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道绷紧声线的低喊:“别回头!”
王小蓓整个人猝然清醒了过来,她一把捂紧嘴浑身打抖。
“往前走,继续走。”陈仰的轻喘里带着恐惧。
王小蓓短促的呜咽了几声,胡乱擦掉眼泪,颤颤巍巍的迈开脚步。
落后几步的陈仰一张脸惨白,朝简后面还有一个,他没听到脚步声,他听的是走累了的嘟囔声。
软软的,饱含一点孩子气。
朝简没什么反应,拄拐声保持着沉稳的节奏。
陈仰不敢回头。
不多时,他们穿过两条田埂,绕过小水塘停在茅草屋前面。
陈仰僵直的站着,朝简从后面上来,跟他并肩,拐杖往他那移了移,下一秒就被抓住了。
王小蓓也想抓,她还没做出什么动作,寂静就被一声巨响打碎。
“嘭”
朝简用另一根拐杖朝木门挥去。
茅草屋里没有动静。
挥门声继续,一下两下三下……
屋顶茅草扑簌簌掉下来,小屋快要塌了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
门里是黑的,没点灯,只有一点月光洒进去,落在开门的人身上,将他的轮廓显露出来了一点。
又高又瘦。
陈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那人用手挡住眼睛。
“你们找谁?”
陈仰关掉手电筒:“找你的。”
那人在屋里静站片刻:“我很少在村里走动了,不知三位找我有什么事。”
“能进屋说吗?”陈仰语气和善的问。
“不方便。”那人刚说完,门就被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吹开了,“哐”一下砸到墙上。
那人猛地从屋里跑出来:“姜人?”
“姜人是不是你,你回来了?”
他张望着,神情焦急而热切:“姜人,你回来了吗?”
“姜人……姜人……出来见见我啊……”
电影里的人鬼情未了是凄美的,让人唏嘘的同情的,而真实发生的时候,只有瘆人。
陈仰抓紧朝简的拐杖,王小蓓抓紧自己的手。
门又动了动,那人停下喊声跑回去,很快屋里就多了一点光亮。
陈仰亦步亦趋的跟着朝简进屋。
王小蓓傻站在外面。
“姜苗。”陈仰回头喊了声,王小蓓才慌忙跑进来。
.
茅草屋里没按电路,用的是煤油灯,那光透过灯罩跑出来,朦朦胧胧的。
男人没去管进来的陈仰三人,他只顾着在屋里寻找着什么,眉目比照片上的还要让人惊艳。
不是他的。
这张脸跟小襄手机里那个肥胖油腻的人一样,只能通过体型骨骼跟脸以外的皮肤确定年龄层。
一个中年,一个青壮年。
陈仰细细打量男人,那是一张理应要被时光温柔对待的脸。
姜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给别人?
惩罚吗?
男人不停寻找的视线徒然一滞,他直勾勾的望着屋里一处角落,轻声呢喃:“姜人,你终于来见我了。”
陈仰不自觉的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男人的表情不是假的。
陈仰靠近朝简,王小蓓直接靠着墙瘫在了地上。
“姜人,五年了,你为什么才来见我……”男人两只手抬起来,做出一个想拥抱却又害怕被拒绝的姿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男人两手捂脸,哽咽着说:“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我从来没说过要娶姜苗,我只想娶你,我没有骗过你啊……”
“我都想好了,这里的人融不下我们没关系,我们可以想办法征求两家人的同意,不管其他不相干的人,我们还可以离开村子,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有很多路可以走的,为什么你偏偏走上了一条死路,为什么啊姜人。”
“当年我跟姜苗的亲事根本没定下来,是有人故意那么传的,我告诉过你的啊,她也知道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答应了会帮我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她,我承诺过你的你忘了吗,我只是去外地办事,我说过会赶在集市的最后一天晚上回来,为什么你没等我……”
“是不是我不在的那三天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啊,姜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男人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深情跟宠溺:“不要生气,不要哭,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姜人,你知道我那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脸变成你的,我的心里有多高兴吗。”
男人哑哑的笑起来:“你和我长在一起,我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都看,我不怕的啊,我怎么会怕我的姜人呢。”
“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我很想你。”
“姜人,你抱抱我啊,抱抱我……”
男人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可怜又痛苦的哀求着。
陈仰起着鸡皮疙瘩拽朝简,得把这个人带去坟场跟小襄他们汇合。
朝简:“带不了了。”
不等陈仰询问,他就又道:“走!”
陈仰的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替他做了行动,他一手抓着朝简,一手拖走王小蓓。
门“砰”地在他们身后关上。
紧接着,里面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
王小蓓也跟着叫,叫完就用两只手交叠着捂嘴,眼泪哗哗的。
陈仰没哭,可他身上的汗毛都站起来了,那小屋里弥漫出了一股可怕的鬼气跟血腥味,隐隐还混着啃食的声音,吓得他背起朝简就走。
王小蓓急急忙忙追上他们。
陈仰这段时间的锻炼在这一刻展现了出来,他背着朝简走路比小尹岛的时候要轻松,一直把对方背到离坟地不远才放下来。
“吓死我了。”陈仰说出了逃跑路上的第一句话。
王小蓓的台词被抢了,她蠕动了几下嘴唇:“我有一种你比我还怕鬼的错觉。”
陈仰无言以对。
“缓缓。”陈仰不管是哪就坐下来,拉了拉朝简的裤子。
朝简丢给他一物。
陈仰拿起来摸摸,又捏捏,是另一块金丝猴糖:“我不是要吃这个。”
“没有别的。”朝简说。
陈仰:“……不是,我不是要吃东西,我是想听你说说。”
“没有想说的。”朝简俯视他,“你坐到了垃圾堆上。”
陈仰不想动,垃圾就垃圾吧。
朝简悠悠来一句:“是死人没烧完的衣服。”
陈仰当即就跳了起来。
王小蓓又要发出高分贝的尖叫,拐杖打石头的声音让她嗓子一哽,强行将叫声咽了回去。
大多女孩子的内心都要比男孩子柔软细腻,随着时间的流逝,王小蓓的惊恐逐渐被感性压住,她忍不住的感叹。
“其实同性恋在我们这个年代都有人说,旧时代就更……”
王小蓓急忙大声道:“我不是说不好!”
“我认为感情不应该用性别年龄职业来划分,不存在这个高贵,那个低贱,这个值得尊重,那个就该被歧视。”
她正色道:“不管是异性恋爱,还是同性恋爱,那都是一样的,两个人,一段情,用缘分跟真心牵着……”
“性别无罪,是时代的观念造就了社会的风气,不是谁的错,都没有错,生不逢时,我相信未来某一天同性恋,同性婚姻不会再成为人们眼中的异类,另类,而是认可跟祝福……”
陈仰越听越有种乱入情感大师讲座的感觉,还偏题了,听得头晕,他想皮两句,却皮不起来。
换做他以前的性格,这个时候同样皮不了。
因为以前也怕鬼。
王小蓓绞尽脑汁慷慨激昂一番,唾沫喷多了有点缺氧,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对陈仰使眼色,我说的怎么样,还可以吧,我真的尽力了,我安全了吗?
陈仰:“……”
眼看王小蓓还要继续,陈仰赶紧阻止:“可以了。”
那就好,再说下去就要唱了,王小蓓拍了拍胸口:“里面那个人是有苦衷的吧。”
“他等了五年,一直靠思念活着,那么深爱,怎么会……”
陈仰语出惊人:“他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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