,搭到温然的另一边肩膀,“赫扬一只手表最低一百万起,五百块给他买块擦表盘的布可能会合适。”
确实是十分适合又实用的礼物,温然信以为真:“在哪里买?商场会有吗?”
他问得很诚恳,顾昀迟看他两秒,评价道:“穷就算了,怎么脑子也不好。”接着将手收回去,悠闲地插进口袋里,“没必要送礼物,就当他只是叫你吃个饭。”
“真的吗,到时候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没送礼物?”
顾昀迟:“那关我什么事。”说完就真的事不关己地走了。
“……”温然无言地站在原地,想想还是不太明白顾昀迟搭肩的动作是什么含义,他侧头朝自己双肩看了看——左右各一个微湿的手印。
现在明白了。
怀着对顾昀迟的一丝信任与手头过于拮据的窘迫,晚上六点多,温然两手空空去了顶楼宴厅。
进门后他意识到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礼物——所有人都身着礼服,只有他穿着下午被顾昀迟擦过手的旧t恤,像阴沟老鼠闯入人类高端宴会。
宴厅中几乎看不到太多同龄人,满是握手谈笑觥筹交错的名流权贵,温然差点就要退出去确认是不是走错,忽看见一张在新闻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联盟最高政府理事会理事长,陆承誉。
温然呆住,意识到陆赫扬原来是理事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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